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平安

  见总督大人震怒,何由颇有一种不当家不知财迷油盐贵的心酸感,
  她给两人认认真真算起了账,
  “除了咱们的。朝中阁老大人不孝敬吗,这就是80万两。还有宫里的那位,不也得80。”
  “还有河道衙门上上下下,宫里派来的河道监管,这也分出去30万两啦!”
  袁焕非越听神色越沉,一脸不可思议,
  “怎么送出去就190万两了?”
  “只有110万两用来修河道?!”
  何由咽了口唾沫,可能这都没有呢。见袁焕非的脸色,她不敢直说,
  只支支吾吾道:“够的。”
  “那些河道工工钱没还结,拖个几年完全没事。”
  袁焕非气的拍案,“糊涂!”
  “谁让你们这么送礼,这口子越开越大,以后怎么办?”
  何由面上恭敬实则不以为然,
  “您知道的,皇上要修宫殿,今年宫里的那位要的实在多。既然给傅女史都那么多,对阁老大人也不能厚此薄彼。”
  袁焕非一口气哽住,上不来下不去。
  见状何由继续解释:
  “部堂大人宽心。”
  “只要有阁老和傅女史为咱们说话,这再大的窟窿,再大的烂账都能报掉。”
  “今年阁老来信还夸咱们浙江治的好。未尝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听见自己老师,袁焕非叹口气,也不再抓着不放。
  “钱送就送了,但是事要做好。”
  “马上是江水最充沛的时节,若是新修的河道出了什么事,咱们的屁股都没地藏去!”
  何由连连点头,
  “部堂大人放心。”
  “我办事有分寸。”
  交代几句之后,袁焕非让两人退下。
  何由与董汝昌结伴而出,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不少的同僚,何由心里酸溜溜的。
  合着今天只有她一个人来吃挂落?
  看见董汝昌那波澜不惊的样子,何由心底不悦,
  上元的银矿引起的事件,每年断了她十几万两银子。那罪魁祸首抓住了她还没撒气,怎么现在就要送回去了。
  何由抱怨开口:“飞卿,说了将那人给我撒气,怎么三天了你都不给我?”
  “得,这下鸡飞蛋打。”
  听见何由这么轻挑的口气,董汝昌心底有股不能抑制的烦闷,
  她掐上指节抑压制脾气,
  “正弘姊,不是我不想给你。”
  “那书生只受了几鞭子就没进气了。现养的差不多,我今天刚想把人给你送来。”
  “又发生这种事。”
  “呵呵。”
  漂亮话谁不会说,何由笑而不语,轻飘飘道:“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客套两句后两人分道扬镳。背身走过几米之后,两人同时啐了一口,
  “呸,晦气!”
  ……
  傍晚时分,
  咿咿呀呀学过一会戏曲之后,沈锦程倒床就睡。放下幔帐,两个丫鬟跟门神似的站在她床边。
  沈锦程心烦意乱用被子捂着头,
  现在虽性命苟住了,但是她一个大女人过的实在屈辱。
  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而且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会过来,还会打她手板。这才是折磨。
  以前世界香香软软的女人,现在变得比恶鬼还可怕。见过这女人后,沈锦程突然才觉得自己还没修炼到家。
  想到自己还没读完的书,马上就要开考的乡试,她真是恨不得将那人一刀嘎了。
  微风阵阵,绣楼窗外送来栀子香甜的气味。
  正在脑中意淫着如何反攻虐待回去,突然一双炽热的大掌扶上她的头顶。
  一股木质调又混着糜烂花香的气味充盈在她鼻尖,那味道像雪后的松林又混着开到糜烂的栀子的气息。
  虽然很好闻,但于沈锦程,这就是地狱的魔鬼的味道。
  是那个人。她又来了!
  沈锦程僵在被窝,一动不动。
  两人都没有说话,沈锦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只敢蒙着头任由她摆弄。
  半晌那人问道:“练的怎样了?”
  说完她将一旁的鹅黄色对襟戏服扔了过来。
  探出脑袋,看见那长长的水袖沈锦程感觉自己已经被吊死了。这该死的水袖有2米啊,那个初学者开始就上这种难度?
  这人就是想找理由打她吧?
  她移开目光,“老师说这个急不来。”
  “我已经进步很快了。”
  “老师?”
  “你老师还挺多的。”
  女人声音有些沙哑,听不出喜怒。沈锦程看了几眼,确定她脸色阴晴不定,低下头不敢搭话。
  沉默一阵,女人将戏袍拿起,语气多了几分不耐烦,
  “愣着干什么,难道你想我给你穿衣服?”
  沈锦程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了,她将戏袍披上,半天才将水袖收好。
  那人环着手看她,
  “你就学成这样?”
  “张安仁知道你这么愚钝吗?”
  干什么每次都要提到张安仁?真的服了。好像前世岛国艺术片中的不正经对话,【太太,你家先生知道你是这样的吗?】
  沈锦程面红耳赤地反驳道:“我堂堂一大女人学这个慢点很正常。”
  “那一学就会的反而奇葩。”
  董汝昌没再说话,牵着水袖将她往外拉。
  到了院中,虽然天色暗下,但是庭院布上了座座落地宫灯,光亮柔和。
  院中已有一队伎乐班在等候,吹笛、笙、箫的,拨扬琴的,弹小三弦的全都翘首以待。
  见主子出来,那些人齐齐开奏,顿时丝竹声声,余音绕梁。
  董汝昌将沈锦程推到中间,然后坐到一旁摆的躺椅上。
  女人姿态闲适,拿起了一旁的白玉戒尺微笑看着。
  听见熟悉的乐曲,沈锦程欲哭无泪。她回忆着今天学的内容,慢慢甩开水袖,轻挪步子,用蹩脚的身法走几圈后,沈锦程开嗓唱道:
  “绕…地…游。”
  “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
  董汝昌将戒尺敲了几声,音乐骤停,一时鸦雀无声,
  她冲呆滞的沈锦程招手,“唱错了。”
  “过来受罚。”
  “我没错啊!”
  “我说错了就错了。”
  沈锦程为了不挨打这折子戏的唱腔学的很认真,后边的不敢肯定。至少开头这句的调她还是知道的吧。
  “你这不是耍赖吗?”
  那人的声音漫不经心,“你那好老师害我挨了训。”
  “我从你这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
  当晚,唱完戏后沈锦程饭都没吃一口,就被蒙上双眼带上了马车。
  等再次恢复视觉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站在张安仁宅院的门口。
  她惊异地揉搓双眼,
  不是在做梦吧?
  沈锦程觉得此刻时间变慢,她缓缓转身,打量着周围。
  府邸前高高悬着两个红灯笼,门口的石狮子依旧威严霸气。月上中天,空寂的街道并无行人,只有打更更妇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
  沈锦程如梦初醒地走到门口,敲响了铜环,
  “救命!”
  “救命……”
  不过几十秒,大门缓缓打开,门房的脑袋从里边探出。
  见是沈锦程,门房大婶骤然惊呼,然后连连拍腿腿,
  “沈姑娘!”
  “你终于回来了!我家小姐找你都快急疯了!”
  沈锦程心里激动,没想到居然安全无恙的回来了。一定是张安仁做了什么。
  她现在无权无势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救回来的?
  那女人说的害她挨训到底什么意思?
  “快带我去找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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