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同盟
宫中详谈之后，沈锦程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闭门不出开始写改革报告还有方案。
三天时间，她肝了一万多字。
最好的改革是既能够得到文臣的支持，又能够得到皇上的支持。
沈锦程拿着自己写的东西，敲响了顾府的大门。
书房，当顾璘看完方案后，脸色阴晴不定。
在她看来，这些言论大逆不道，有祸乱朝纲之嫌。还有那官府放贷真真是可笑。
“皇上当真赞同？”
气氛压抑，沈锦程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今日是来取得顾璘支持的。
如果被文官背弃，她不知道自己得背多大的骂名。若皇上兴头没了又叫停了改革，最后臭名昭着的只有她。
沈锦程看的出顾璘心存芥蒂，她耐心劝说，
“老师，古语有之，富国何必本农，足民何必井田也？”
“如今财政入不敷出，该变了。”
这套理论对于顾璘而言还是过于超前。满纸言利，君子不屑为之。
她意味深长道：
“献章，你这套皇上自然会赞同。”
“能自污到这步为她谋利的人，她如何不喜欢？”
顾璘言辞尖锐到连沈锦程都吃了一惊。
她心里生了些愤慨，什么清名，清名，好像当众谈钱就是什么天大的罪过一样。
顾璘文坛领袖，清流模范，照样不是收礼收到手软？
题几个字润笔费就几百两，这何尝不是一种变相受贿？
这不也是钱钱钱吗！
沈锦程深吸一口气，好好组织了一下语言，“老师。”
“ 君子云，有情饮水饱。圣人云要以德治民，不逐利与率。”
“可是君子们哪会缺衣少食。”
“老师也知民生多艰，我大谈银钱岂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国谋利，为民谋利。”
顾璘态度依然坚决，“如今江浙多浮华之气，盖因商贾富豪之流增多。”
“散敦厚之朴，成贪鄙之化。”
沈锦程知道一旦扯到思想领域，这样论下去根本没头了，
她连忙更正，“老师。商人逐利成性，确实可鄙。但是我们也不能因此，忽视工商业的利润。”
“如今朝廷税地，恕我直言，土地兼并严重，收入越来越少。”
“若不能抑制兼并，或者废除对皇亲国戚和朝廷大员的免税特权，那么税收会越来越少。”
“如果不开辟其它收入，不用百年，以如今的局面，不过几十年，朝廷和百姓便会被吸干血液。”
“政之不举，民不聊生。亡国之日，不久矣！”
沈锦程带了情绪，话也放肆了些。
顾璘先前听得眉头紧皱，尤其是听见她将朝廷官员比作吸血虫的时候，差点拍桌。
但是见到沈锦程一腔热血，义愤填膺的神情，顾璘又忍住了。
她说的这些她又如何不知？
限制兼并，这是多少人想做但做不到的事。
所有人都知道病根，但是没有人能抑制这种冲动——贪婪。
见顾璘情绪并不激动，沈锦程继续劝诫，
“老师，既然旧疾动不得，我们就必须要寻找新的收入。”
“商业暴利，朝廷扶持但重税之，亦如养羊剪毛，可解燃眉之急。”
“况且商人名声狼藉，朝廷可出台政策，不许官员经商，这样可限制官与民争利。”
顾璘摆摆手，一声长叹，
“锦程，你说的都太过久远了。”
“你可知商鞅的下场？车裂街头，民间疾呼。还有那变法的王安石，直至今日，‘乱政’之名仍镌刻在史册。”
“她们在世时，也曾是风口浪尖上的孤舟。即便有皇帝的庇护，你这等激进之言，恐怕难以在士林中立足。难道你愿意单打独斗吗？
“再说，帝王之恩，如晨露易逝。今日她或许点头赞同，若明日变法不成，你将独自承担一切。”
沈锦程也看透了这点所以想求顾璘的支持。
她知道这些隐患，但内心的热血让她无法退缩。
沈锦程声音低沉，充满了恳求“老师……”
“你说的我如何不知？”
“既然为官，掌家国之权柄，庙堂之神器，既已知国之疴病，民生之疾苦，若不能干一番事业造福苍生。岂不在这名利场白来一趟？”
“古来圣贤皆寂寞，若因为不敢出头，怕人反对就碌碌于众人之列，那脑袋顶上的官帽不是成了摆设吗！”
感受到沈锦程以天下为先的胸襟，顾璘十分震撼，她心头也被说起了几分热血。
顾璘面露惭愧，她是真没想到沈锦程竟然敢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献章……”
“我之前一直不喜你。觉得你为人畏缩，谄媚圆滑。不是君子。”
“是我看走眼了。”
“老师？”
听见顾璘的肺腑之言，沈锦程有些惊讶。
她看人还挺准。
听见这番豪言壮语，被皇上磋磨顾璘心头凉下的热血好像也开始重新翻腾。
她回想起自己当年在朝堂上推行改革的日子，那时的她，声望如日中天，却依然面对无数的非议和反对。
有人骂她祸国乱政，骂她败坏风气。
她和先帝顶下了所有压力，毅然推行新政。
时间证明了一切。
之后多年国库丰盈，中兴显赫。
这也成为了她一直可以躺着的功劳簿。
回想起往事，顾璘语气感叹，
“你说的好啊。”
“古来圣贤皆寂寞。”
顾璘的目光迷离地穿越时空，仿佛触摸到了那些逝去的岁月，
“既然你意成圣，那么老师便助你一把吧。”
沈锦程愣了一瞬，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她颤声重复：“老师？”
顾璘微笑，“不必惊讶。”
“虽然你思想激进不容于主流。但你所言所为确实有可取之处。”
“我会为你背书。”
不知道为什么，沈锦程此刻眼睛有些濡湿。
这种被肯定被支持的感觉，实在是太快乐了！
沈锦程回忆起之前与张安仁的对话，那时的自己被断然否决、严厉教训，而现在，眼前这位长者的智慧与亲切，让她欣喜不已。
她知道，自己将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