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直活着

  温迪戈营地。
  郑彬说出了这段时间，自己的内心变化，而在他面前的高大温迪戈，低笑出声：“我还曾想…你是为了什么感到疑惑，不曾想是这种小事。”
  “？”
  看着郑彬疑惑的眼神，他沉言道：“你知道卡兹戴尔的以前，温迪戈们是怎么存活的吗？”
  “我们为了活着，填饱自己的肚子，山林野兽被吞噬、种种米食不断耗尽，就不得不对他人下手，天灾泛滥、食物紧缺、还是族内失去战力的同胞，为了众多人能接与存活，牺牲是必要的。”
  “而众所周知的十王庭，抛去所有，唯看本质，他们也不过是一群依靠力量啃噬着卡兹戴尔众多种族的‘鬣狗’，他们居于王座之上，身下又何尝不是骨枯数载？”
  “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感到疑惑，但我知道…如果说死了四十万人，就可以让剩下近千万的人活下来，那么你做的毫无疑问，是非常理智的选择。”
  “……”
  郑彬嘟囔道：“如果哪天，温迪戈们面对威胁，到时候……”
  “到时候我会站在你面前，孩子。”
  “可是……”
  加索伦斯特摇了摇头，道：“没有可是。”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休息。”
  他伸出犹如盘山般的手臂，将面前矮小的血面人拉扯过来，放到自己身边。
  “我知道加索琳娜跟你一起，你睡不着，但在我这里你可以好生休息。”
  “……”
  柔和的毛发顺着身躯不断披散而出，身为温迪戈的一员，加索伦斯特可以说是毛发在没有修剪的情况下，整个人毛发堪称‘健硕’。
  温迪戈在卡兹戴尔天灾频发的时期，亲属就有这么一种习惯，为了警戒周遭的威胁，彼此相伴而眠。
  放到现在就是儿子跟爹睡一块，谁也不嫌弃…
  郑彬看着眼前的身影，顿时愕然。
  如果哪天…真遇到什么危险的时候，连族长也无法保全性命的时候，那又该怎么办？
  他的担忧、恐惧、还是沉默，尽数被遮掩在血面下。
  “我不需要休息。”
  然而加索伦斯特盯着郑彬，却是双眸微微赤红：“不，我觉得你需要休息。”
  “你现在很不冷静，孩子，你将近半个月没休息了，对吧？”
  “……”
  郑彬自打觉得自己可以通过‘修炼’，来弥补体力的损耗，故而一直没有进行任何睡眠。
  当然主要是他五感极为灵敏，即便是睡眠的状况下，有着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惊醒他。
  那是在漫长的记忆里铭刻的本能，除却重伤状态可以让他失去神志，几乎是日常——
  他从来没有入眠过。
  肉身上的疲惫可以通过源技吞噬恢复，然而精神上累计的疲惫却是让他有些神不守舍，望着那些地下遗迹时不时出现的血色残影，仿佛回到了某个战争遍布整个世界的时代。
  举世屠戮，骨枯萧寒，火种余存。
  血面之下，他疲惫的闭上了眼，源技彻底敛去，血面消退，靠在加索伦斯特的身上，陷入沉睡。
  加索伦斯特看着下方一脸憔悴的青年，眼皮下是浓重的黑眼圈。
  “苦了你…孩子。”
  只听他一声低语，他转头看向旁边一直躲在角落的众人。
  加索琳娜、贝斯特、康斯，还有许多小队长级别的温迪戈…
  一堆人躲在角落各处位置，遮蔽不住的鹿角从高大的木工营帐边沿，不断显现…
  端的算是无比滑稽。
  然而加索伦斯特却是一脸平静。
  “都听到了吧？”
  “咳…”康斯挠了挠头：“听不懂。”
  贝斯特点了点头：“大抵听的明白。”
  温迪戈的五感是很灵敏的，也是极为粗糙的，但在有意的情况下，他们的听力足以听遍百米之处的细微动静。
  大差不差的，也能听明白郑彬的话。
  在他们眼里，郑彬就像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物。
  有疑惑，他会解答。
  有不会做的事，都可以交给他。
  一直以来，郑彬身体力行，几乎成了众人眼里的标杆。
  然而此刻…看向沉睡在加索伦斯特身边的郑彬，他们才第一次意识到。
  那个像是无所不能的人，是那么的无助且需要‘温暖’。
  众人缄默，而加索伦斯特看向人群里一个娇小的身影。
  她两米五之高，尽管身体强壮，但在温迪戈众看起来是那么的矮小。
  她面容娟秀，白发云雪，端的算是无比秀美。
  然而那张面孔之下，是有点憨憨的性格。
  然而此刻她也听明白了，双眸朦胧泛泪，一眨一眨的。
  “郑彬那么累…是因为我吗？”
  “不是。”
  加索伦斯特沉稳回道。
  “他只是有些想不明白，总之这段时间，你们多照顾一下他。”
  众温迪戈顿时一激灵，队长（什长）级别的温迪戈顿时大喊出声：“族长放…！？”
  康斯连忙捂住想要开口的温迪戈，而贝斯特双眸顿时变得阴沉，源气顺着身躯散发而出，无比渗人。
  他低沉出声：“都闭嘴…不知道郑统领在休息吗？”
  “都散了，加索琳娜留下。”
  众人依稀散去，留下一个沉默的混血温迪戈。
  加索伦斯特看着加索琳娜头上，有着丰蹄特征的鹿角，低沉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把你留下。”
  “……”
  “此前郑彬并不在温迪戈的时候，你姑且打闹，任性，我可以不理，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我们不再是在卡兹戴尔，而你也同属于温迪戈一统领，也是我的女儿，必须背负起温迪戈的使命。”
  “使命？”
  “对。”
  加索伦斯特看向身旁倚靠的郑彬，回过头来，望着有些懵懂的加索琳娜，低声道：“邪魔已经不再是我等的使命，那么我们的使命只剩下一个…”
  “无论如何，你都要跟着郑彬走下去，即便是我不在的情况下。”
  “不在…”
  加索琳娜已然想到某种情况，吸了吸鼻子，双眼泪光闪烁，抽泣出声：“父亲…你死之后，我肯定会好好护持郑彬的…”
  “……”
  我是这个意思吗？
  加索伦斯特无奈扶额：“你…算了，总之也没错。”
  “哇……”
  加索琳娜听到父亲的回答，更是豆大的眼泪接连泛出，连忙扑倒加索伦斯特的身上。
  “父亲…我不要你死…我们回去好不好？”
  泣声哀绝不尔，郑彬朦胧之中，听到这么的对话。
  “死之前…我还得看看你跟郑彬的孩子呢，怎么会轻易死去？”
  “那我…就不跟郑彬生孩子，父亲你是不是能一直活着？”
  “……”
  加索伦斯特、郑彬二人顿时无语。
  思路清奇，倒也合情合理，就是——
  两个人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