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下辈子,我们做两株野草好不好?

  “算了,我不想要了。”灵川跑开了。因为一个糖人,俩人闹得不愉快。
  这里属于靖国的南部,气候湿热,有许多平日北部不常见的水果,汁水饱满甘甜,滋味甚好,也有不少花楼琴社供人们听曲玩乐,比起北边,生活不知道要鲜活生动多少。
  四人夜里在街市上闲逛,逛累了租了条花船在河面上游玩。船上有两位伶人奏曲,一位薄施粉黛的女子斟茶剥果子。果盘里放着松子花生瓜子和板栗四样果子,女子手指纤细灵巧,慢慢剥着果仁,放在干净盘子里。
  两位伶人长得眉目如画,指尖细长,一颦一笑诉说着风情。
  “弹得真好,这南国的人果真细腻如水,是北边不曾有的风情,”狐狸吃着果子赞叹。
  小池撅着嘴巴:“这也叫好,我们灵川大人琴艺不知道比他们要高出多少倍呢。”
  狐狸笑道:“此言差矣,灵川大人身份尊贵,你怎能把伶人与灵川大人相比呢。”
  柏崇没把他们的话听到心里去,他在北方边境多年,未见过这般温柔似水的南国风光,只顾着欣赏船下粼粼的水波。
  初夏的轻风吹在面上十分舒服。灵川也觉得轻松舒爽,是从未有过的畅快感觉。
  一曲奏罢,斟茶的女子笑意盈盈:“各位爷,要包夜吗?”
  柏崇摆摆手:“不必了,待会儿船靠岸我们就上岸了。”
  “爷,不是说的船,人,也是可以包的。”
  柏崇问道:“多少银子一晚?”
  女子笑了:“不贵的,一两银子一晚,一位。若是需要两位,可打折。”
  那伶人放下胡琴,柔若无骨的身子往柏崇身边蹭,身上的脂粉味飘散在风中。湿漉漉的眼睛望向柏崇,柏崇顺手掰过他的下巴。
  “长得倒是水灵。”
  灵川不乐意了,红着脸斥责:“我们不包,你们做些正经营生不好么?非要做这种事。”
  “公子锦衣华服,怎能体会我们这些底层人的难处。”
  下船的时候,灵川还是板着脸。这里看似繁华富庶,百姓安居乐业,可还是有人做着最低贱的事情聊以糊口,出卖自己的尊严,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两银子就能买走一个人的身体和尊严。
  不管走到哪里,都有百姓受苦,都有人吃不饱饭,这就是现实。
  “你怎么了,一直闷闷不乐?”下了船,柏崇快步追上灵川。
  “难不成我摸了那伶人下巴,你心里不舒服了?”
  “你想摸谁就摸谁,与我何干。”
  “去吃点宵夜吧,这里的菱花糕很好吃。”
  “你们去吧,我不饿。”灵川非要回客栈休息。
  柏崇摆摆手让狐狸带着小池去吃菱花糕,自己紧随着灵川回了客栈,灵川回了客栈就合衣躺下。
  柏崇坐在榻边,拈起一枚荔枝递给他:“吃一个吧,这种果子北边很少见,几乎吃不到。”
  灵川摇摇头:“你自己吃,别烦我。”
  柏崇把荔枝放进自己嘴里。
  “柏崇,你说,什么时候天下人才能丰衣足食,不再为一口饭出卖自己的尊严呢?”
  柏崇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为刚才那伶人的事烦忧呢!
  “人饥饿时会想吃饭,吃饱饭,就会想穿好衣服,穿了好衣服又会想要用好物件,有了好物件用,又会想要地位和权力,欲望是无穷的,所以,有些人即使饿死也不会出卖尊严,而有些人会为了索取不断出卖自己的尊严,这是人性,改不了。”
  “不是,仓廪足而只礼仪,若是他们吃饱穿暖,是不会这样的。”灵川反驳道。
  “那你说,我该不该包下那个伶人,给他们钱赚,满足他们的欲望呢?”柏崇低下头,俯身迫近。
  “当然不该!”灵川别过头去。柏崇躺在他身侧,轻轻合上眼睛准备入睡。
  桌上的小灯发出昏黄的光,柏崇不喜欢亮着灯睡,起身打算吹灭小灯,灵川制止:“别吹灯。”
  “你害怕?”
  灵川没说话,睫毛颤了颤。
  “我在你身边,怕什么?”
  “我想点着灯睡。”
  柏崇只得依着他,点着小灯睡。灵川倒是很快就睡着了,睡梦中头朝柏崇这边歪着,手还搭在他的腰侧,像小猫一样娇憨可爱。到了半夜蜡烛燃尽了,屋内暗下来,外面天也慢慢亮起来。
  第二天本准备赶路继续南行,可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在客栈用过午膳后,只能在屋里坐着看雨。用完午膳有些困倦,灵川索性躺下午休。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日子很舒服。从小到大,他没享受过这样无拘无束的生活,原来这样的生活如此安逸。
  柏崇也钻进被窝,躺在他身边。外面下着雨,屋里暗沉沉的,闷得很,人也百无聊赖,没精神做其他的。柏崇心里痒痒的,有点躁动,手开始不老实。
  这种天气,可不就是该在屋里缠绵放纵么?
  灵川感觉到身旁人呼吸频率变化,赶紧起来倒水喝,坐在椅子上一杯接一杯喝水。喝完水又要去泡茶吃点心,自己忙活半天,一回头,柏崇还在榻上睁着眼睛看着他。
  “忙完了么?忙完上来睡觉。”
  “我不困,你自己睡吧。”
  “上来睡觉,别让我下去请你,这是客栈,弄出点动静来就不好了。”
  “快点,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别装了。”
  “我不困。”
  “快点,别逼着我对你动手。”
  灵川无奈只得重新躺下,他确实也有些食困,柏崇轻轻嗅着他身上的气味,鼻尖在他脸上磨蹭,两个人越挨越近。
  没有比雨天窝在榻上缠绵更舒服的事了。这个时候再不做点什么,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柏崇这次动作很轻柔,这个氛围下,适合温柔和细致。察觉到灵川的不适,轻抚着安慰他:“放松些,这不是宫里。”
  这话提醒了灵川,这不是宫里,是在一个远离皇城的小镇中,没人认识他们,天上下着倾盆大雨,屋子里是黑的,周遭是静默的,就像扣在一个密闭的大罩子里,身边只有柏崇一人,他们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灵川伸手搂着身上人的腰,让自己沉浸在其中。
  柏崇有些意外,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攀援。灵川很可爱,也很诱人,像块散发着甜美气味的新鲜点心。
  两人都有些累。在榻上躺着休息,听外面的雨声,雨声渐渐小了,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两人没了身份的束缚,只是世间一对再平凡不过的人,没人会注意他们的存在,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责任和禁锢,无需顾忌其他,就像雨里相互依偎的两株野草一样,渺小而肆意。
  柏崇整理好衣服,倒了杯茶端给灵川:“出了许多汗,喝盏茶补补水。”
  “把湿衣服换了吧,我去给你拿套干的。”
  灵川端着茶,点点头。目送柏崇离去,开门时,外面的风灌进来,灵川打了个冷颤,对着门外的雨水发呆。
  “柏崇,下辈子,我们做两株野草好不好?”灵川指着窗外。
  柏崇乐了:“你在说什么胡话?又发烧了?”
  “你不愿意就算了。”
  “好。”
  柏崇看着他的眼睛:“说好了,不能变。”
  这一世的恩怨还没解开,下辈子已经约定好了。一句玩笑话,不知道是谁当了真。柏崇是不信有来世的,可这一刻,他希望真的有来世,他和灵川真的可以做两株在风雨里相互依偎的野草,一辈子纠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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