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人情之理，不可不察 上
《孙子兵法·九地篇第十一》聚三军之众，投之于险，此谓将军之事也。九地之变，屈伸之利，人情之理，不可不察。
part 1
小小房间里，三人听楚鑫錱讲过去的事情，听得入神。
“可是等事情都解决了之后，他派人去我们到过的那个小镇去找那位大叔，凭着那么一点点线索，却怎么都找不到……”
“镇子上的人说之前是有一个卖猪肉的，好像姓钱，已经有两三个月了都没来出摊了，没人知道他住在哪儿，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线索就断了……”
沈芝兰回想起那段时间，“是啊，那件事过了几个月之后，青蚨爸爸的朋友就出事了，借了一大笔高利贷又卷钱跑了……”
“她爸爸帮他做的担保，没办法，我们把当时住的小房子给卖了，凑了一点点钱还给人家，然后一家人搬到她爸爸山里的老屋去。”
“她爸爸也不卖猪肉了，开起了大货车，想多赚点钱还债……”
楚焱炏这才知道青蚨家为什么会背负这么多的债务，也理解了青蚨为什么这么努力赚钱，又这么拼命省钱，忽然觉得特别难过。
她忽然又想到，“哥，所以咱们家在这里捐了这么多慈善项目，我记得有个条件，就是优先照顾姓钱的人家……”
楚鑫錱点点头。
这时立在一旁泪光盈盈的青蚨忽然擦擦眼泪，抬起头对妈妈说，“妈……其实还有件事儿，正好人都在，今天一起告诉您吧！”
几人把目光转向青蚨，她咬了咬嘴唇，“妈，我也是前阵子才知道，这么多年资助我学费的那位好心人，啊，不……”
“应该说是好心的一家人，就是楚家，从楚家爷爷开始，到现在的楚总和楚焱炏兄妹……”
“还有哦，之前帮我们宣传的那个网红博主，也是楚总公司的，他特意关照他，让她帮我们这个地方宣传……”
沈芝兰听了这话，虽然不太详细，大概也知道了来龙去脉。
“所以说，青蚨爸爸帮了你们兄妹，为了表示感激，又找不到人，就一直往我们这个地方捐钱？”
楚鑫錱点点头。
“而优先接受捐助的，是姓钱的人家，所以阴差阳错地，你们又帮我我们家这么多年……”
楚鑫錱忙说，“阿姨，那是不一样的……”
沈芝兰含着泪轻笑，
“没什么不一样，老钱在你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了一把，而你们也在我们家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到了我们……”
“就算彼此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这份感恩的心，都是实打实的！”
青蚨轻轻补充着，“妈，他们……还帮着家里把债还了……”
“对啊！还又帮了我们一回！这可真是……”钱妈妈又哭又笑，对于这种巧合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楚焱炏倒是很高兴，自己家和青蚨家的缘分如此之深，是不是说明……大哥和青蚨的缘分也是天注定的？
楚鑫錱原本沉浸在往事中，也是刚刚顺着沈阿姨的思路，把两家的关系捋顺了。
他惊叹于命运如此扑朔迷离的安排，不知该如何表达。
青蚨却陷入了沉默，只是觉得在这张复杂的关系网里越陷越深。
越是不想欠他的，却欠得越多，不知道何时能还清……
四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小小的房间再次归为寂静。
半晌，楚鑫錱打破了沉默，“阿姨，我想，那笔欠款，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了？”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找寻叔叔的线索，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把那笔钱还给他，并尽可能地报答他的恩情……”
“爷爷去世的时候，还一直在嘱咐我这件事……”
楚焱炏也拼命地点头。
沈芝兰忙摆手，“那怎么行？老钱给你们的，那才多少钱？这怎么能抵消呢……”
青蚨也坚持。“是啊，你们家这么多年一直在扶危济困，捐了多少钱，早就抵消掉了！”
楚焱炏辩解说，“那不一样啊，那是捐的钱，不是专门还给你们的，也不是报恩用的……”
“可是我用到了，而且是最需要的时候用到了的！所以结果是一样的，我们感受到了你们的感激！”
青蚨也和妈妈一样，泪中带笑的回应。
“这恩，你们早就报完了！”
楚焱炏急的直挠头，忙推推自家大哥。
楚鑫錱接过了接力棒，
“阿姨，青蚨，那笔捐款只是刚好落到你们头上，那是我们的社会责任！”
“那些钱，无论如何，都是要捐出的，而且完全不计回报。这和报恩不是一码事……”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果，如果我们早点找到你们，早就出手帮忙了，这些年，你们也不会过得这么难……”
想到这里，楚鑫錱不禁愧疚又自责。
“不是的……旺哥……青蚨爸爸做这些从来不是为了回报，”沈芝兰眼中又泛起了泪花，“从来都不是……”
“所以，你们也不用觉得自责，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命运负责，而不是指望别的什么人……”
“是啊，日子过得难，对我们不算什么，毕竟最难的日子已经挺过去了，我和妈妈会努力越来越好的……”青蚨也说。
楚鑫錱见她们母女如此坚持，便选择妥协，“那，也要免掉最初叔叔给我们的那笔钱和这么多年来的利息！”
“对对，一定要免掉！”楚焱炏也帮腔说。
沈芝兰和女儿交换了一下眼神，无奈地答应，“那好吧……”
“好！那您写一张……五万块的借条就好！”楚鑫錱一锤定音。
“什么？我爸当初给了你们多少钱啊？能抵掉这么多？”青蚨惊呼。
“孩子，也就一千块左右吧，不值这么多……”沈芝兰也说。
楚鑫錱坚定地说，“阿姨，我的算法就是这样，救命之恩，真的没办法用金钱来计算！”
其实，如果不是钱家母女这么要强，如果不是为了照顾沈阿姨和青蚨的尊严，就算是没有当年的这件事，他也一分钱都不想要她们还。
而知道了钱爸爸是救命恩人，他甚至想补偿给她们很多很多……
可是，他知道，就算不愿意，他还是得写下这个借条，否则青蚨那边永远过不去这道坎。
“阿姨，要么五万，要么一分都不用还，您选一个吧！”
忽然之间，他恢复了镇定沉着的霸道总裁风采。
所以，他的算法中，是把自己和妹妹的生命的权重，和钱家母女尊严的权重做了权衡，得出这样一个折中的数字。
钱青蚨深知他堂堂一个总裁，自然不会在利息算法这样的地方犯糊涂。
但她读懂了他隐含的算法，也就不再坚持。
“妈，那就这样吧？”她与妈妈商量，沈芝兰也只得点头。
于是几个人又来到饭馆的大堂，青蚨妈妈继续写那张没有写完的借条，只是金额变成了五万。
林叔和钟家宝这会儿也从厨房收拾完，回到了前厅。
沈芝兰写完借条，抬头看见林叔，激动地说：“老林，这兄妹俩，就是当年老钱帮助过的那两孩子……”
林叔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孩子？哦……哦，就是那两个在山里遇到的孩子？差点被拐卖的那两个？”
沈芝兰激动地点点头。
林叔也十分激动，“啊……这……这真是……什么缘分啊！嗨……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儿啊！”
“还有更巧的呢！”青蚨补充说，“这么多年资助我学费的，也是他们家！”
这下，林叔的嘴张得大大的，简直合不拢，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这……”
他只能拉着楚鑫錱和楚焱炏的手，激动地说，“好啊！好啊……”
这位老警察，向来只是流血不流泪的硬汉，眼眶中也有了泪花。
只有钟家宝傻傻地站在角落里，低头不语，用鞋子蹭着地面。
这一天，大家都经历了许多，需要点时间缓缓。
楚鑫錱请求明天带着妹妹一起去祭拜一下青蚨爸爸，沈阿姨同意了，并让青蚨陪他们一起去。
楚焱炏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大哥的终身大事，还没有着落啊……
于是她干脆拉着青蚨和他们一起回酒店，努力给大哥创造机会。
“青蚨，我住的是大床房，够咱们两个人睡的，不住也浪费，跟我一起回去嘛！”
青蚨本来有好多话想和妈妈说，不太想去，但妈妈也开口说，“球球，你同学专程为你来一趟，你也该陪陪人家！”
青蚨只好郁闷地去拿自己的包，跟楚家兄妹回酒店。
楚焱炏好奇地问沈阿姨，“阿姨啊，您为什么叫青蚨球球啊？”
“那是小名，青蚨他爸啊……是个财迷……当初给她取名叫青蚨，我死活不同意，哪怕叫芙蓉的芙呢？”
沈妈妈无奈地解惑。
“她爸什么事儿都依我，唯独这件事，坚决不肯……不仅大名叫个虫子，小名儿干脆叫个神兽……叫小貔貅……”
“叫顺嘴了，就变成小皮球，最后就叫球球了……嗨，到最后也没发财……”
“噗哈哈哈……”楚焱炏一下子破功了，青蚨可真不辜负叔叔给起得这个名字啊……
连一旁支棱着耳朵听的楚鑫錱也不禁勾起了嘴角。
小貔貅……实在是太适合她了……
青蚨拿了包回来，看到一群人在那儿傻笑，疑惑地看着他们，却被楚焱炏一把拽住，出了门。
到了酒店房间门口，楚焱炏抖了个激灵。
说自己的房卡找不到了，要去大堂重新办一张，把青蚨径直推进了自家大哥的房间。
没过两分钟，又打电话来说自己要买点明天出门要带的食物和水啥的，还死活不让青蚨跟着。
青蚨只好尴尬地坐在楚鑫錱套房的沙发上等她。
楚鑫錱明白这是自己那个傻妹妹在给自己制造机会，只不过，这做得也太过明显了吧……
但既然他已经对妹妹、林叔、沈阿姨都表明了对青蚨的心迹，没道理还只有当事人一个人不知道。
那就不要浪费这宝贵的时间吧。
而也只有在此时，两个人才是真真正正地单独相处。
“考试很辛苦吧……你瘦了好多……奖学金没问题吧？”明明是第一眼见面就想问的话，总算问出来了。
“没问题！不过……彼此彼此，你比三体人时代还瘦了一圈……”青蚨还记得这个梗，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上市的事儿……顺利吗？”
楚鑫錱笑着点了点头。
“小貔貅……这名字挺适合你……”
青蚨听了，顿时气鼓鼓地，“啊！是不是我妈说的？难怪出门的时候你们笑得那么诡异……”
一双原本疲惫的眼睛也亮亮的。
“对不起……”楚鑫錱忽然冒出来一句，没头没尾的。
“哪有对不起……”青蚨转头不看他。
“为我和楚焱炏最初见到你的失礼！”
“你们不是都道过歉了，我也接受了，不用再提了……”
“你的礼物我都收到了，拼图我很喜欢，已经拼好挂起来了，不过真的挺难。”楚总没话找话中。
“哦……店员说那是地狱级难度……”青蚨紧绷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
“那本绘本我也很喜欢，看了好多遍……还做了好多梦……”
“嗯……喜欢就好……”青蚨听了这话，内心有点暖意。
楚鑫錱却话锋一转，“但是那支钢笔，是我送出去的，我不想收回！回去拿给你……”
青蚨撇过头不说话，眼圈微红。
“还有那封信，我看完之后，不开心，发了一个礼拜的烧！所以才变得这么瘦……”
他知道这个姑娘心肠有多硬，但同时又很软。所以，他得卖惨。
“啊……”青蚨这才担心地转头看他，含泪的眼眸对上了他漆黑而又专注的一双眼眸。
“你之前的那些信，我以前没有拆开过，前些日子，拆开看过了。谢谢你告诉我那些……”
青蚨听了有些窘迫，这些年，她都把“郝爷爷”当树洞，天知道那些信里有多少她的各种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