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诡谲

  “自恃清高？”怜月不屑地冷笑一声。
  若是仅有她一人指不定不会在意，可眼下身旁站着的可是仙游剑宫的太上长老。
  言语讽刺四大天宗的老祖，你怕不是脑袋有点毛病。
  即使现在的苏宇对于术法一窍不通，但不碍着他的身份。这是由“自己”所安排的，必有深意。
  可自怜月的视角看去，若是不将话说清楚，只怕是堕掉仙游剑宫的威风与脸面。
  “仙游剑宫每年斩鬼杀妖不计其数，不知你又是自哪个犄角旮旯冒出的，不去做事反倒讥讽我等？”
  怜月言语锋锐。
  “何来讥讽之说？岳某扪心自问，莫非这字句诛心，令姑娘心急罢？”戴着斗笠的男人平静回道。
  “你！”怜月双眼瞪大，一副气不过的模样。
  “好，很好。东厂捕快竟有你这般恶劣之人，事后我会上报监察司。眼下京城妖鬼纵横，你不去履行职务竟还要在此斗嘴？”
  男人拉低斗笠，“姑娘误会。岳某并非东厂之人，我乃京城镇鬼司三品斩鬼使。”
  “再提醒一句，”男人向前踏出一步，手腕翻转，刀身锃亮，“我镇鬼司察天下率土，护民生安良，先斩后奏，乃王权特许。”
  话语中火药味十足。
  怜月眉头紧锁，转头看向苏宇。
  苏宇回看着，怜月突然看来令他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正在分析着这方世界的状况。
  “这方世界修真一道高度发达，有宗门，有体制，但并非仅有修真者之间的派系争斗。
  妖鬼，极不寻常。
  从对话来看，鬼的诞生似乎是一个习以为常的事，只是多与少的问题。王权更是设立有专门的部门与人手进行处理。
  京城斩鬼司能令怜月退缩，必然是一个不弱于四天天宗，且具备政治属性的庞然大物。
  只是……”苏宇回想起怜月的刻薄言语与捕快们接连下跪的场景。
  “这个世界阶级分明，弱者毫无人权，便是坚持贯彻正义也只会沦落无情拒绝。人命如草芥，每日皆有无数可怜人死在鬼的血口之中，又有无数人会变成鬼。”
  鬼……总感觉有些特殊。
  “怜月不懂礼教，冲撞岳兄多有得罪。我二人身具仙家术法，自然该去斩鬼献力，当前局势火急，每时每刻皆有鬼在作恶，不如各让一步暂且去斩鬼，如何？”
  苏宇将怜月拉在身后，她眼中流露出委屈却不敢多言，只得轻咬红唇，一脸不乐意。
  斩鬼使本来已做好战斗的准备，见对方低头退让也不再好追求，便拱手道：“如此甚好。”
  ……
  街道清冷，人烟稀少，河边还有不少未来得及点燃的孔明灯，在大雨冲刷下微微陷入泥土中。
  怜月手持白色油纸伞替二人遮雨。她在撑伞的过程中有意无意地向苏宇一侧偏去，右肩也因此被雨水浸湿。
  女子一袭青衣，身材娇柔，面容姣好。男子一袭黑衣，气宇轩昂，神情泰然。
  密集的大雨打在地上生出丝丝雾气，朦朦胧胧，两人的身影也被掩得模糊，渐行渐远。
  四周有着若有若无的杀意。
  “老祖为何不教训他，不过是一个三品斩鬼使！”怜月鼓着小脸，气不过道。
  苏宇心中无语。
  若是能教训能不教训么？
  三品斩鬼使听着便不好惹，他空有身份却无实力，有的只是稍稍超纲的身体素质，拿什么教训？
  不过反应速度属性被标注为精神力，多半是与术法的使用有关。苏宇的精神力属性值远超其余属性，若是能完美发挥多半便是太上长老应有的实力。
  这般想着，苏宇觉得有必要学习一些术法，指不定跨世界后也能用上。
  “下山来是办正事，尽量少生事端。”苏宇平淡回应。
  怜月的神情也在一瞬间收敛，她神情淡漠冰冷，点头示意明白。
  杀意时远时近，但始终存在。
  这京城变化未免太大，前一秒还是万家灯火，热闹非凡，下一刻便被鬼物祸乱，死气沉沉。
  两人走上许久还未见着一个活人，却也见不着一只鬼。
  还有一件值得在意的事，苏宇手中握着女鬼死后化形的本体，生锈的发髻，可不论摄魂如何发动皆无反应。
  “鬼本身便是以灵魂形式存在么？”苏宇心想。
  这是唯一的解释。
  也只有在灵魂被磨灭后摄魂才会不起作用，不然便是掘地三尺也能给你挖出来。
  “老祖，此处有鬼。”怜月停下步伐，对着右侧的居民房道。
  苏宇同样驻足看去，是一处再平常不过的茅屋。
  “里边的鬼多半已经将人吃光，会有些棘手，咱们要管吗？”怜月撇过头，看着苏宇的侧脸，手中的油纸伞不由得向苏宇再偏几分。
  看着怜月淋湿的右肩，苏宇伸手顺过雨伞，将两人盖住。
  微微低头，是怜月清冷如月，皎洁平静的双眸。
  苏宇一直看不通透怜月的个性。
  “偶尔懂得照顾自己。”
  怜月嘴角牵出一抹笑意，并无羞涩也无动容，有的只是一种平淡，似习以为常，
  “好。”
  “进去看看。”
  两人挪动步伐，越过门槛，进入茅屋之内。
  推开木门，“嘎吱。”
  浓厚的血腥味直扑鼻口，里边有死人，且刚死不久。
  苏宇已经初步掌握感应灵力的方法，与基因能量类似。
  在茅屋之内有一处地灵气浓郁，多半与鬼物有关。
  “老祖，好似有些不对劲。”怜月眉头微皱。
  不止是她，苏宇心中也升起一种不安感。
  “不……不对，这不是鬼，是谲，老祖快退！”怜月喝道一声，抓起苏宇的手便要向外走，但忽地，从茅屋内传来两道黑光，速度快到极致。
  苏宇只觉大脑一昏，再度睁开眼时已经坐在一处石桌上，天空晴朗一片，并无大雨，仿佛来到另一处世界。
  在石桌上围着四个人，苏宇与怜月是刚加入的，另两人面色惶恐，写满不安，正向苏宇与怜月投来求救的目光。
  “这是……怎么回事？”苏宇已经懵圈。
  谲？谲又是什么玩意？
  只见怜月大气不喘，正悄然向着四周打量，也并未与苏宇说话和解释。
  未知太多，鬼本身便很离谱，真真假假，妖术层出不穷，这谲多半也好不到哪去。
  妖魔诡谲……难道鬼指的是诡吗？
  苏宇只觉心中的不安在无限放大。
  “铃铃铃。”像是挂在脚上的铃铛随着每一步发出声响。
  不一会，一个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的妇人出现在对面那人的身旁。
  她的嘴角牵出诡异的笑容，双眼眯成一条缝隙，一言不发地盯着对桌的男人。
  苏宇看见男人全身剧烈颤抖，却不敢妄动。再通过眼角余光打量怜月，她正紧盯着前方，连目光都不敢挪动。
  怜月不动多半是有原因，也是了解谲的表现，苏宇便也学着，看向对面的男人。
  待到妇人完全站到男人身旁后，众人耳边响起由远及近的嬉闹声。
  隐约间，一群孩童出现在不远处，他们蹦蹦跳跳着，聚集在一起玩闹，口中唱着节奏欢快的童谣，
  “小娃娃，嘴巴甜，喊妈妈，喊爸爸，喊得奶奶笑掉牙……”
  “小娃娃，嘴巴甜，喊妈妈，喊爸爸，喊得奶奶笑掉牙……”
  坐在苏宇对面的男人双手发抖，以颤抖的声音转过头，对着妇人笑道：“妈妈。”
  “噗！”像是西瓜碎裂，对面男人的脑袋突然炸裂，鲜血将围在桌上的三人喷了一脸。
  妇人笑得更加灿烂，渗人不已，她像是飘着一般来到怜月身旁。
  “奶奶。”怜月笑着道。
  “咔哒。”只见妇人的牙齿接二连三往下掉，场面一度诡异至极。
  “奶奶去做饭，你要乖乖等着。”失去牙齿后，妇人说话漏风，只能模糊听清意思。
  “她是鬼吗？怜月为何不动手？”苏宇疑惑。
  “另一人也未有行动，包括死去的男人也好。他们似乎更顺从鬼的意愿，如同进行一场游戏。
  谲不同于诡，难道它更偏向规则化？可若是只按规则进行又要如何破局，难不成得一辈子玩下去？”
  苏宇轻轻闭目，感受四周的灵气变化。
  “这个世界……不，不是，这是一个结界、领域一般的地方，所有的场景与物品皆是由灵气幻化来的。
  既然如此，那便一定有一个供给灵气运行的泉眼，这一处会是关键。”
  苏宇睁开眼，妇人无端微笑的面孔贴在眼前。
  “你，在干什么？”她的声音模糊，却能听明白意思。
  苏宇沉下心神，立即回答道：“我在想奶奶做的饭菜，它一定很可口。”
  妇人的笑容牵得更深，如同一轮弯月，诡异，可怖，她裂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回道：“乖孩子……乖孩子……”
  便这般，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向远处小屋的厨房走去。
  “诡与谲各有特色，但也各有漏洞与应付手段。
  诡诞生之处极为弱小，只得找寻机会杀人吃肉才能变强，绝大多数诡会在初期陨落，大部分人也知晓如何应对。
  谲可怕诡异，偏向规则化，自身实力强大，若是不慎回答错误或是打破规则会遭受恐怖凌厉的攻击，但只要遵循规则便不会有生命危险。
  诡谲……这个仙侠世界为何会有这般奇异的东西存在。正常的仙侠世界应该更偏向妖魔与斗法才是。”
  苏宇心中叹气，不断找寻灵气泉眼，一旦找到便能破局。
  又是一会过去，三人呆坐在石凳上，不敢动弹。
  怜月神情自若，她也懂得应对谲。
  “找不到。”苏宇眉头微皱。
  “怜月应该也在找寻灵气泉眼，估摸着下一轮将要到来，先撑过去。”
  心想着，妇人已经端出一大锅汤羹与三个木碗。
  “好孩子……久等……”
  大锅被放在石桌上。
  “咕噜咕噜。”里边还在冒着泡，热气沸腾。
  定睛看去，锅内竟是死去那人的血肉，手指与眼球还漂浮在上方，血水混在汤里，又腥又臭。
  “来。”妇人微笑，嘴巴像是一条弧线，她亲自为三人盛汤。
  看着碗里血腥恶心的汤羹，苏宇眉头微皱。
  妇人先是来到坐在苏宇左边的男人身旁，微笑道：“乖孩子，要好好吃饭。”
  男人双手微微颤抖，勉强托起碗，看着里边漂浮的人骨与手指，忽地向一旁疯狂呕吐。
  “呕……呕！”
  妇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你不乖。”
  话语落下，男人一瞬便死去，死法与第一个男人一模一样，头颅炸裂，苏宇甚至无法看清动手的过程。
  这与在面对诡时一样。
  明明真正与诡交手后并不算特别强，也能跟上对方的速度，可偏偏在杀人时无法察觉一丝一毫。
  “真是……诡异啊。”
  妇人又绕到怜月身旁，“乖孩子，请。”
  她干枯的，毫无血色的手指托着汤羹递给怜月。
  怜月的神情泰然，不为所动，如同平常心一般一饮而尽。
  喝完她用着手背擦去嘴角残余的血水，“奶奶，很好喝。”
  妇人再度露出笑容，又绕到苏宇身旁。
  “乖孩子……请。”
  苏宇眉头紧锁，看着面前恶心至极的黑暗料理，心中思索。
  “怜月选择喝下是毫无办法，眼下她也未找寻到破局的方法。只是这汤……”
  说实话，难以下咽，苏宇心中不由佩服怜月的心性。
  即使在与苏宇相处的过程中，怜月表现得古灵精怪，活泼开朗，但在真正遇事时却又极其冷静与沉着，且绝对理性。
  怜月，很厉害。
  苏宇抬起碗，在血水抵在唇齿间时，灵气忽地剧烈波动。
  也是这一瞬间，怜月与苏宇同时暴起向着小屋处飞去。
  “坏孩子，回来！”妇人气急败坏，在原地跺脚，无形的攻击向苏宇与怜月袭来。
  苏宇回身拼尽全力将手中的黑暗汤羹扔出去，“轰！”
  巨力之下空气震动，汤羹砸在妇人脸上将其打飞出去数米远，重重摔落在地，无形杀机也随之消亡。
  “仙游剑诀。”苏宇只听怜月呢喃一声。
  天空之上，无数剑影弥漫，向着小屋落去，密密麻麻，剑如雨下。
  “轰！”虚幻剑影将小屋以及灵气泉眼一同摧毁。
  世界变化像是被水浸后的水彩画一般，扭曲，五颜六色混合。
  再度睁开眼，怜月与苏宇出现在小屋内，旁边是堆积的尸体，大概数十人。
  “诡谲。”苏宇默念一声，心中寒意积蓄。
  仙侠大世界？这跟正常的仙侠世界出入似乎有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