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一百九十九

  在去月牙镇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那就是新年到了。
  方氏按照传统多放了一天假,这天早上方俞白便和江离以及张守棠三人到合作的店铺提了给观中长辈们的新年礼,便打算直接上山在观中住几天,没想到半路上却被人拦住了。
  “上车。”方鸿盛皱着眉。
  江离透过车窗看着。
  坦白来说,方鸿盛的皮相确实不错,虽然到了中年有些发福,却还能看出当年的好皮囊。
  只是方鸿盛的骨相有些奇怪。
  “你们之前有接触过方鸿盛吗?”
  坐在车里的王太则摇摇头:“没有,小师叔基本上不会去见他,也从来没有把他带来过观中。”
  王太则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紧张地压低声音问道:“前辈,该不会小师叔他身上的那个咒术就是他父亲……”
  江离摇摇头:“不一定。”
  方俞白其实和叶余风长得更像,但眉眼部分其实是继承了方鸿盛的相貌。只是方鸿盛的眉眼间距太短,让他看起来显得心胸有些狭隘,和他的下半张脸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面相的违和说明方鸿盛之前应该做过一些恶事,以致于骨相和面相都发生了变化。但考虑到他和方俞白母亲的纠葛,这些变化似乎也很是正常。
  方鸿盛仍旧摆着一副父亲的模样:“你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还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没来得及上车的张守棠:“虽然方氏现在做得很大,但是盯着你的人只多不少,他们都等着你倒下分一杯羹。有些人虽然现在看上去跟你关系不错,但是谁知道他们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只有家人才会一心为你好。”方鸿盛顿了顿,拍了拍车门,“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严厉了一些,但那也是因为我对你寄予厚望,毕竟你是大哥,以后鸿盛集团也是由你来继承,没想到会让你误会了这么多年。”
  方鸿盛的神情和语言骤然柔软了下来:“现在看到你长大了,又这么有能力,现在我也可放心让你独当一面,有些误会也该解除了,鸿盛集团有些事务你也可以试着接手,到时候鸿盛和方氏合并联手,还怕谁在背后捅刀子吗?”
  方俞白自从七岁被弥鸿道人救到明心观后,便在弥鸿道人的帮助下把抚养权夺回交给了叶余风,自那之后除非方鸿盛用叶清容的遗物进行威胁,否则方俞白并不会见方鸿盛。
  就算见面了,方俞白也是速战速决,从不听方鸿盛打感情牌,前后加起来也没多少分钟。
  因此这次方俞白一反常态地从头到尾听完了方鸿盛的长篇大论,让方鸿盛觉得他刚才的那一番话应该是打动了方俞白,坐在后排的向兰月和方景哲对视一眼,也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方鸿盛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快要过年了,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他露出一个自认为和蔼的笑容:“我们一家人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把之前的误会解除。”
  方俞白却没有动,那张面对方鸿盛总是冰冷的脸上破天荒的露出了表情。
  方鸿盛看着方俞白那张脸上露出十分失望的表情。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方俞白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对方鸿盛开口说话:“我原本以为你会说些什么,耐着性子在这里听了半天,没想到你说的还是废话。”
  方鸿盛脸上的笑容僵住,涨红着脸正想发火,却被方俞白打断。
  “你欺骗外公,抛弃母亲。明明知道她身体不好,还放任那对母女到她面前戳她心窝子。”说到这,方俞白的目光中流露出刻骨的恨意,让方鸿盛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母亲去世的那天,我就发了誓一定也要坐在车里面的那对母子血债血偿。”他隔着防窥的汽车窗口瞥了一眼,坐在车里的两人浑身一震,“但我没想到十几年对我不闻不问的你,会在方氏上市之后主动找上了我。”
  方俞白面露不解:“而且一上来就很是理所当然地要求要用一千万收购方氏的一半股份。在你对我母亲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在你任由那对母子虐待我之后,在你对我不闻不问十几年之后,你是凭什么认为我会对你言听计从?”
  “就凭你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还是你以为可以用来交易的母亲的遗物是无穷无尽的?”方俞白目光锐利,“又或者你认为你的手上捏着什么能够让我言听计从的把柄?”
  方鸿盛脸色铁青,有些慌乱地说道:“我是你父亲!要什么把柄!你、你就不怕别人指着你的脊梁骨说你忘本,发达之后翻脸不认亲生父亲吗?”
  “你做凤凰男,窃取原配财产,又对亲生儿子不闻不问都不怕,我怕什么?”方俞白嗤笑一声,“原本我看在你是我的父亲的份上,只打算和你彻底断绝父子关系就罢了。没想到你今天跑来我面前演戏,还是为了那对母子,还是为了自己,就想像当年对我母亲一样,把我当成你扬名立万的垫脚石,卖给朱家。”
  方鸿盛面色一僵:“说什么卖不卖的?朱家小姐那是……”
  “我猜今天的酒局有问题吧?”方俞白不再有耐心,“就像当时你做局,设计对我母亲英雄救美那样。”
  “胡说什么!”旧事被翻出,方鸿盛彻底绷不住了,“是不是你那个道貌岸然的舅舅在你面前乱说?!是你母亲自己不知事世事,惹到了那些下三滥的人……”
  方鸿盛的话头被骤然拉紧的衣领拽断。
  方俞白突然伸手狠狠地拽住方鸿盛的衣领,低头看向他,杀机毕露。
  方鸿盛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当初那个一只手就可以拎起来扔地下室的瘦弱孩子,现在已经长到比他还要高上半个头的样子。
  不再是弱小的猎物,而是危险的捕猎者。
  现在被捕猎的,是他。
  “我原本不想做得这么绝,但你确实踩到了我的底线。”方俞白目光冰冷,“接下来,你和你的鸿盛集团就等着我的报复吧。”
  -
  “你这样做很危险。”气氛沉重的车内,江离忽然打破了平静。
  张守棠三人还在思考着如何去安慰自家的小师叔,却冷不丁地听到江离说了这样一句话。
  方俞白倒不是很意外,毕竟阿离是真的很聪明。
  “你看出来了?”方俞白低头笑了一声,“只有做贼的,没有千里防贼的。就算我有心彻底摆脱他们,和他们一刀两断,但是他们那一家是不会轻易斩断和我之间的联系的。”
  他看向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象:“何况我们之间的恩怨拖了太久了,也是时候有个了解了。”
  正在开车的周特助没忍住在心里“嘁”了一声。
  嘴里没有一句老实话的男人。
  昨天是方氏集团最后一天工作日,游家那边也传来了tod方案达成合作的好消息,方俞白召集了几个心腹高层开了一场小会,对方氏今年的发展计划进行了一个小的调整。
  其中有一个高层就提到了和鸿盛集团合作的几个项目一直没有盈利,今年是否考虑提前结束合约的问题。
  当时方俞白考虑到和鸿盛集团的合约到年底就到期了,没必要因为这半年多赔一笔违约金,便做主自然解约。
  会后方俞白按照每年惯例,和秘书部的秘书们推着小推车一层一层地给员工们拜年,分发年货。
  最后一站便是一楼的前台。
  没想到就在一楼前台出了事。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从不知道哪个角落扑了过来。
  “方总!”
  正在分发年货的方俞白一愣,跟在身后的凌秘书反应倒是比在场的男人们都快些,伸手拦住了娇声扑过来的人。
  “你是谁?”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被拦住,十分不满地问道。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凌秘书,凌秘书被这像打量一件商品的目光弄得浑身不舒服,眉头皱起,不客气地问道:“这位小姐,请问你有预约吗?”
  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脸上流露出浓烈的敌意:“就是你吧?那个勾引方总的不知廉耻的女人!”
  凌秘书神情诧异,这是哪里来的脑残?
  “你死了这条心吧!”白色连衣裙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我已经和方总要订婚了,他的身边没有你的位置了!”
  前台八卦的目光骤然看向方俞白,手指在桌子底下飞快盲打,跟在最后的周秘书只觉得自己放在口袋的手机要把腰震麻了。
  “这位小姐慎言。”关键时刻周特助挺身而出,“我们方总从来没有和谁订过婚。”
  “你又是谁?”
  “我的特助。”方俞白把前台的年货放好,走到周特助的身边,“这位小姐,请你不要再胡言乱语,我并不认识你。”
  白色连衣裙见到方俞白,脸上刻薄的神色一收,脸颊顿时飞红,听到方俞白不认识她的话语,顿时露出委屈的神色:“我是朱玥呀,我爸爸是朱天成。前几个月我们还在宴会上见过面呢,你怎么就不记得我了?”
  说着,她又质问:“为什么周末吃饭的时候你不来?”
  朱玥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冲着凌秘书面露凶光:“是不是因为这个女人?我听方伯伯说了,有个不知道来路一穷二白的女人,使了些伎俩骗你,就是想贪图你的钱。是不是就是你!”
  “保安!”全方位拉黑了方鸿盛那边人的周特助,为了打探敌情也会时不时去垃圾箱翻看一下那些垃圾短信,一瞬间便明白了对面估计就是方鸿盛想要方俞白联姻的对象,那个朱家被宠坏了的,脑子多少有点毛病的朱家小姐。
  他当机立断地叫来了保安:“这位小姐存心在方氏惹事,带她出去吧。”
  “你!你敢!”朱玥朝着方俞白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刚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方俞白冰冷的神色之后不敢多言,被保安拉了下去。
  周特助有些年没看到方俞白这样的神色了,心中有些忐忑,还没开口就听方俞白说道:“去查方鸿盛都在外面放了哪些舆论。”
  “今晚的聚餐推迟一会,现在上去,重新定下方案。”
  周特助知道,鸿盛集团怕是要完。
  “但你这也把他们逼得太紧了。”不知道这一段插曲的江离有些不赞成地摇摇头,“如果你身上的咒术真的是他们下的,那你这样的举动无疑于会激怒他们,他们可能会直接朝你下手,或者是用咒术来威胁你。”
  “方鸿盛看着可不是会惦念父子情的人。”
  坐在商务座后排的张守棠没来得及阻止,有些担忧地看着方俞白。
  毕竟是亲生父亲,刚才又起了冲突,小师叔会不会很伤心?
  方俞白的神色却很是平静,他很早之前就已经对方鸿盛彻底失望了,刚才那副神情也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我知道。”方俞白转过头来和江离对视,“你放心,我心中有数。道盟现在事务繁重,各地异象频发,我身上的隐患不尽早解决,势必会拖累你们。”
  方俞白神色温柔:“我虽然不能给予你们什么帮助,但是我也希望能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尽量减轻你们的负担。”
  在安乐小学知道自己身上的咒术与设阵之人有所联系之后,方俞白便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成了某个大局中的一枚棋子。
  这让方俞白很是不快。
  但他因为咒术的原因不能修炼,即使是有心也无力。
  可他不能拖后腿。
  方俞白看了一眼江离。
  至少不能让这些一直在关心他的人,在忧心异象的同时还需要分心在他的身上。
  他不能成为背后之人握在手上的刀,在关键时刻用自己身上的咒术对阿离他们进行威胁。
  方俞白眸色沉沉,看来那件事情,需要和师父商量一下,提前操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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