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阿丑（二）

  如果不是有曹土地先前已经给了他不少震惊，估计打死他也不会相信阿丑说的是真的。
  现在他相信。
  “白姑娘，你方才说，你父亲让你跟着我下山？”朱官桂小心翼翼问道。
  “是。”阿丑点头。
  “还有没有其他的吩咐？”朱官桂接着问。
  “没有。”阿丑摇头。
  “这行事风格，和我那便宜师父还真像，都不怎么靠谱啊。”朱官桂微微吐槽了下。
  “不要……说……我父……亲坏……话。”阿丑大声道。
  见阿丑隐隐有了怒意，朱官桂立刻服软：“不说不说。白姑娘，你说话……一直……是……这样子的……么？”
  “不准……学……我！”阿丑道，“我……一直……在山……上，学……得……不多。”
  朱官桂明白了。
  可是，他还有问题：“山下那些猎户何时得罪了白姑娘？”
  “我去……找……吃的，没……衣服，被……发现，他们……要……欺……负我。”阿丑慢慢回答。
  “欺负？哪种欺负？”朱官桂随口就问了出来。
  “就……是……你刚……才想……的……那……种。”阿丑道。
  阿丑说话并不利索，但这并不代表她笨，她自然明白朱官桂问的是什么。
  “明白明白。”朱官桂就此打住。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下。今日再去寻找那儿时的不详之地，怕是来不及了。
  “我取……个……东西，我们……就……走。”阿丑看了看天道。
  “好。”朱官桂道。
  阿丑纵身一跃，跳下巨树，不知到什么地方取东西而去。
  朱官桂看着脚下巨大的枝丫，不禁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未来究竟还有什么等着我？走一步算一步吧。”
  朱官桂不但会安慰别人，更会安慰自己，这也是他引以为豪的一项技能。如不没有这项技能，从小就看尽世间冷暖的他，如何还会像现在这么开心？
  “好……了，走……了。”阿丑从树下跃到了朱官桂身前。
  朱官桂看到阿丑怀中抱的东西，眼睛发直：“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
  阿丑并没有拿什么贵重物件，只是抱着一个金灿灿的——招财猫。
  这种样式的“招财猫”在阿桂记忆中那个世界的小卖店、小超市随处可见。
  可是，它怎么会在这里？
  朱官桂本能的在金灿灿的“招财猫”前挥了挥手。
  “欢迎光临！”
  果不其然，连声音和功能都那么的熟悉。
  “那个，白姑娘，你的这件宝物能否借我一观？”朱官桂弱弱问道。
  “可……以。”阿丑很大方的将“招财猫”递了过来，“小……心些……便是。”
  朱官桂将招财猫小心接过，果然如他所想那般，看到了梦中熟悉的字体，简体汉字，而且还是仿宋。
  “不发财就爆炸——柔道传人‘白水真人’赠。”
  看着这么个性的祝福，朱官桂竟有些欲哭无泪。
  “真希望我再睡上一觉醒来，那个世界的柳伯伯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子，你刚才睡觉又打呼了，而且流了很多口水。”他自言自语道，“这到底是哪个前辈留下的？难道就是这个‘白水真人’么？他也曾经到过其它世界？”
  只可惜没有人能够回答他，或许他终其一生也找不到这个答案。
  看着这个金灿灿的招财猫，朱官桂越发觉得事情有意思了。他将招财猫送回到了阿丑怀内。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阿丑带着朱官桂飞出了千妙山。
  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朱官桂将自己的长袍给阿丑披上。毕竟一个金发碧眼、以兽皮裹身的“洋妞”，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挺扎眼。
  宋妙珍原本还担心朱官桂会不会出问题，现在看到他不仅安然无恙，还带回来一个大活人，自然开心得很。
  虽然和阿丑交流起来不是很流畅，但她也能感觉到阿丑的善意。
  朱官桂虽然不知道阿丑究竟是何来历，也知道一旦她的身世泄露出去，不知道要引来多少麻烦，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故而在路上之时，朱官桂便与阿丑约定，要暂时保守她睡了不知多长时间的秘密，所以连宋妙珍也没告诉，只说阿丑常年居住深山与世隔绝。
  只是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些问题，阿丑的饭量……有点大。
  宋妙珍眼见煮的白饭不够吃，赶快加煮了一盆。
  结果，不够。
  如是四次，都折腾到了深夜，阿丑终于不是那么饿了。
  “对……不起，我……明天……去打……猎，补……偿。”阿丑有些不好意思道。
  “无妨无妨。”宋妙珍笑道，“妹妹别饿着就行。”
  她一向喜欢替别人考虑得多些。
  朱官桂看得有些傻眼，他已经在盘算要不要养“阿丑”这个帮手。带着她在身边，真的是吃饭都成问题啊。
  待到宋妙珍将阿丑安顿睡下，朱官桂悄悄问她：“妙珍姐，照如此吃法，我们能不能养得起？”
  “放心吧，辛夷临走前留了不少资财在那个地窖，没问题。阿丑姑娘身世可怜，我们就暂时收留她吧。”宋妙珍道。
  “妙珍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朱官桂笑道。
  “其实……”宋妙珍忽然掩口而笑。
  “妙珍姐想说什么尽管说。”朱官桂道。
  宋妙珍一边上下打量着他一边道：“白姑娘和你年龄相仿，而且这么有缘，将来说不定你们可以走在一起……”
  “说不定什么？不可能的。”朱官桂逃也似地离开。
  朱官桂跑回自己屋内，大口喘气。
  自己和那个睡了差不多一个文明时代的“白姑娘”之间会发生点什么吗？这种事情想想就感觉恐怖，天知道她背后有什么惊人的秘密啊。
  不过刚才宋妙珍提到哥哥留下的那个地窖，倒是让他又想起一个问题。
  那个地窖明显被人动过，但里面的金银并没有动。
  能来到这里的，应该只有朱常山一人，他见了金银而不动心，难道是因为他不缺钱？
  或许，他的目的不是这些金银，而是其他的东西。那东西又是什么呢？
  朱官桂决定明天再去千妙山寻找一些线索，尔后再好好将自家宅院内的秘密挖掘出来。
  他躺在床上，却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他也不知道是因为白姑娘，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最后他索性决定拿出了曹土地留下的《老君开天经》。在这个世界，他并不喜欢看妖魔鬼怪那些奇谈，但天下不知道“老君”是谁的还真不好找。
  “太初之时，老君从虚空而下，为太初之师。口吐《开天经》一部，四十八万卷。一卷有四十八万字，一字辟方一百里，以教太初……”
  以往每次看到这些，他就会忍不住打瞌睡，可今天真是奇了怪了，他越看越精神，越看越投入，连背后来了人都不知道。
  他和他背后之人在烛光下一页页看着那部《老君开天经》。
  直到公鸡打鸣，才将朱官桂的思绪从书中引出。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背后有人，瞬间冷汗直流。
  “谁？”他猛然回头，立刻鼻血狂流。
  只见阿丑散披着他的外衫，曲线尽显，春光无限，在烛光下格外迷人。
  “我什么也没看见！”朱官桂冲进院内，从水缸舀起一瓢水直接泼在自己脸上。
  他连泼了自己五瓢冷水，终于将鼻血止住。
  “不对啊。”朱官桂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两个月来，那本《老君开天经》他曾拿给宋妙珍看，宋妙珍只看到了一页页白纸，他也曾经故意装作不小心让一个前来寻诊的病人看，结果那人也只看到了一页页白纸。
  也就是说，除了他，这本“仙书”在其他人眼中只是一部“无字天书”。
  而现在，阿丑似乎也能看到书上的字。
  “仙、医、命、卜、相，这五大道术一直造福世间，只可惜，现在很多人都忘了，也就是说，很多‘道术’失传了。”阿丑边说着边推开了门。
  朱官桂看着从门内走出的阿丑，看得呆住了。
  阿丑也觉察到了刚才那样穿衣有些不妥，此时已经将衣衫整齐。
  此刻阿丑便如一个刚刚从九天下凡的仙女，映入了朱官桂的眼帘，她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白光，那白光如水、如梦、如幻，更让人心生祥和。
  “你说话……怎么……”朱官桂发现阿丑现在说话非常流利。
  “道术掌乾坤。这《开天经》的妙用，你总有一天会体会到。”阿丑笑道，“或许它其中的一个妙用，你已经看到了。”
  “怎么可能会这么玄？”朱官桂喃喃道。
  “我怎么会突然说话这么流利？我怎么会突然懂得一些道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一觉醒来，我好像丢失了全部记忆。而现在和你一起看了《开天经》后，我脑子里就突然多了一些东西，也能清楚表达一些自己的想法。”阿丑道。
  朱官桂没想到《老君开天经》竟如此神奇，可是在遇到阿丑之前，他只是拿它来催眠自己入睡而已，他决定以后要好好研读一番。
  “吱呀”一声，宋妙珍开门而出：“白姑娘，阿桂，你们起得好早啊。”
  “早，早……”朱官桂又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有些心虚地回到自己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