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 友朋2

  见她愣在原地，沈锦程将书送到陈彦手上，“这是我抄来送你的。”
  “彦娘，我借书时见你用的那本多有涂改，且字小如蝇。”
  “于是，将《孟子》重新抄了一本送你。”
  听见这话，陈彦怔然。
  她将书拿起翻阅，真是再漂亮不过的宝贝。
  白棉纸洁白又有韧性，更漂亮的是那一手好字，秀丽又整洁，一点涂改都没有。
  这等品相的书在书坊售卖的话，薄薄一册，可以卖五六两。
  钱另说，主要是这份情谊让陈彦动容。
  再翻，陈彦看见沈锦程写在首页的豪言壮语，
  “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君三万场 。 沈氏锦程赠，嘉宁六年三月廿四。”
  陈彦指着书叶大笑，平日少年老成的少年，此时笑的前俯后仰，
  “锦娘，好好好，这等气魄。”
  “东西我收下了。等着你衣锦还乡的那天，别忘了提点小妹。”
  沈锦程笑着摆手，“大话罢了。”
  陈彦爱惜地将书收下，玩赏一会又开始了正题。
  她打开函套，将书拿出介绍，
  “这是我托友人从京城带回来的。你看它虽是普普通通的四书集解，但是这可是官修的本子，刚重刻不久，还是由首辅高大人做的序。”
  “又校对一版，改了一些谬误。你若从头学，不如看它。”
  原来是这种渊源，沈锦程心底感动。
  再次道谢后，她接过书查看，
  两函12册，字大如钱，桑皮玉版，实在漂亮好读。
  拿起首册，她想看看所谓的首辅题的序，
  沈锦程练习书法多年，一看这人的字就不简单，浑厚、古拙有种颜真卿的神髓。
  通读一遍，文采华丽，引经据典，行末题内阁首辅及吏部尚书高观澜。
  沈锦程对朝堂之事一概不知，今日还是第一次知道内阁首辅的名号。
  内阁首辅，吏部尚书。以她浅薄的历史知识来讲，这相当于国务院总理加组织部部长。
  想到这滔天权势，沈锦程心向往之，
  她脱口问道：“彦娘，你可知这高大人什么来历？”
  平日不动声色的人，这会将沈锦程当好友，说话也掏心掏肺，知无不言。
  听闻沈锦程问起朝中重臣，陈彦大肆谈论，举止疏狂，
  “高大人名高也，字观澜。13岁中举，20岁中进士入翰林，这经历对我们而言已是天才，但是在翰林院还算不得最惊艳的。”
  “也是运气好，高大人当时是豫王的坐师，先帝无后，后来豫王被架上帝位。”
  “高大人也从此权倾天下。”
  听罢，沈锦程心里有了计较。
  “彦娘，此话差矣。”
  “这可不是运气的事。其中不知道有多少繁难，只是不为我等小民知晓罢了。”
  陈彦笑着拿书打她，
  “你倒还装上相。”
  沈锦程嬉笑，“自古位极人臣者，莫不是学问和站队两手抓的。”
  “这高大人的经历又给我等启示一遍。”
  笑了两声，陈彦收敛神色，
  “莫要论政，这些话也就私下说说罢了。”
  说完陈彦又交代了沈锦程几句学问。
  聊一会后，陈彦亲自将人送走。
  分别时，站在院门口，陈彦又叮嘱了几句，
  “我知你机敏，但看书宜精，不宜多。切记勿要看杂书。在试卷上乱引，恐得不偿失。”
  沈锦程虎躯一震，随即点头，
  “我晓得了。”
  ……
  得了新书之后，沈锦程日夜苦读，一日三餐，餐餐不落。
  她现在深刻的认识到，读书只是成功最基础的条件，还有同样值得经营的事。
  那就是四处交游。有人好办事，从古到今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休整几天后，沈锦程又去了一趟县城，想将小老虎献给知县。
  又是一番风尘仆仆，紧赶慢赶，沈锦程终于在晌午到了县城。
  整理好仪容后，她溜达到县衙大门。
  官署还是一如既往的威严气派，比起第一次的拘谨，沈锦程现在放松许多。
  里边那位大人风清霁月，官署的人也算和善，还好还好。
  站在街角张望，见大门前还是上次那黑脸衙役在站岗，
  沈锦程更觉轻松。
  一回生二回熟，她径直找上那差人搭话，
  “官娘子，近日可好？”
  沈锦程走到县衙门口与那人寒暄。
  黑脸差役对沈锦程印象深刻，
  字好看又这么俊的人她也没见过几个。
  她耐心问道：“沈娘子，你有何事？”
  沈锦程开门见山，“官娘子，我今日有事求见县令大人，不知可否通报一下？”
  一般听闻一草民要求见县令，她早就不耐烦地将人赶走了，但是这人嘛……
  黑脸差役想起了她孝敬自己的银子。
  见差役迟疑的表情，沈锦程从袖口掏出一钱银子塞给差人，
  她笑道：“官娘子，若是一般小事我岂会嚷着求见县令大人。”
  “自然是有天大的喜事。”
  如此，差役也来了兴致，她揣起银子，脸色和蔼许多，
  “什么大喜事？”
  沈锦程环顾四周，她凑到差役耳边悄声道：“我家老宅附近有一头吊睛大虎。”
  “那虎还是幼崽，被我捉了饲养。现在十分亲人。”
  “如此宝物，我自然是要献给县令大人。”
  “老虎？！”
  差人也十分惊讶，这种猛兽出现在大山深处，难遇不说，也很少有猎户敢对大虫动手。
  她们县猎过老虎的猎人都是几十年前的了。
  如今有一只老虎幼崽，还是活的？
  这代表什么？！
  滔天的富贵啊！
  差役激动地一把抓住沈锦程的袖子，
  “所言当真？”
  若是这沈娘子将老虎成功献给大人，那么大少不得成为县令眼前的大红人。
  见差役的表情，沈锦程知道事已经成了一半。
  虎皮都珍贵无比，更别说活着的老虎幼崽。这可是送礼装逼的好利器，谁家能豢养这等猛兽那身份地位不言而喻。
  她笑道：“那当然，我怎敢在县衙说假话。”
  “耍你们这些大官人呢？”
  “我看娘子也不是那等不着调的人。”
  黑脸差役的语气突然亲热起来，她拉着沈锦程称姐道妹。
  就连刚揣进兜里没装热的银子也掏了出来，她将钱还给沈锦程，
  “沈娘子，大官人我当不起。我就是一跑腿当差的。”
  “叫我王力就行。”
  “妹妹来官署献宝，这钱我不能收。”
  沈锦程心道这王力还真是个聪明人。
  见她将钱退回，她连忙推辞，“姐姐那里的话。我与姐姐一见如故。”
  “这钱是请姐姐喝酒的，姐姐如此，真是生疏了。”
  王力了然一笑，
  “既是妹妹心意，那我也不推辞。”
  “那今晚姐姐做东请妹妹吃酒，可千万别再推辞。”
  沈锦程冲她抱拳，
  “求之不得，岂有推辞之理？”
  王力见她更加亲热，
  “如此，你与我一道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