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雾中怨魂
失败了。
树根突刺还没延伸到池水中心就彻底崩溃。
血雾对术式的影响力，比颜昭苏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感觉像是血雾里的东西在摄取我术式里的灵力，和我抢夺灵力的掌控权……”
颜昭苏站在池边，头朝前，仔仔细细在最边缘处观察着血雾，鼻子都快要和血雾碰上了。
“你已经很厉害了，我的术式一进入血雾中，几乎瞬间就‘融化’，根本没有察觉你说的摄取灵力之类的事情。”
左溪抱着双手，脸色虽然还是比较苍白，眼睛也没怎么往血雾瞧去，但站在颜昭苏身边，起码表情和语气都还算正常。
颜昭苏闻言，心里一动，问道：
“你能试一下给我看看吗？我想在旁观者角度上，瞧瞧有什么不同。”
“可以。”
左溪很干脆地答应下来，紧接着念出了术式的咒文。
不一会，神字锁链显形，紫蓝白三种颜色的暴躁雷光从左溪手上闪出，射向了血雾。
轰的一声低沉雷鸣。
三色雷霆冲入血雾之中，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耀眼的雷光就迅速消融，仿佛被扔进火篝中的白雪。
左溪看向颜昭苏，轻声道：
“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颜昭苏两眼闪烁着幽暗的玄光，显然是冥想法正在高速运转的迹象。
他没有立即回答左溪，他在思考，而左溪也没有再出声打扰他，直到半晌之后，岸边的小男孩才缓缓道：
“我肚子饿了。”
左溪一个踉跄，差点趴倒，目瞪口呆地望着忽然一副嬉皮笑脸表情的颜昭苏，随即被气笑了，没好气道：
“哪有在这种时候开玩笑的。”
颜昭苏这时候没了先前的成熟模样，像个普通小男孩般调皮地笑了起来：
“你现在不就被我逗笑了，别那么严肃，放松点好吧。难道你肚子不饿？”
“不饿！”左溪板着脸瞪他。
但下一秒。
咕噜噜……
左溪的独子出卖了自己的主人。
颜昭苏用赞赏的眼神看向左溪平坦的小肚子：
“人总是要吃饭的，你看，你不饿，它饿了，它比你诚实。”
“饿了又怎么样？不忍着，难不成还要在这里找吃的东西？”
左溪再怎么性格温和，这会儿也被颜昭苏逗得小脸通红，恼羞成怒，双手捂着肚子，转过身不让颜昭苏看，还羞恼地跺了跺脚。
“当然啊。”颜昭苏理所当然地说道，理直气壮地挺直腰板：“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没吃的，自然就要去找东西吃了。”
“……你认真的？”
左溪满脸怪异地回头看他。
“不然？”
“……行，那你去找吧。”
左溪无语了片刻。
颜昭苏：“符阵里太小，这里比较宽阔些，等会就在这吃吧。现在我去找几个橘子，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
“橘子？什……”
左溪话还没说完，便呆愣地看着颜昭苏朝洞口走去。
这……
他忽然间究竟是在搞什么？
左溪满头问号。
……
回到洞中的颜昭苏叹了口气。
漆黑的瞳孔有琉璃般的棱形结构不断变幻。
手上一瞬间出现了一堆东西。
他自然不是无的放矢暴露自己的虚界瞳。
而是方才在看了左溪释放术式之后，感觉之后会陷入一场攻坚战。
那片血雾……
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术式进入血雾之后，有某种东西在抢夺术式的灵气。
被秘学士运用神字操控的灵气，居然会被其他东西抢走？
这放在秘学士的领域里，简直天方夜谭！
法力凝结神字，神字操控灵气，术式的结构是一体的，使术式成型的灵气当中自然也掺夹了施术者的法力。
而法力的本质，那可是神魂，秘学士的灵魂！
自己的灵魂被人夺取了，而且自己还没发现？
这血雾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颜昭苏表情沉重。
这其中定有大恐怖。
就目前来看，想从这边找办法出去的难度，比另外一边挤着灵兽出去差不了多少。
一时间出不去的话，那早暴露和晚暴露也就没区别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自己自在舒服一些。
俗称：吃点好的。
……
异变血池岸边，左溪一个人站在这。
纤细修长的身影在岸边不安地抱着双臂，背靠在墙边，眼睛不敢抬起瞥向血雾之中狰狞扭曲的恐怖人脸。
当颜昭苏不在之后，左溪这才姗姗感受到此前已经消失不见的压抑。
怨毒、憎恨、暴怒、噬杀……
就算刻意离血池远一些，左溪仍然能感受到那边一刻不停投来的森冷气息。
就好像有一双眼睛，自始至终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自己。
死、死、死、死、死、死、死……
————左家人！
————死！！
“左溪？”
“啊！”
不知何时捂着脑袋蹲下去的左溪忽然听到颜昭苏的声音之后，只感觉心里边不断嚎叫的扭曲声音一下子消失了。
左溪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兔子一般飞快缩到颜昭苏身边，眸中似乎还含上眼泪，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角。
颜昭苏愕然道：“你怎么了？”
“我……”
左溪恍若从噩梦刚刚苏醒，一下子人有点慌乱茫然，但小拇指还在勾着颜昭苏的衣角，没有放开。
“你……难不成在我不在的时候，触碰了血雾？”
一只手端着盘子的颜昭苏忽而眼神一凛。
“不！……我没有。”
左溪此刻并没有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略有些痛苦地半闭着双眼，一只手抚着头。
颜昭苏松了口气：“没有就好。”
他仔仔细细看了看左溪的脸色，依旧苍白得没有血色，沉默了一会，他突然拉起左溪勾着他衣角的手，走到洞口边坐下。
“可能是你饿昏头了，之前你睡觉没睡，吃恐怕你也很久没吃了，先吃点东西休息下吧。”
“是、是这样吗……”
左溪依然抚着额头，感觉自己现在从未有过的虚弱。
感受过先前的那般压抑，颜昭苏在自己身边的那种平静安详，就显得异常的珍贵。
左溪就如同雪山之中，寻找到了一道火篝，迫不及待地凑近到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享受着这份温暖。
紧紧靠在颜昭苏身旁，身体也情不自禁地紧贴着他，左溪晃神中接过颜昭苏给的米饭，下意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
“米饭？！！”
左溪迷糊中吃了大半碗饭之后，才姗姗反应过来，紧贴着颜昭苏的纤细身体猛地一抖，差点把手上的饭碗给扔飞了。
满是震惊地转头看向颜昭苏，左溪大声惊呼：“哪来的米饭！？”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颜昭苏悠悠说道：“我刚才不是和你说了，我去找东西吃了吗？你看，这不就被我找到了？而且我说给你找两个橘子，你瞧，这橘子也找到了。”
两颗黄橙橙的橘子被他放在左溪怀中。
而除了橘子以外，他方才端来的盘子还有一堆热气腾腾的菜肴。
左溪现在才反应过来，一手拿着饭碗，一手夹筷子，呆呆傻傻地看着眼前一切。
小猪脑明显过载了。
咬了咬牙，左溪果断端起饭碗，手速极快地把盘子里的菜夹向自己的碗，一边埋头吃，一边睁大着眼睛，不满地瞪着颜昭苏。
吭哧吭哧……
哼！他明显把自己当傻子糊弄了！
讨厌！
左溪埋头吃饭，虽然眼睛始终气呼呼地瞪着他，但被食物塞满的嘴巴却是一语不发。
更没有想着追问。
颜昭苏笑嘻嘻地吃起饭菜。
两人默契略过此事不提。
左溪到底是个聪明人，反应过来之后，就知道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
……即便左溪心痒难耐。
讨厌！
……
“你刚刚是怎么了？像中了梦魇一样，迷迷瞪瞪的。”
吃过饭，颜昭苏把饭碗、盘子用无根生水咒洗涤了一遍，然后端着东西走到洞口处，收回虚界瞳。
这整个过程，左溪都在颜昭苏身后，并背对着他。
只是左溪的手，却一直勾着他的衣服，没有放开。
这会儿。
两人坐在洞口边上，颜昭苏向左溪询问之前的事情。
他拿着食物回来的时候，左溪倚靠着墙壁，蹲坐在角落，满脸惊惧和恐慌。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从进来地下秘境之后，就一直感觉有人在暗中看着我的话吗？”
左溪低垂着头，刘海遮盖了脸庞，让颜昭苏看不太清其脸色。
他皱了皱眉：“你是说，刚刚在我走后，你又有了那种感觉？……等会，这种感觉不是一直都有的吗？时有时无的那种？”
一想到方才那种冲击心灵的恐惧感，左溪用力抱着自己的双手，试图以这种方式给自己一点温暖。
“之前确实一直都有这种感觉……直到你来了之后，我……那种感觉就消失了，我本以为可能是我自己心理压力过大，有些疑神疑鬼，等你来了之后，有人在我身边了，所以就没了……但刚刚……”
左溪抓着自己手臂的五指指节微微泛白。
颜昭苏沉声道：“又来了？”
“……还变得……更加恐怖！”
左溪忽然间抬起头，阴柔俊美的脸上满是惊惧，眼睛睁得极大，眸中含着泪光：
“那个视线想要杀我！她在恨我，怨恨左家的人！她在憎恨，她想要复仇！她……”
左溪嘴唇在颤抖着，已经说不下去了。
一回想起方才的感觉，左溪身躯缓缓发颤。
那种怨毒、憎恨、歇斯底里的情绪似乎再次在心底里浮现，一刻不停地冲击脑海。
这种由心灵上的冲击，对左溪本就支离破碎的内心更加奏效。
更别提，左溪本就惧怕这种诡谲、阴冷的东西。
颜昭苏看着左溪渐渐缩起了身子，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揽住左溪的肩膀。
这一下的拥抱，让左溪一下子好像找到了支撑一样，迅速反手缩在他怀中，紧紧抱紧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锁骨上。
颜昭苏慢慢拍抚着左溪的后背。
不过，他此时的感觉异常奇怪。
未免……太柔软了些……身体……
下一秒，颜昭苏狠狠甩着头，现在不是应该想这个的时候。
尽管是如此想着，但颜昭苏眼眸依然闪烁了几下。
等过了一会。
颜昭苏感觉左溪柔软的身躯不再发抖，他把声音放柔和说道：“好点了吗？”
怀里的人安静了几分，半晌之后，才缓缓“嗯”了一声，但却没有从他脖子下抬起头，双手也紧紧抱着他的腰，身体贴得极近。
软绵绵的……异常明显。
颜昭苏看着前方的血雾，晃神了一会，然后才出声：“你说的那种感觉，是从我离开之后才有的，对吗？”
“……嗯。”
带着湿意的呼气，让颜昭苏感觉脖子下有些痒。
“到我来之后，包括我现在在你身边，那种感觉都没有再次出现？”
“嗯。”
这一次，左溪的回答快了几分。
这个回答，让颜昭苏语速飞快地问道：
“像不像你被血雾影响的感觉？”
“……”左溪犹豫了一下，随后点头：“嗯。”
“我明白了。”
颜昭苏眼睛看着血雾中扭曲的人脸，心里有些沉重。
这个地方，比他想象的还要诡异。
有……什么有意识的东西在背后操控这一切吗？
他们真的能从这里出去吗？
若是他和左溪之中，有一个人捏碎了玉牌的话，两宗的人应该会来救他们……
但他不会这么做的。
左溪恐怕也不会。
麻烦。
颜昭苏抱着左溪，眼神凝重地注视着那一片猩红的血池。
……
“影像消失了！”
“大量的影像全都消失了！”
“试炼者从进入那个山洞开始，影像一批接着一批消失！”
“有大量求救信号发出！”
“赶紧派人增援！”
“信号定位异常，地下秘境的位置……出现了变化！空间发生了转移！！”
“什么？！”
地上古堡。
本是阴暗的监控室中，如今灯光大亮，除了两宗的人以外，陈风带着一群守卫闯了进来。
欧阳秦负着手，看着那一个个熄灭的荧幕，脸色变化。
牧长寿站在他身旁，沉声道：“第三天……这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