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偏方二

  他在餐桌上所言的三四成胜算,实则精髓在于他内功的运用,至于提及的偏方,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烟幕弹。毕竟,他不愿轻易展露自己的武艺,但又不忍心对老人的病情袖手旁观,故而构思了这样一个折中的策略。
  他购得的药物确系乡间流传治疗风湿的偏方,对于普通风湿确有独到之效,然而面对老人根深蒂固的风湿顽疾,若无内功辅助,这些药物几乎束手无策。假使真有如此神妙的偏方,恐怕各大医院早已门可罗雀。
  秦雨墨的二舅寓居于奢华的嘉怡华庭别墅区,外表富丽堂皇,王逸飞虽不知其确切价值,单凭这派头便能断定居住者非富即贵。
  二人搀扶老人入室,偌大的别墅内仅有一位年逾四旬的保姆,王逸飞心中暗自诧异,此处竟如此清寂,难道主人家周末皆不归巢?然此乃人之私事,且他本非好事之人,自然不会唐突发问。
  秦雨墨似能窥见其心思,边扶老人落座于沙发,边笑语盈盈:“是否觉察家中稍显寂寥?”
  “呵,还好。”王逸飞尴尬地挠头。
  “二舅在外经商,一年多半时光不在家,表兄大学毕业后亦留驻外地。”秦雨墨笑颜如花,“平日里,家中仅舅母与表姐相伴,今日恰逢周末,她们外出购物去了。”
  “原来如此。”王逸飞恍然大悟,“那你为何不与她们同住?是因为通勤不便吗?”
  因二人相识于王逸飞初入职场之日,他知道秦雨墨同样寄宿于市委机关大院单身宿舍,且闻其家实则位于省会城市。
  “正是。”秦雨墨颔首,“我享受那种下班即抵家的温馨,但此处距工作地点遥远,驱车亦需半小时,故而我通常只在周末来陪伴姥爷。”
  “理解,劳累一日后,无论是乘车还是自驾,都非乐事。”王逸飞感同身受,随即走向老人,“那我先为您的腿查看一番如何?”
  言毕,他屈膝跪下,轻轻挽起老人裤脚,以指尖轻按腿骨,细询老人感受。片刻后,他眉头微蹙,缓缓起身,秦雨墨急切询问:“结果如何?”
  “这……”王逸飞沉思片刻,“情况不容乐观,我检查发现,老人腿部大面积呈现麻痹状态,一则是风湿所致,另一面或是因年迈导致血脉不畅。”
  “这样啊……”秦雨墨眼神中满是期待,“那……”
  “我会竭尽全力。”王逸飞洞悉其意,郑重承诺,“具体情况,还需治疗后方能明了。”
  “何时开始治疗?我能做些什么?”秦雨墨连忙追问。
  “我这就为老人做腿部活血,”王逸飞解开塑料袋,取出一纸包药递给秦雨墨,“你去烧一桶热水,将这些药材浸泡其中。”
  “哦。”秦雨墨接过纸包,眉眼轻扬,“需得多大的桶才够分量呢?”
  “至少得没过膝盖吧,”王逸飞沉吟片刻,缓缓道,“风湿之疾,关节首当其冲。”
  “家中似乎无此巨桶,”秦雨墨面露难色,轻叹一声,“看来得前往前街超市购置了……”
  言及此处,她忽而眸光一闪,狡黠笑道:“对了,此药若用于身体其他部分,可有妨碍?”
  “自然无碍。”王逸飞含笑颔首。
  “那何不直接用浴缸?”秦雨墨笑颜如花,提议道,“外公每逢天气变化,腰部亦疼痛难忍,想必也是风湿作祟。”
  “如此?”王逸飞略一思索,遂将塑料包递给她,“也好,你先去准备,将药尽数浸泡,以免药力不足。”
  “嗯,明白了。”秦雨墨连忙应允。
  片刻之后,秦雨墨报曰药已备齐,王逸飞诧异道:“如此迅速?药性可完全释放?”
  “早已备好。”秦雨墨嘴角微扬,得意道,“我先以大壶煎煮良久,再倾入浴缸,此刻浴室已弥漫药香。”
  “是吗?”王逸飞起身道,“那我先搀扶老人家沐浴。”
  “需要我搭把手吗?”保姆洪妈手持洗浴用品,适时问道。
  “咦?”王逸飞一愣,疑惑望向秦雨墨。
  “外公平日生活皆由洪妈照料。”秦雨墨连忙解释。
  “原来如此。”王逸飞恍然,对洪妈笑道,“大婶,暂且不必,若有需要,我自会唤您。”
  王逸飞扶老人步入浴室,先以手试温,而后笑道:“唐爷爷,水温稍热,但更利于药效发挥,您看……”
  “呵呵,年轻人,你以为我会畏热不成?”老人边脱衣边笑道,“告诉你,我年轻时曾是军人,前线条件艰苦,取出弹片全凭一条毛巾咬牙硬撑。”
  “您当过兵?”王逸飞微惊,按老人年岁推算,若年轻时从军,必是解放初期。
  “没错。”老人躺入浴缸,闭目追忆,“与日寇交锋,最为畅快,可惜我生不逢时,入伍两年,日寇便投降了。”
  王逸飞心下暗惊,原来竟是抗日英雄,不禁肃然起敬,边侍奉边问:“那腿部旧疾,也是那时所留?”
  “非也,乃抗美援朝时,与美军激战所致。”老人摇头,“我部常驻湿地,战后,全团几无人幸免此疾。”
  “原来如此。”王逸飞欲令其放松,笑问,“烽火连天的岁月,定有许多难忘记忆吧?”
  “确实。”谈及过往,老人脸庞的皱纹渐渐舒展,“我虽年逾古稀,诸多往事已模糊不清,唯与战友并肩作战的画面,历历在目,仿佛昨日。”
  老人闭目,缓缓讲述军旅生涯,王逸飞见他如孩童般满脸欢笑,一边聆听低语,一边为其运气疗伤。
  约莫一炷香时间,老人话语戛然而止。初时,王逸飞以为故事告终,细看之下,方知老人已在浴缸中沉沉睡去。他连忙唤醒老人,关切问道:“感觉如何?”
  “哈哈,怎么说呢,”老人调整姿势,朗声笑道,“从骨至肉,酸麻辣交织,关节偶有疼痛,但这奇特感受竟令人舒适,故而不觉入睡。”
  “如此甚好,”王逸飞喜形于色,“坚持治疗,康复可期。”
  “那真要多谢你了,”老人笑道,“你似有习武之资?”
  “嗯。”王逸飞微笑承认,“幼时体弱多病,幸得江湖高人相救,遂拜师学艺,习得些许防身之术与医理皮毛。”
  “原来如此,难怪你施针时指力透骨,”老人审视片刻,笑道,“真是看不出来,初见你时,只觉你气质出众,讨人欢喜,未料你还藏有这般本领。”
  “呃……”王逸飞羞赧道,“其实所知有限。”
  “小伙子,不错,不错。”老人轻拍其手背,笑眯眯道。
  疗程结束后,王逸飞搀扶老人出浴,客厅中多了两位女子,一位年约四旬,风韵犹存;另一位二十出头,时尚洋气,与秦雨墨的娴静大相径庭。王逸飞猜测,这便是秦雨墨的舅妈与表姐。
  经秦雨墨介绍,确是二舅妈与表姐唐琳。王逸飞礼貌问候,却感这对母女不似秦雨墨那般易于亲近,故而未多言。
  二舅妈闻王逸飞乃秦雨墨同事,且特来为老人治病,对他颇感兴趣,不仅上下打量,还旁敲侧击询问详情,让王逸飞颇感局促。
  他觉此态不宜,询问老人感受,叮嘱数语后,借故匆匆离去。秦雨墨本欲留他共进晚餐,见其去意坚决,只好送行。
  “外公的腿疾真能痊愈吗?”秦雨墨边走边问。
  “根据今日的治疗进展,机会确是曙光初现。”王逸飞笑中带暖,言辞间流露出一丝乐观。
  “真的吗?”秦雨墨低垂眉眼,语调轻柔而幽远,“我多么渴望目睹姥爷重获健康的那一刻。你可知道,姥爷曾是个坚韧乐观的灵魂,但这双困扰他一生的腿,尤其在他年岁渐长后,每逢阴寒天气,那份痛楚,直教人心如刀绞。”
  “我明白。”王逸飞望向她,心中亦是一阵酸楚,随即正色承诺,“请放心,我定将全力以赴。”
  秦雨墨目光盈盈,以笑回应,旋即又歉意满满地说:“先谢过你了,适才实在失礼,希望你别介意。”
  “何出此言?”王逸飞被这突如其来的致歉弄得一头雾水。
  “说的是我舅妈啊。”秦雨墨轻笑一声,“你刚才不正是因为她的追问而避之不及吗?”
  “这……倒也不尽然。”王逸飞尴尬地挠了挠头。
  “我舅妈人其实很好,”秦雨墨笑中带黠,“只是对八卦之事颇为热衷,连我有时也难免心生畏惧。”
  “哈哈,这倒也寻常。”王逸飞忆起乔云娜拜访他家时,母亲柳玉香那连珠炮似的询问,不禁摇头笑道,“做了母亲的女子,似乎都有这份‘热情’。”
  “是吗?”秦雨墨笑靥如花,“你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哪敢哪敢。”王逸飞连忙摆手,“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那你不会因此就不愿再来我家了吧?”秦雨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试探。
  “怎会?”王逸飞失笑,“我不是已说过,下周周末,我还会再来观察老人家的身体情况吗?”
  “如此,我便安心了。”秦雨墨笑颜如花,目送他离开别墅区。
  “呃……”王逸飞见状,转身笑道,“你回去吧,不必再送,明日购得药材后,自会致电于你。”
  “无妨。”秦雨墨摇头笑道,“散步也是极好的,况且家中也无甚紧要之事。”
  见她并无停步之意,王逸飞只好并肩同行。偶一侧目,她的侧脸在夕阳下别有一番韵味,令他不由自主地凝视了几秒。
  “工作已渐渐上手了吧?”秦雨墨边走边笑问。
  “嗯。”王逸飞点头,“许是工作性质简单,适应起来也就快了。”
  “听说你是新闻系出身?”秦雨墨转头,目光灼灼。
  “是的,有何不妥?”王逸飞打趣道,“是否觉得我更适合文秘专业?”
  “你这是什么意思?”秦雨墨白了他一眼,“其实,我也是新闻系的毕业生。”
  “哦?”王逸飞一愣,“原来如此,难怪你常出入电视台和报社,那里该是你的理想之地吧?”
  “差不多。”秦雨墨轻笑,“不过,有时去电视台并非全为公事。”
  “那又是为何?”王逸飞好奇不已。
  “机关生活太过沉闷,去那里透透气罢了。”秦雨墨顽皮一笑,“你可知道,我曾经梦想成为一名主持人,却误入官场,偶尔便会怀念那失落的梦想。”
  “真的?”王逸飞惊讶,“那你为何不去尝试?凭你的条件,进入电视台应非难事。”
  “入门虽易,”秦雨墨苦笑,“父亲却不赞同。”
  “为何?”王逸飞不解。
  “他对这个行业有偏见。”秦雨墨撇嘴,“他认为与娱乐沾边的职业,都不是什么正经行当。”
  “这未免太过武断。”王逸飞愣了愣。
  “谁说不是呢。”秦雨墨叹气,“但也不能全怪他,近年来传媒界风气日下,不少知名主持人私生活不检,使得这份本该受人尊敬的职业,也成了八卦的焦点。”
  “我能理解这种看法,”王逸飞宽容一笑,“作为公众人物,特别是知名度高的,人们总是用放大镜审视其生活,这才导致绯闻不断。若我们能以平常心待之,或许许多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说得也是。”秦雨墨抿嘴一笑,“你倒是挺善解人意的。”
  “哪里,只是实话实说。”王逸飞抓了抓头。
  “那你觉得我适合做主持人吗?”秦雨墨大眼闪烁,满怀期待。
  “非常适合。”王逸飞笑答,“得知你父亲反对你走上主持之路,我深感惋惜。以你的才情与气质,若能成为主持人,必然是金牌之选。”
  “真的?”秦雨墨斜睨着他,“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试试了。”
  王逸飞以为是玩笑,便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荧屏上将增添一抹亮丽风景,我也得多看看电视节目了。”
  “你以前不怎么看电视吗?”秦雨墨笑问。
  “偶尔看看。”王逸飞笑道,“多半只关注新闻,对综艺娱乐并不感冒。”
  “原来如此。”秦雨墨点头,未再深究。
  两人边走边谈,不觉已至公交站。王逸飞望了望站牌,对秦雨墨说:“这里你真的可以回去了,有直达电脑学校的车。”
  “你还要去看你弟弟?”秦雨墨略显歉疚,“真是抱歉,占用了你这么久时间。”
  “哎呀,”王逸飞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虽然相识不久,但我们已是朋友,你无需如此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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