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火种为刀

  寒风肃骨，格外凄冷。
  细微的风声顺着地上堆积的邪魔尸骸中不断洞穿、吹拂出一声声悲悼的歌鸣。
  恰如女子长喉诉苦，哀转流连，顺着风声不断远去。
  而在场内，已然是陷入激烈的战斗之中！
  ‘哐——！’
  ‘哐——！！！’
  数名邪魔在空中轰的爆炸，碎裂的源石甲胄四分五裂，变成细状的黄色雨沫，不断淋漓缓落。
  而在场中，一个散发着血光的人影，挥舞着虚拟的血色源气长刀，冲入邪魔群间肆意轰击！
  邪魔间内，近半的邪魔身上有着浓郁的源石结晶，形成一件件近乎盔甲般的样貌，同样的，它们继承着一个未知的记忆，熟练的架起手中的兵武，接二连三的对面前的血影发动攻势。
  然而——毫无作用。
  只因这道血影——快如瞬息！
  邪魔挥舞的长戟被挑开，一把被血刀撕裂轰碎。
  邪魔使着重落下劈的大剑被其斜转，一把轰击在地表之上！
  ‘嘭——！’
  ‘嘭——！！！’
  在那鸣裂狂暴的刀鸣声中，血色的残影挥动着血刀在其间疯狂流转，恰如红光般四处奔流，所过之处尽是纵横无匹！
  “……”
  在战场之外，加索伦斯特望着场内郑彬平稳的情况松了口气。
  “他很厉害，对吧？”
  雪狼挤过温迪戈身边，从建筑废墟间穿了过来。
  它低笑道。
  “你们有没有感到疑惑，为什么他这么强？”
  “欸？”加索琳娜站在一旁，见雪狼出声，不禁好奇问道：“郑彬……他不是一直都很强的吗？”
  康斯贝斯特连连点头：“郑统领很强。”
  对于他们而言，这个横空出世的郑统领……实力极为离谱，即便是对上他们的族长，也有攀比下手腕的能耐！
  “……”
  加索伦斯特看向雪狼，目光疑惑不已：“你知道？”
  他对郑彬最为疑惑的一点就在这。
  明明三十未立之年，杀戮技巧却像是一个大半生屠戮生灵的武夫，在面对种种敌人的攻势之下，都能做到最好的应对，就像是……
  他曾经，经历过数之不尽的战斗般。
  雪狼叹气一声，透明的眸子变得无比深邃。
  “这个世上不存在生而知之，还是生而能战的存在，你所见的熟练杀戮，是他久远以前刻在身体的本能。”
  它嘴角咧起，转头看向场中：“那是个……很漫长的过程。”
  “毕竟这个世上……从来都不会出现一蹴而就的成果。”
  “唯有积沙为塔，一步一步踩踏上阶梯，才会登上高顶。”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这些种种战斗……只不过是让他回忆的契机罢了。”
  ———
  雪地之内。
  ‘轰——！’
  郑彬双眸赤红，在源气加持肉身的情况下，整个身躯周身都飘散着血色迷离的气雾。
  就在这时。
  一只高大的邪魔从邪魔群间撞出！
  他身高四米，浓缩的源石结晶化作甲胄般，嶙峋怪异，六眸的血色尽数盯向郑彬。
  下一刻，他抬起了手中的源石大剑！
  “吼——！”
  一声咆哮，大剑已然裹挟着风雪顺势劈下，然而郑彬眼角微抬，左手抬起。
  一声风动，体内的源气已然尽数加持到手上，使得血刀彻底殷红无比，下一刻，两把兵武就轰然撞击而上！
  ‘轰——！！！’
  风雪咆哮，炸裂开数片地雪，近身的邪魔更是被震荡的风云被刮擦的四分五裂，支离破碎的瘫落在地。
  ‘咔咔咔……’
  感知着手上传来的力道，郑彬更是不敢置信。
  这股力量……居然如此强大？
  “吼……”
  大剑邪魔六只眸子越过面前的郑彬，尽管它双手合力往下一劈，与下方的人在角力，但它仍有余力感知四周。
  ‘咔啦咔啦……’
  一具邪魔缓缓站起。
  两具邪魔缓缓站起。
  三名，十名……百名。
  它见状，当即撤下重劈郑彬的大剑，往其余邪魔身边杀去！
  “！？”
  郑彬心中愣然，不免感到意外。
  “这是……什么情况？”
  场内，已然是彻底陷入漩涡之中！
  ‘哐——！！’
  “吼——！！”
  在这一声声咆哮声中，郑彬果断抽身后退，注视着战场上混乱的场景。
  当下的战场，有着两方邪魔。
  一者身着源石甲胄，第二者为畸形邪魔。
  他们似乎对彼此深恶痛绝，竟是忽略了郑彬，彼此陷入乱战之中！
  “……”
  郑彬转头，看向中场，甲胄邪魔走出的地方。
  那里像是一个金属的舱道，往下倾斜，漆黑的仿若深渊。
  但毫无疑问……
  那里有他想要的答案。
  所以现在的他……
  是该趁它们厮杀的时候进去吗？
  郑彬转过头，看向战场上混乱的情况，内心微黯。
  “邪魔啊……”
  “北境，还有这些科技的城市……你们到底是谁？”
  “一直以来，面对你们的战斗……每次都能让我感到心中发悸、痛苦。”
  “但是现在……对你们而言……”
  “只有让你们死亡，才能算是解脱吧？”
  他果断进入两边厮杀的战场之中。
  双眸被血色填充，耳边只有寂静的兵器挥舞声，望着眼前直刺而来的长刀，郑彬很果断的左手前伸，任其刀刃贯穿左手面色无悲无喜。
  痛苦？
  疯狂？
  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无比果断的冷静。
  “你们……一直沉寂在这漫长的疯狂、杀戮下，一定很绝望吧……”
  “一定很痛苦吧……”
  “没事的，让我……结束你们的性命。”
  郑彬控制着体内濒临耗尽的源气，将其用在杀敌之上。
  不间断的吞噬甲胄邪魔所爆碎的种种源石碎片气息，他的攻势在外人看来，是无比疯狂的舍命杀戮，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是最有效率的杀戮方法。
  因为……
  源气在不断填充着脏腑，顺着伤口位置不断恢复，而痛苦只是短暂的……
  换句话说……只要有源石存在的环境，他可以一直杀下去。
  以身为盾，架住敌方的兵器，然后给敌人致命一击。
  这是他深深刻在记忆中，化作本能的打法。
  因为……曾经的他。
  坚信自己不会死。
  ———
  场外。
  加索伦斯特望着郑彬被一把长戟贯穿的场景顿时一怔，就待他意图入场的时候，一道寒意顺着他周身运转，一时之间，令他停留原地。
  加索伦斯特转头看向后面舔着爪子的雪狼，语气无比嘶哑、杀意十足。
  “你要做什么？”
  雪狼语气毫无变化：“我想让你看着。”
  “你……是让我看他死。”
  “现在的他，状况很不对劲，我必须入场。”
  加索伦斯特赤红的眸子霎时间变得殷红犹如暗日般，他右手长戟抓出道道裂痕：“你，如果执意要拦我，我不介意先杀只巨兽。”
  “？”
  雪狼将爪子放下，认真道：“我已经死了。”
  “现在在你面前的，不过是我的魂躯。”
  加索伦斯特闻言，嘴角抿紧。
  “那你就得再死一次。”
  “呵…”雪狼低笑一声，右爪前伸示意：“你要不要再看看？”
  加索伦斯特转头看向远处，目光呆滞：“有这样的事？”
  只见场内，看似重伤的郑彬，实际上却毫无影响，反而攻势愈发狂猛，大有身残越加疯狂的姿态，肆意攻杀周遭！
  在他的面前，不论是黑色的邪魔，还是附着源石装甲的邪魔，全数——都是他的敌人！
  ‘嗒。’
  雪狼缓步往前行走，一把坐在加索伦斯特旁边。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对曾经的他而言……这只是小伤。”
  “……”
  加索伦斯特闭上双眸沉思一瞬，缓缓睁开，心情无比复杂。
  “我知道了。”
  在二者对谈的瞬间，场内也已然陷入尾声。
  “血域。”
  一声低言，地面之上种种沾染他血液的武器、甲胄、邪魔尸骸不断散发着朦胧的血光，而就在这瞬间，他右手长刀挥舞而下。
  长刀迟缓的在空中落下，磅礴的源气却是在周遭不断涌现，一时之间，整个地面之上，种种血色的未知藤蔓植物不断从地上汹涌钻出，散发着渗人的寒意，卷起一个个甲胄邪魔，将其尽数控制，扭曲直至粉碎！
  ‘轰轰轰————！！！’
  空气瞬间变得凝滞，一个个甲胄邪魔不断疾步而来，在他面前却是被各种血色植株直接控制，而后……
  他穿行在战场上，一刀一步的将邪魔等众尽数连身带甲，劈的粉碎。
  片刻后，战场已然变得寂静无比。
  ‘啪嗒啪嗒……’
  一具具邪魔，彻底倒落在地，流出一片漆黑的血水，滞涩蔓延。
  “呼……呼……”
  中场，郑彬气喘吁吁的支撑着身子，右手上源气化作的血刀也不断消逝。
  “现在的我……也已经到了极限了啊……”
  他心下苦笑，却是忽的感知到一股特殊的源气，惊的抬起头来。
  “这是……！？”
  只见在邪魔堆积的尸骸之间，所有身着甲胄的邪魔尸骸全身的甲胄不断发亮，而后，那些源石甲胄不断碎裂开，化作液体，在场内不断蔓延，流动在某个高大的六眸邪魔身上，最后……这个邪魔缓缓抬起手，支撑起身子。
  “我……还有……使命……”
  “华城……”
  “陈羽……于此守灵……”
  “任何人等……越界者……杀！！！”
  它的声音低沉、嘶哑，像是绝望者的悲鸣，又像是孤守者的祷词。
  然而在下一瞬，它却像是丧失力气，整个身影轰然倒地！
  ‘嘭——！’
  它晃动着畸形的头颅，三双畸形的眸子盯着远处不断靠近的血色身影，却是有些发愣。
  “为什么……我能感觉到……我……”
  “对你……动不了手……”
  “……”
  郑彬盯着远处倒地的六眸邪魔，心下却是一紧。
  “你……叫陈羽，是吗？”
  六眸邪魔闻言，却是有些发怔。
  “我……陈羽？”
  “我……不是……是……我……”
  “我……是谁？”
  它低声呢喃着，三双眸子却是不断流下黑色的泪水。
  在它的记忆之中，自己原先似乎是个什么人物，但是此刻……
  那模糊的脑海已然只剩下一个使命。
  将所有的邪魔……全数镇压，杀死，让其不能进入……
  还有任何靠近这片禁地的人……
  但……进入……是在哪里？
  就在它苦思无果的时候，一道温暖的血光却是照拂在了它的脸上。
  一只手，按压在它的头上，缓缓抚摸。
  “……”
  它抬起头，望着眼前的郑彬，眸子恍惚许久，在记忆深处，一个熟悉的人影历过四千多年，在这一刻，出现在他的脑海。
  “我们的人王啊……”
  “您……回来了吗？”
  “嗯。”
  郑彬往前抱去，抱住那复眼密集的头颅，血色的源技犹如夕阳，散发着温暖。
  “我回来了。”
  “您……回来……了吗？”
  漫长的记忆演化，六眸记得很多语言，但受制于身体濒临毁灭的情况，此刻能重复说的也只有这么一句。
  “我回来了。”
  郑彬低声重复道，语气无比温和，右手缓缓搭在六眸那新生的头颅缓缓抚摸。
  六眸邪魔盯着上方抚摸着自己的人，非人的嘴角不断抽动，像是欣喜，又像是疲惫，复杂无比，最后，六眸缓缓闭合下去，身躯不断腐化，变成黑色的余辉。
  （王啊……）
  （让我的力量……还有所有人的力量……）
  （在这里……成为您的助力吧……）
  “……”
  ‘咔啦咔啦……’
  在周遭，源石粉末夹杂着黑色邪魔尸骸，静静的在郑彬面前盘旋，最终化作一把扭曲的虚幻之物。
  郑彬望着眼前的黑影，缓缓伸出手。
  那虚幻之物仿若细碎的游蛇般，顺着右手不断依附，最后……将整只右臂尽数化作漆黑。
  ‘咔啦咔啦……’
  “……”
  郑彬望着漆黑的右手，目光复杂。
  那些邪魔碎片渗透到体表之内，与体内的血色源气不断交相呼应，到最后……
  一股晕眩感直逼脑海。
  “咳……”
  他顿时有些摇头晃脑，然而在下一刻，右手上的邪魔碎片自动凝结出一把刀状的物体插落在地，支撑住他的身子。
  视觉在不断模糊。
  脏腑之内的生息不断变得微弱，然而在这一刻——
  郑彬望着眼前盘旋的风雪，却是有些愣神。
  在他的眼前，出现了数之不尽的残缺光影，在那片风雪之中静静的站立，对着他不断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