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百叶窗和汽水

  我没有回高专。
  特级经常要到处跑，有些地方事情多，待得时间自然也会长些。
  待得久的地方，就会租间屋子用作临时据点……或是歇脚用。
  「总监部」有时会支付这笔费用。
  这间出租屋是我半年前租下的。
  很小、很旧。
  楼下就是一整条街的小店，还能看到歪歪斜斜电线杆，靠在两栋楼的夹缝间，流浪猫时不时成群结队溜过。
  但我不讨厌这些景象。
  灰原和七海当天就回去了，硝子应该会治好他的胳膊。
  我在出租屋的硬板床上躺了一天两夜。
  ……也可能是两天一夜。
  记不太清了，这不重要。
  我只是有点找不到自己的「道」了。
  泽告诉我：“不要想「没做到什么」，而要去想「你已经做了什么」。”
  ——救下了灰原、我发自内心感到惬意；让理子选择了自己的未来、我发自内心为她欣悦。
  我们让理子选择了自己的人生、也给了忧太和惠另一条“道”——
  泽告诉我：“救下的人越多、死去的人一定也会越多。但难道仅仅为了「不再目睹死亡」，就放弃无数本可以救下的人吗？”
  泽还告诉我：“再之后，我们还要改变这个到处透着霉味儿的腐朽咒术界。”
  ……泽难道又去总监部了吗？
  他还说一直在找九十九小姐？他到底在干什么？
  泽很强，头脑也很好。
  他做事好像从无失误。
  悟也很强，心境也很棒。
  他似乎从不会感到颓丧和挫败。
  ——是因为他们是「最强」，才会这样的吗？
  ——还是说，是因为他们是「苏泽」和「五条悟」、如此才成为最强的呢？
  头很疼，我翻身扯过被子。
  窗帘拉着，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屋子里黑乎乎的，一点都不像是夏天该有的景象。
  我闭上眼。即使没有感到一点困倦。
  出租屋门外似乎有点响动。
  门被打开了。
  一点阳光突兀洒进了屋内。
  我被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哟，杰！你怎么躲在被窝里哭啊？”
  悟穿着白色t恤，一步走进来。
  “什么嘛，怎么这么小，连个多的房间都没有——”
  他把嘴里的冰糕拿出来，环视一周后大咧咧道。
  “夏油，听七海说，你好像不太舒服哦？”硝子紧随其后，她踮着脚迈过门槛，背着手摇摇晃晃。
  泽最后进屋，随手带上门。
  他提着满满一袋子的零食和饮料。
  我的视线和他触碰，他温和笑着。
  “泽还真说对了，你果然在这里啊——”悟不客气的坐在床边。
  “泽，你到底怎么知道这个落脚点的？”悟感觉自己被排挤了，在向泽讨要说法。
  “早就说了。多看、多听、多学，少说。”
  泽在袋子里挑拣了一阵，接着递给我一样。
  是榛子味儿的夹心面包。
  “喏，你喜欢的——”
  他平和道。
  “我的呢～泽，我的呢——”悟凑近那边要抢。
  泽把塑料袋护在胸前，用胳膊肘挡着他。
  “……哈。”
  我倏然间，忍俊不禁。
  ……
  悟难得会趴在床边问我的想法。
  硝子坐在旁边的窗台上，捏着烟和我轻谈。
  她甚至还想劝我来一根。
  喝空的易拉罐成了最好的烟灰缸，可乐和烟草交织的味道很奇妙。
  泽俯身过来推开窗户，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钻入。
  硝子看看泽，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香烟，一时似乎有些为难。
  泽丢给我几本书，似乎是小说——很难想象一个人的书柜里会同时出现史学、玄学、文学……和轻小说。
  “《狼与香辛料》，提前特别发售1-3卷，限量版——”
  “看完记得还我。”
  他这么说。
  但我没说要看小说啊。
  狼化身的少女和旅行商人的故事……吗？
  “你们、怎么来了？”悟突然学着我的语气，故意发问。
  “来安慰躲在被窝里流泪的小宝宝哦～”硝子在陪他胡闹。
  泽帮我削了颗苹果。
  屋里有些闹腾。
  ……
  他们直到晚上也没走，我早该想到的……毕竟都难得换了便服。
  硝子和悟本来打算和我一起挤在床上。
  悟倒也罢了……但硝子毕竟是个大姑娘了。
  最后，我勉强抽出两条褥子，算是有个打地铺的东西。
  泽？
  他好像没有睡吗？
  我睁眼，从床上移下来。
  硝子和悟在我脚边的地板上躺着。
  悟睡觉还是不老实，整个身子都伸出被褥。我替他扯了扯被角，虽说他大概率还会踢掉。
  我轻轻绕过他们，走向勉强能叫做“客厅”的隔间。
  没有开灯，幽蓝的光从那边浅浅渗出，忽明忽暗。
  泽是在看什么吧。
  砰砰咚咚的枪战声有些吵闹，虽然他已经把声音开得很小。
  我单手扶着墙慢慢走近，那点蓝光有些刺眼，我抬手稍微遮挡。
  “《星际牛仔》1，很棒的朋克风动漫。”
  泽弯着腰，坐在破破烂烂单人沙发上，头也不回道。
  动画里的女人身手矫捷，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媚气和潇洒，她随手开枪撂翻了几位杀手。
  “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我一时间有些感慨。
  “嗯哼。”他支着下巴随意应声。
  接着问：“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应该是我来问吧。”我无奈道。
  “蓝光光碟，无损版——”他指指动漫，以此作为熬夜理由搪塞。
  “苏特级什么时候愿意让「总监部」撤销我的休假文书？”我轻声道。
  “……你发现了啊。”他好像并不意外。
  他目不斜视，认真看着电视画面，“这不是我决定的——你觉得自己休息好了，自然就能接任务了。”
  动漫的画面把他的脸映得发蓝，摇滚和爵士乐的主题曲在房间里回荡。
  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场景。
  ……
  他们带着汽水、零食和温暖的阳光，突兀闯进我的房间。百叶窗被拉开，黑暗的屋子一下亮了起来，阳光烫的人眼眶酸涩。
  「拼尽全力、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种感觉很棒。」
  灰原是这样说的。
  “是吗……”
  我把手搭在额头上，“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吗？”
  我觉得，我稍微朝向了泽指的那条路。
  ————
  （注1：《星际牛仔》，别名“《cowboy bebop》”。日本SUNRISE动画公司制作的原创电视动画。于1998年4月3日-1999年4月23日播出。
  “一个允许私人执法的年代，牛仔们四处缉拿罪犯换取赏金。无垠的宇宙代替了西部蛮荒沙漠，冰凉的钢铁飞船代替了驰骋大地的骏马，赏金猎人的电视频道代替了悬赏抓捕的布告栏，唯一不变的是牛仔们漂流无根的浪子之心。”）
  Faye姐超帅，都给我去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