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小试牛刀
寒来暑往，转眼又是一年。
农历二三月的时节，杭州城满城盛装，处处花红柳绿，一片盎然。
沈锦程骑上快马从杭州府赶回原籍上元县，参加三年两次的县试。
这场考试由新上任的上元知县主持，由教谕、训导等学官监考。跟着张安仁在上元县混的那些日子，她已经将儒学署的人结识了个遍。为了给她铺路，就连新县官，张安仁也带着她一起应酬过。
老师果然不是白拜的，早在她回乡备考之时，张安仁就挥笔寄了一封信回上元，交代弟子前来应考的消息。其中含义不必多言。
路算铺到位了，剩下的就看沈锦程自己。
现在与之前的迷茫不同，对这场考试沈锦程已经十拿九稳。考童生的县试本来就不难，而且她在张安仁身边学习多时，这场考试如用牛刀宰鸡。
考试时，主考官与监考官都是熟面孔，给她分配的号房也是特意挑的，还彻底打扫过。
童试主要考四书文义，诗赋等，经过这一年的备考冲刺和状元金牌辅导，沈锦程胸有成竹。
一连考了四天，考完之后托张安仁的面子她被县属的人请着到处喝酒应酬。
外人不知内情，只知张安仁从七品知县升到四品知府都上赶着巴结。
考完，沈锦程便在上元县住下等待放榜。若是案首，她就不用再考，若不是她还得去应天府院试。
虽然对自己的学问有信心，但是案首这种唯一之事不确定性因素太多，若是沈锦程单打独斗就算开挂也不能保证。
不过现在，既然上面有人暗戳戳打了招呼。沈锦程也觉得这县案首已是囊中之物。
放榜之日，
沈锦程在与陈彦喝酒叙旧，报喜的小童敲着锣鼓跑来她的住所。
敲开大门，小童大声道喜：“榜上有名！沈小姐！”
“案首！”
沈锦程微笑着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给报喜人。
陈彦真心为沈锦程感到高兴，
“恭喜姐姐。”
“这下我们可以结伴去乡试了。”
沈锦程天资非凡，而且撞了大运拜到状元门下。她已经算一只脚迈过了龙门。
还好自己早年与她结有情谊，沈锦程搬去杭州后也时常给她写信分享举业信息与资料。这让陈彦受益匪浅。
对于沈锦程的飞黄腾达，陈彦并不眼酸，只想她过的更好。
这样自己也能更好。
听见这真心的祝愿，沈锦程拍上陈彦的肩膀，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多谢。今晚不醉不归。”
自从和张安仁搬去杭州府后，她与陈彦，王茂之等人见面次数越加稀少。不过沈锦程知恩图报，有名师指点她会主动将一些信息还有学习心得写信与她们交流，不时还寄几本新书回去。
这除了交情之外，她也想投资陈彦与王茂之，毕竟人多才好办事。
正值春日，今年有三年一次的秋闱。陈彦、王茂之等要去府城参加乡试。沈锦程与她们相约，结伴下场。
……
放榜后，沈锦程不日启程回杭州。
去年秋末冬初，张安仁被调离上元县，知是升迁，但是不知被谁做了手脚被调去了杭州府。
张安仁从七品知县，升为四品知府，听着很风光，但其中艰难只有自己知道。
江浙之地，以杭州府为中心，浙江巡抚兼总督， 布政使，按察使都是高观澜一派的人。
这杭州就像是高党的大本营，张安仁被提溜到这里来，就像绿豆中的一粒红豆，格格不入。
在杭州的日子，张安仁的府台职位只是徒有其名，其下属不听她吩咐，同僚孤立排挤，上峰冷眼相看。十分磨人心性。
若她想做点实事，那就是数不完的绊子、陷阱，让人疲惫不堪，如此张安仁索性摆烂。
她无事可做时，便寄情山水，修仙问道，终日不是游玩就是打坐看书。
还好沈锦程有挂，不用苦坐久读，经常跟在她身边游历。
两人亦师亦友，沈锦程对张安仁感情更加复杂。
……
清晨，迷蒙的晨雾还未消散，在空中如丝如缕，像一条白茫茫的绸带。
看着泛青的天色，沈锦程只盼赶紧大亮，让她好去拜见张安仁。诗云，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更别提这次分别快一个月。
昨天傍晚时分沈锦程就到了杭州府，太晚不好打搅，她只递了帖子说明日过来，
哪知道一晚上都这么难熬。
等雾气散尽，春阳晒干了水汽，街头人声鼎沸之时，
沈锦程打扮一番，穿好衣服，去往张安仁暂住的宅子。
到时张安仁已经起床，正在庭院中打坐。
穿葱青色道袍的女人端坐在一棵玉兰树下，乌黑的长发用玉簪绾着，青丝和衣角不时被微风吹起。
沈锦程轻轻走到了那人身旁，恭敬开口，“老师。我回来了。”
张安仁脾气不好，但心却很静，她能这样静坐几个时辰。
沈锦程很好奇，这时候她到底在想什么？是她天天念叨的格物致知吗？她又悟出了什么？
听见是沈锦程的声音，张安仁微笑起身，她拍上女人的肩膀，唇角笑的清浅。
“好。”
“路上还顺利吗？”
少年人脸上似带着些许赶路的薄红，“挺好。”
两人并肩去客厅，聊了几句就入座开始吃饭。
至于那刚考完的县试，于张安仁低级到题都懒得问。她已经做到这种地步，沈锦程考中县案首是意料之中，不中才是意料之外的事。
张安仁知道沈锦程一定能考上秀才，但是县府几场考试太过繁琐折腾，既然有这个能力减少麻烦，为什么不用呢？
春日的凉亭，珍馐满桌，只有两人对饮。
海棠花香阵阵，张安仁安恬，沈锦程悸动。
“老师。”女子语气恭敬，
“我不在的时候，她们又给您找麻烦了吗？”
张安仁这杭州知府十分难做，在上边的暗示下，下边的妖魔鬼怪四处作怪。不是这里卡她就是那里拖延，让她行政十分艰难。
张安仁面不改色，“说那些倒胃口的人干什么。”
沈锦程皱眉，
在夹缝中求生存的日子并不好过，与在上元县的时候相比，张安仁改变许多。那时她肆意轻狂，现在已经慢慢收敛。
她刚出仕就因为直言不讳被贬，主要的为官经验还是在上元县，那时虽然官小但是自在，也有抱负可以施展。
但是她现在开始受人磋磨，少年意气开始慢慢退去。
看见弟子忧虑的模样，张安仁停着，她并不喜欢沈锦程这种老气横秋的古板样子。
少年人意气风发，哪有那么多忧愁？
张安仁往她碗里挑了一块鱼肉，
“桃花流水鳜鱼肥。好好的鱼儿既让人吃了，便专心品味。”
看着那筷子白嫩的鱼肉，沈锦程脸微微发红，“谢…谢”
真不怪她多想，她实在对自己太好了，无亲无故比亲妈都好。
两个适龄女女，如果不是爱，这种感情还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