第24章 请做好准备（中）
「仙」与「道」，是两个颇为有趣的字眼。
它们一方面似乎诞生于人类的文明之内，而另一方面，却又好像逐渐演变成为了，试图描述某种超越人类文明的存在。
天地万物，一切事物源头的「道」。
极尽超脱，人类理想巅峰的「仙」。
它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
在探寻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之前 ，芸芸凡众，通常无法避免会被两种无形的力量反复拉扯。
一者，好似是来自于神性的光辉，试图将肉体凡态的人们，升华到理想的世界构建中。
二者，宛如源于野蛮兽性的阴霾，试图将仰望星空的他们，拖拽回充满本能欲望的旷野丛林。
……
听到眼前幻境中的小女孩 ，语气像一个大人般的告诉自己，应当做好第一项准备。
「赵凡」表示认同的点了点头，恭敬说道：“ …… 小浅前辈 ，我觉得您说的很对 …… 我记得，曾听闻一名非常有智慧的觉者，用「五浊恶世」这样的词汇，来形容我们所处的这个人世间…… ”。
“ …… 最初在听到这个说法时，我是不太能够理解与认同的 ，毕竟那个时候，我认为社会上虽然有许多不足，乃至丑陋的地方，但因为二元对立的关系，同样应当存在着不少，值得欣赏认同的美好 …… 所以，那时的我觉得，用「五浊恶世」这样的评价，未免有些过于的消极 …… ”。
“ …… 可是今日 ，在与您的对话中，我猛然意识到：虽说人世间的「美、丑、好、坏」是对立而存在的，但如果普罗大众，对于各种事物的认知与定义，本就常常建立在虚妄的因素之上，那么，我们所秉持的「善、恶、真、假」，又该算是什么呢 ？…… 有没有可能，这些或真假、或好坏的标准，也是人们为达目的，虚构出来的呢？……”。
“ …… 我认为美好的东西 ，有的人认为是丑陋的 …… 我希望世界和平 ，人人安居乐业 ，可有人就是希望发动战争，从而撬动利益 …… 我觉得众生本应该是平等的，但有人就是觉得，众生本就应该是不平等的 …… 我们每个人，似乎都能为自己的想法，找到足够的依据，也不管这些依据是否真的能够经得起推敲？…… 是我错了吗 ？还是谁错了 ？……”。
“ …… 小浅前辈 ，在这种纷繁复杂的情况之下 …… 人类中即便有部分人，可以就一些观念达成共识，但这些共识能够覆盖的范围，也是非常有限的，更不用说经受时间与拓展性的考验了 …… 全世界有那么多人，几乎不可能达成完全统一的想法 …… 如果说，众生的现实处境 ，本质上是源于众生的心之所向，那么，在如此混乱的心智迷局中，势必会出现一个纷争不停，矛盾不断的世界 ……”。
说到这里。
像是在表达的过程中拓展了思路，又像是，希望能够更加精准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赵凡」有感而发的继续说道：“ …… 我个人觉得，就算这世界没有那么多的纷繁干扰，一个人想要获得清静客观的觉知，可能也不见得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人类世界的真实处境，远比这更加复杂 ……”。
“ …… 请让我举一个例子好了 ……”。
“ …… 比如：某个执掌「信息发布资源」的资本平台，他们调查到有许多「受众」喜欢看「能够刺激本能欲望的东西」，于是，他们作为「控制方」的操盘手，开始制定出各种「条例、规则、活动」，向人们传达「快速输出能够刺激本能欲望的内容」，就是好作品，优秀的作品 …… 为了能够让这个「标准与规则」深入人心，平台开始给相关内容倾注更多的流量与红利扶持 …… 用不了多长时间，该信息平台上「数据表现良好的作品」，便几乎全部都是这类「能够刺激本能欲望」的东西了……”。
“ …… 对于这种情况，我们普通人应该如何看待呢 ？”。
“ …… 我们可以说：平台敏锐洞察到了「受众」的需求，为所有「客户」提供了大量能够满足他们需求的内容，所以，平台获得了大量的利润，获得了成功 ……”。
“ …… 我们也可以说：他们以人性的本能欲望为切入点，大量制造粗糙的泛娱乐化内容，为各种片面虚假的观点，推波助澜，增大了虚妄概念，在人类社会中的影响力 ……”。
“ …… 对于这一切，我又能如何去评价呢 ？……”。
“ …… 是说「布局控制方」好吗 ？…… 可他们制定的规则标准，确实扭曲了许多「清净客观」的声音 …… 大量「刺激本能欲望的东西」成了「数据层面的好作品、优秀作品」…… 大量能够「帮助人获得清静、觉知，客观思考的内容」成了「数据层面的坏作品、平庸作品」…… 「好坏真假的定义与标准」成了平台商业操作的工具，什么能够帮助他们盈利，他们就引导人们去相信什么是「真善美」……”。
“ …… 久而久之，许许多多的受众思维甚至被完全扭曲了 …… 人们认为，不管某作品表达的是什么东西，只要能赚大钱，就是成功的，优秀的作品 …… 人们认为，那些每天更新大量粗制滥造内容给他们消遣的人，是勤奋的，努力的 …… 人们认为，那些精雕细琢深刻内容，但更新缓慢的创作者，是偷懒的，怠惰的 …… 许多人，渐渐丧失了多角度深入思考的洞察力，但他们却浑然不觉，因为他们总是觉得，只要自己躺在床上，想象小说剧情，就可以轻松的毁灭地球，征服宇宙……”。
“ …… 可我能说「布局控制方」不好吗 ？…… 他们的所作所为，确实迎合满足了大量「受众」的需求 …… 在满足许多人欲求渴望的同时，获得了大量流量收益 …… 他们养活了投资者，养活了公司老板与员工，养活了许多依靠产出「刺激本能欲望内容」而谋生的创作者 …… 这使得他们能够在商业竞争中活下去，毕竟，这个「布局控制方」不干，会有另外的「布局控制方」来干……”。
……
这一刻，全身心投入陈述的「赵凡」，表情上再次显露出复杂之色。
好像是许多问题，即便他努力推演，但还是难窥全貌一般 ……
只听他继续感慨的说道：“ …… 到底是「布局控制方」利用自身强大的力量，误导了「受众」？还是满心欲望的「受众」，本就心甘情愿被误导呢 ？……”。
“ …… 被各种「虚妄概念」引导的大量「受众」，他们真的是无辜的吗 ？…… 信息平台并没有拿着枪，逼他们去看那些内容，而是他们自己选择去看了那些内容 …… 他们不但看了，而且还可能给予了大力的支持 …… 就好像一个人，在看到一本帮助自己「清静升智」的书时，或许会吝啬于给出一句称赞，一个好评 …… 但在他刷到美女视频，搞笑直播时，却很有可能不惜频繁的奉上自己的「点赞」与「小心心」……”。
“ …… 于是，他们基于自身呈现的特质，做出了选择，他们的选择，又为所选择之物注入了更强大，更持久的生命力 …… 直到这些选择，一步步构建成他们的人生 ……”。
“ …… 小浅前辈 …… 何止「仙」会被定义虚构？何止「道」会被定义虚构 ？…… 真假是非，同样都会被「定义虚构」成人们达成目标的工具与手段 …… 如此混乱，如此复杂的人世间，去伪存真，求真悟道，变的极其困难 …… 一句「五浊恶世」的评价，现在看来，倒是一点都不冤枉！……”。
……
听完「赵凡」的话 ……
「小浅」那可爱的脸蛋上，闪过了那么一丝动容。
不过，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缘故，她终究是没有呈现出更多的表情。
在确定面前的少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
她缓缓开口道：“ …… 赵凡 ，你说的这些情况 ，的确都存在于人世之间 …… 甚至，即便是你说了这么多，但相对于整个世界的现象庞杂来说，可能也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 …… 我不想去评价 ，在这个过程中，到底是你错了 ？还是这个世界错了 ？…… 因为如此混杂相生的模式幻化，于这一界而言，实在是太过常见 …… 你所言的「操控方」与「被操控方」相互作用，催动扶摇 …… 恰如「火凭风势，风借火能」，在彼此交缠之间，在人间刮起一阵又一阵的「业火风暴」……”。
“ …… 我能够告诉你的是，无论这世界如何纷繁复杂 ，你的「呈现」将决定你去向何方，成为什么样的存在 …… 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
“ …… 只不过，想在这风云诡谲的人世间，做到「去伪存真」的「如实呈现」，可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 第一项准备中的「清静之觉」，或许可以让你察觉到潜伏于身边的异常与虚妄，但这还不够 …… 你还需要进行第二项准备 ……”。
……
听到「第二项准备」这几个字。
「赵凡」连忙收摄起，方才在表达过程中产生的一些微妙情绪。
重新恢复成一副恭敬的姿态，静待下文的站在那里 ……
只见「小浅」眨了眨圆圆的眼睛，开口说道：“ …… 赵凡 ，你方才在表达中，觉悟到的一个现象非常重要：那就是你意识到，人世间不光是「仙道」这样的东西，其实就连「真、假、好、坏」这种随处可见的定义标准，实际上都有可能是不同的人或团体，为达成某种诉求，而专门设计出来的 …… 规则与标准本身，已经沦为他们达成目标的工具，而非单纯彰显客观真理 ……”。
“ …… 从某种角度来说 ，这种情况的存在，确实是增加了人们，去伪悟道，窥探到真实的难度 ……”。
“ …… 可是，赵凡 ，正如你所理解的那样，众生依据自身心愿选择呈现因果诸相 ，我们不能凭空阻止这些现象的成熟显化……”。
“ …… 但至少 ，你能为自己的「呈现」，做出选择 ，不是吗 ？……”。
“ …… 你要明白，作为深陷于迷局之中的凡人而言，发现别人的「局限与沉沦」是容易的…… 毕竟，只要他人与自己的想法不合，自我便可以以此为切入点，去搜集反驳对方的依据 …… 即便最后搜集到的依据，本身也掺杂了无知与虚妄，但终归，是可以满足其想要驳斥的偏执 ……”。
“ …… 而与之相对应的 ，觉察认识到自己的「局限与沉沦」，却是一件相对不那么容易的事情 ，因为深陷在某种布局中的人 ，他们「习以为常」的思考，「按部就班」的引经据典，可能已经暗含了难以觉察的谬误 ……”。
“ …… 即便在这个态势之下 ，有人利用「觉察之法」洞察到了自身的「局限与沉沦」，但想要真的从中获得超然的解脱，也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 …… 毕竟，人生在世，众生很难摆脱「七情六欲」失控的腐蚀侵染 …… 就像你无论喜欢一个人，还是讨厌一个人，实际上都是在关注那个人一样 …… 在独木桥上左摇右摆的人，很难保证不会失足踩空 ……”。
……
听到这里 ……
「赵凡」对那所谓的「第二项准备」更加好奇了，他忍不住恭敬说道：“ …… 小浅前辈 ，您所言极是 …… 无论外部世界如何呈现 ，我既然已经在此境界中 ，便应当以修持自身为首要任务 …… 正如那句「自觉觉他」，若我自身的修行不到位，却总想改变外部世界与他人，许多时候，哪里分得清自己是在帮人 ？还是在害人呢 ？……”。
“ …… 所以，敢问前辈 ，这第二项准备，应是何物 ？……”。
感觉到对面的少年，这么快就领悟到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小浅」抬起微微低垂的眼眉，缓缓开口说道：“ …… 「清静之觉」，可以让你意识到困境，逐渐剥离可能深入骨髓的虚妄，洞察到真伪之别 …… 但若你想要开始摆脱，那些无孔不入的影响与渗透 …… 还需要有「静定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