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若则能避之 上
《孙子兵法·谋攻篇第三》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part 1
楚焱炏一口气把事情说完，口干舌燥地，她也顾不上找口水喝，只顾着看青蚨的反应。
看她低头沉吟不语，不禁也有些焦躁。“大姐，我说了这么半天，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青蚨垂眼看着地面，声音低沉地说：“这事儿确实是应该感谢你们，但是，我还是觉得，我们自己的债可以自己还……”
见她这么轴，楚焱炏也有些急，“可是那些流氓那么不讲理，最会趁火打劫了！你们母女两出事怎么办？别说我哥，我都看不下去了！”
“既然我们看到了，而且也有这个能力，怎么可能让你们还被他们骚扰……”
正在这时，钱妈妈走进来喊她们，“吃饭了，不是都饿了吗，快来尝尝我们的手艺！”
两个人暂停了对话，出门吃饭了，尤其是楚焱炏，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不愧是专业做餐饮的，钟家宝和青蚨妈妈很快就搞了一大桌子饭菜，都是当地特色的，色香味俱全，让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楚焱炏都垂涎不已。
席间，钟家宝本身就不爱说话，青蚨和楚鑫錱都一肚子心事。只好由楚焱炏作为活跃气氛担当。
她非常捧场地每个菜都尝尝，一边吃还一边不忘了问，这是什么呀，那是什么呀，怎么都这么好吃？
钱妈妈和林叔笑呵呵地一一给她解答，这个啊，这个是葱包肉，那个啊，那个是梅干菜红烧肉，是我们小店的招牌菜呢！
这个是白菜炒芋艿，那个是滑炒鹿茸菌，都是你们那边吃不到的吧？喜欢就多吃点吧！
总算一顿晚餐在不太尴尬的氛围中圆满结束了，而楚焱炏已经捧着肚子瘫坐在椅子上起不来了。
她心说，老哥，我已经为你鞠躬尽瘁了，后边的路你只能自己走了……
晚餐结束了，钱妈妈忽然叫住心不在焉的楚鑫錱，请他到房间里聊一聊。
青蚨本想跟去，却被焱炏拉住了。林叔则非常有眼色地帮着钟家宝一起收拾桌子，刷盘子去也。
局促的小房间，楚鑫錱不安地坐在钱妈妈临时从餐厅拿过来的椅子上，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态度。
钱妈妈倒是非常和蔼，“那个……楚……楚总是吧？老林和我说了，你帮我们家还清了债务，我特别想向你表示感谢！”
楚总忙摆手说，“阿姨，您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小楚，或者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债务的事儿，不是什么大事，您别放在心上。”
这笔钱既然替青蚨母女还了，他就没想过要要回来，不管他二人将来关系如何。
这么说也并非是楚鑫錱故意谦虚，而是出于对长辈的发自内心的尊重。
钱妈妈的一双明眸和青蚨简直一模一样，虽然衣着简朴，脸上有着岁月的痕迹，头发里也夹杂着几缕银丝，身形十分消瘦。
但她身板挺直，能看出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位美人。
但岁月从不败美人，自从丈夫去世后，她努力支撑家庭，还债，养育青蚨……
不同于青蚨那洋溢着的如碧玉一般夺目的青春光彩，岁月把她身上的气质打磨得如珍珠一样，散发着低调的光彩，。
沈芝兰，这是楚鑫錱从借款合同上看到的钱妈妈的真实名字，觉得眼前的阿姨绝对配得上这个名字。
而他内心对这位小镇上籍籍无名的普通却又坚强的女子充满了敬意。
哪怕是身在这样一间简陋的小房间里，他并没有任何鄙夷之感，只是觉得，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如入芝兰之室。
沈芝兰笑笑，“也是，称谓什么的都是虚的，但这份恩情，却是实打实的，那我就倚老卖老，称呼你一声小楚吧。”
“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确实是替我们解决了燃眉之急，但咱们非亲非故，就算你不缺这个钱，不是大事，我们也是要还的！”
“阿姨一时也没钱一下子还给你，咱们还是重新一草一份借款协议，以后我还是按月把借款还给你吧！”
沈芝兰的语气温柔而坚定，就算是在霸总人设的楚鑫錱面前，气场一点都不输。
楚鑫錱连忙摆手，“阿姨，真的不用，于公，青蚨是我公司员工，于私，她是我妹妹的同学和好友，你们遇上困难了，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沈芝兰忽然严肃起来，盯着他看，
“小楚啊，老林说，你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总，公司里有好几千号人呢，难道身为老总，每个员工遇上困难，都要帮到这种程度吗？”
楚鑫錱被这个问题问出一头的汗，确实，他没这个义务，要是真的平白无故给每个员工几十万，他钱再多也得破产。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可以对妹妹和林叔坦诚自己的想法，但是眼前的人是青蚨的母亲，他有些近乡情怯，并不敢直抒胸臆。
沈芝兰看出他的窘迫，索性主动捅开了这层窗户纸，作为一个过来人，她能看清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心意。
而林叔在告诉她事情经过的时候，她也敏锐地发现了这个关键点。“小楚，你……是不是喜欢青蚨？”
这下楚鑫錱全身都冒汗，瞬间脸色通红，这下好了，除了正主钱青蚨，她身边几个最亲近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他喜欢她这个事实……
“阿……阿姨……我……我是喜欢青蚨，可是我绝对没有趁火打劫要挟她的意思，我，我只是真心想帮她……您别误会……”
楚鑫錱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在这只狐狸身上倒是难得一见的光景。
沈兰芝一笑，“别激动，我没误会，我知道你是好心，林叔说你为了帮我们把手表都典当了……”
“我是说，如果你喜欢青蚨，那更应该签这个协议，我的女儿我了解，从小到大，追求她的男孩子挺多，但她一个都没接受……”
“她被家里的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没有一天活得轻松，所以她那么努力，上学，打工……”
“就是为了能够早点解决家里的债务，和别人站在同样的位置，平等的去生活，去恋爱，这也几乎成了她的信念。”
但这又何尝不是她作为母亲的信念呢？
楚鑫錱嘴角微动，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自己有点被沈阿姨说服了。
“作为母亲，我是亏欠我的女儿，但我也希望她幸福，有的时候我感觉她太过刚强了，过刚则易折，但……”
“实话，我们母女两一直都是这么相互扶持的走过来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让她不要那么刚强。”
沈阿姨无奈地笑笑。“刚才，青蚨在哭，我猜是不是因为这事儿和你吵架了？”
想到刚才青蚨的眼泪，楚鑫錱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之前以为的那样硬的心肠。
并非所有女孩子的眼泪都不能打动他。至少钱青蚨的眼泪，就可以一直流到他心里，让他体会到同样的酸涩。
“我女儿从小到大，我都没见她哭过几次，再苦再累，她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哎……这也随我……”
“能让她哭的，只有她特别在意的人和事，或许……她只是觉得压力太大，太在意了吧……”沈阿姨说。
不懂女孩子心思的直男楚鑫錱听到这话，心里燃起了一丝丝希望，难道……青蚨对自己也并非是毫无感觉？
“作为母亲，我不能给青蚨更多，能做到的就是支持和尊重她的决定。不管她谈恋爱或不谈，和什么样的人谈，我都只能去支持她。”
“但我也希望，她能够幸福，能够认清自己的心，去选择自己真正喜欢人，不管那个人是贫穷还是富有……”
“也不是因为欠了谁的情分，而把感情去当做一个筹码。这大概就是我们最后的底线吧！所以，我希望，你能给她这份平等和尊重！”
平等和尊重！楚鑫錱一下子明白了青蚨一直以来的追求，那就是不管贫富贵贱，他们都拥有平等的精神和灵魂。
明白了沈阿姨的意思，内心对她又多了一层敬重，同时也理解了青蚨那宁折不弯的性子是怎么来的。
他知道，如果想要争取一个平等的和钱青蚨恋爱的机会，他必须得接受这笔欠款，虽然……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账，似乎也很难通过这一笔算得清楚……
但他只能点头说，“好的阿姨，我尊重您的意见，那咱们别搞得那么复杂，就弄一个简单的借条就行，但我也有两个条件，希望您同意！”
沈芝兰点头示意他说出条件。
“首先，不要利息，我不是放贷的，不需要靠这个赚钱，这钱是借给朋友的，您觉得可以吗？”楚鑫錱试探着问。
沈芝兰想了想，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第二，还款没有期限，我希望您和青蚨都不要以自己的身体健康为代价去拼命赚钱还债，如果债还完了，你们的身体都垮了，那我会非常愧疚！”
“我又不急着用钱，所以没必要拼死拼活去还一笔不着急的债，您说是吗？”他继续说出自己的要求，
“所以，在保证您和青蚨正常生活的前提下，有就还，没有就不还，我每个月最多接受五千元还款，您看可以吗？”
如果青蚨在还完债之前注定选择单身，如果她一定要有个债主的话，他宁可这个债主是自己……他可以等！
沈芝兰听了心中一酸，是啊，她知道青蚨虽然一直报喜不报忧，但从女儿瘦削的身材上就能看出，她一定为了兼顾学业和赚钱吃了不少苦头。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多赚点钱，每天超负荷工作，而到了晚上，腰就酸痛难忍，还不是一个人辗转反侧独自承受？
如今，从这个俊朗的小伙子口中提出的这些条件，却是事事处处为她们母女着想，怎能让人心头不为之一暖？
其实……老林当初也提出过要帮她还债，但被她拒绝了，可是老林这么多年来也都在默默帮她们。
如果不是自己那么坚持，早些接受他人的好意，青蚨是不是也能少吃些苦头？
沈芝兰止住这些想法，在楚鑫錱真诚的眼神中，她决定接受他的这份善意，慎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谢谢你替我们考虑得这么周到！”
两人达成一致，沈阿姨出去找纸和笔写借条，楚鑫錱才有能打量一下身处的这个房间。
他的目光一下子被墙上的照片吸引，那上面有青蚨从小到大的成长史，原来，她从小就是一个那么可爱的小姑娘。
他看到幼年的青蚨梳着两个羊角辫吃苹果两腮鼓鼓的可爱样子，也看到她从滑梯上滑下来的飒爽英姿，还有捧着获奖证书笑得开心的模样。
忽然，他的视线被一张照片吸引，不禁锁紧了眉头，仔细看起来，而余光所及的另外一张照片，则更让他无比眼熟。
这不正是……焱炏作为生日礼物，送自己的那张画上同样的风景吗？
楚焱炏正抱着肚子赖在椅子上休息，还支使青蚨给她泡一壶消食的花果茶。
接着她先是看见钱妈妈从后头出来找纸和笔，写着什么，然后又看到哥哥忽然满脸严肃大踏步地也从后边出来。
不由得心里一惊——难道是谈崩了？
只见他对在收银柜上写东西的钱妈妈说，“阿姨，先别写了，您能不能来一下？”
然后又转身对餐桌旁的两个女孩说，“焱炏……还有青蚨，你们也来一下好吗！”
说罢，转身又走回那个小小的卧室。等四人都走进来，小小的房间一下子就被塞满了，楚鑫錱又长得高大，站在那里更显得矮小的房间无比逼仄。
“哥，怎么了？”楚焱炏内心极度不安，事情不是都过去了了吗？那大哥如此严肃又是为哪般呢？
也没外人，有什么事在餐厅说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要挤到这小小的卧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