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答谢

  在这波澜壮阔的政坛变动中,几桩人事调动尤为引人注目:武明洋被委以重任,赴德兴区担任区委书纪,而赵宗林则终得偿所愿,稳坐花岭县委书纪的宝座;与此同时,津河县的常务副县长袁紫霞脱颖而出,晋升为花岭县县长,即将与素有“棘手”之称的赵宗林共谱政坛双簧;相比之下,长峰县常务副县长马有源的前路则显得黯淡,仅能在市农业局填补一个副局长的空缺。
  德兴区,作为仁清市新近划分的直属区域,原隶属于陵台区,在仁清城区东拓的浪潮中独立而出,与陵台、鼎兴并驾齐驱,成为市辖三大区之一。因其新兴之姿,人事布局尚属空白,这无疑为武明洋提供了一片广阔的天地,也是杜书纪给予其翻身的宝贵机会——若在此地仍无所建树,或许便意味着仕途的黄昏。
  赵宗林的提名虽在初步讨论中略遇波折,但在杜书纪的力挺之下,最终顺利过关。而袁紫霞则是此次考察中的意外之喜,她在与杜书纪的交谈中展现出对未来一年全县工作的深思熟虑及对关键数据的了如指掌,这份清晰的洞察力与扎实的准备,让杜书纪对她刮目相看。因此,当花岭县县长一职空悬,杜书纪亲自点名,让袁紫霞与赵宗林并肩作战。而马有源则因“不合拍”的评价,错失良机,尽管市府秘书长向学庆为其求情,也只是换来了市农业局副局长的位置,暂且留待观察。
  随着全市人事布局尘埃落定,王逸飞终于得以喘息,筹备期间,他的电话几乎成了热线,宴请、探听、乃至玩笑式的提拔请求纷至沓来,令他苦笑不得。但深知自身态度的微妙影响,他不得不忍耐这些“骚扰”,以平和的笑容和语气应对,久而久之,竟意外发现自己对那些应酬有了超乎寻常的容忍。官场,仿佛成了磨砺心性的熔炉,王逸飞不禁自嘲,短短半年,这里的历练似乎比任何修炼都要深刻,验证了那句古话:“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野”,官场这片染缸,或许正是淬炼心智的最佳道场。
  这晚,应邱明涛之邀,王逸飞直奔紫藤阁,这是他们今年第二次相聚,不容错过。邱明涛迎接他时,嘴角挂着狡黠的笑:“今晚你嫂子也会来,还带来了一位朋友,你不介意吧?”
  王逸飞笑答,带点调侃:“哟,你也开始上演夫妻档了?看样子,你在家庭和谐这块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嘛。”
  邱明涛嘿嘿一笑,未置一词,只引他步入包厢,一场新的交谊即将上演。
  “王秘,别来无恙啊!”王逸飞甫一踏入包厢,便迎面撞上了那如春花般绽放的笑靥,娇颜映入眼帘,温婉一笑,似春风拂面。
  “哎呀!袁县长,怎会在此相遇?”待王逸飞细辨那熟悉面容,不禁诧异出声。原来,邱明涛口中的神秘嘉宾,竟是新晋花岭县县长——袁紫霞。
  “嘿嘿,特来探望弟妹嘛。”袁紫霞笑指邱明涛之妻,言辞间满是亲昵,“恰逢诸位雅集,我便不请自来,添个热闹。”
  “哦,这可真是缘分使然。”王逸飞心知其言未必全真,却也未点破,笑语盈盈,“请坐,大家都随意些。”
  席间,众人落座,邱明涛向侍者示意上菜,转而对王逸飞笑道:“这段时日,可把你折腾得不轻吧?”
  王逸飞心领神会,那是人事调动的风雨交加,他淡然一笑:“还好,如今已渐入佳境。”
  “说起来,你的适应力确实让人佩服。”邱明涛摇头笑道,“前两天还听汤茗财抱怨连连,说这段时间累得够呛。”
  汤茗财,裘一鸣的得力助手,三年贴身秘书,于圈内也算资深。加之裘一鸣在常委中位高权重,汤茗财行事自然气场十足。王逸飞对此自是了然于胸,故而对邱明涛的话,仅以微笑回应,未置一词。
  “来,首杯,共祝袁姐高升。”菜肴上齐,邱明涛欲活跃气氛,举杯倡议。
  王逸飞正欲应和,袁紫霞忽地站起,轻轻摆手:“明涛,稍等片刻。”
  “何事?”邱明涛忙问。
  “确有一事。”袁紫霞举杯,目光流转至王逸飞,笑靥如花:“此间无外人,我这第一杯,理应敬王秘。”
  “袁县长,莫非在开玩笑?”王逸飞连忙摆手,笑中带几分无奈,“咱们可别玩这等捉弄人的把戏。”
  “非玩笑,乃真心实意。”袁紫霞语气诚恳,“王秘,请先干为敬。”
  言罢,不待王逸飞回应,她已一饮而尽。王逸飞苦笑举杯:“袁县长,您这是哪一出啊?”
  “这叫‘杯酒谢君恩’。”袁紫霞笑得狡黠。
  她姿容出众,又善饮酒,于酒桌之上,自成一道风景。此刻,酒后双颊染上淡淡红晕,更添几分迷人风韵。
  “何谈谢恩?”王逸飞晃着酒杯,苦笑连连,“袁县长,若您仅是邀我共饮,我自当奉陪,但如此一说,这酒我还真不敢轻易下肚了。”
  “慢着,先别争这个。”邱明涛在一旁插话,笑眯眯道,“你们二位又不是初次相见,关系匪浅,怎么还王秘、袁县长地生分称呼?”
  “哈哈,其实我早想直呼其名,只怕王秘怪我不懂礼数。”袁紫霞斜睨王逸飞,笑得灿烂。
  “袁姐,别拿我开玩笑了。”王逸飞笑着摇头,“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吧。”
  “逸飞,那我就不客气了。”袁紫霞闻言,笑得更加灿烂。
  “对嘛,这才像话。”邱明涛拍手称快,起身斟酒,“为这历史性的一刻,我们该痛饮一番。”
  及至为王逸飞倒酒,却发现他先前那杯尚未动,邱明涛诧异:“逸飞,这是怎么了?袁姐的酒都干了,你的杯子还是满满的?”
  “怕是嫌我诚意不足吧。”袁紫霞在一旁笑言,“那我只好再干一杯了。”
  说罢,她欲再次举杯,王逸飞连忙拦下,笑道:“别,这酒我喝,但你那喝酒的理由,我可承受不起。”
  随即,他一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邱明涛竖起大拇指,赞道:“痛快!”
  几轮推杯换盏后,邱明涛的爱人因挂念幼子,先行告退。孩子尚幼,仅三岁,平日由岳母照看,她才得空参与今晚聚餐。
  剩下三人皆为体制中人,话题自然而然转向了近期的人事变动。邱明涛对袁紫霞笑道:“袁姐,您这一步登天,真是可喜可贺!”
  “这还得感谢逸飞。”袁紫霞一脸真诚,“若非他,我绝无晋升之机。”
  “别,别这么说。”王逸飞连忙摆手打断,“此事切莫归功于我。实话告诉你,这次我可没为你美言半句。你能上位,全凭自身实力与出色表现。你也清楚,我资历尚浅,在杜书记面前还说不上话,若我贸然开口,恐怕反会给你带来不利影响。”
  “非此意也,”袁紫霞轻摇螓首,笑靥如花,“实则是你上次不经意间透露的风声,试想,若非我事先得知,杜书记此番突袭检查,我又怎能将准备工作做得滴水不漏呢?”
  “此功我可不敢独揽,”王逸飞笑中带谦,摆手道,“杜书记新官上任,巡视基层本就是例行公事,料想诸位父母官对此早有预料。况且,记得我并未明确言及杜书记将亲临考察之事吧?”
  “嘿,许是你无心之语,我却有意聆听,”袁紫霞不欲深究,转而笑颜如花,“总而言之,此次姐姐真心感激于你。”
  “此事不提,”王逸飞挥手示意转换话题,“你赴花岭已逾一周,感受如何?”
  “尚可,”袁紫霞笑答,“前两日抽空粗略走访,发现彼处民风颇为纯朴,颇有感触。”
  “纯朴民风?”邱明涛在一旁插话,面带戏谑,“此言出自肺腑,还是另有深意?我倒觉得,你是否在暗示花岭过于贫瘠?”
  “花岭之贫,确为事实,无需遮掩,”袁紫霞坦然笑道,“但换个角度,此乃机遇也。因贫而基点低,恰是潜力所在。”
  “何出此言?”邱明涛疑惑追问。
  “贫,则意味着增长空间巨大,”袁紫霞眉眼含笑,自信满满,“据我所查,花岭去年Gdp仅三十亿出头,而津河县则高达五十八亿。设想,若能使花岭经济比肩津河,其增长率将何等惊人?”
  “让花岭比肩津河?”邱明涛忍俊不禁,“怕是梦中呓语吧?”
  “哼,你才在做梦,”袁紫霞白他一眼,“赶超津河有何不可?津河尚且未入前三,我仅言追赶,并未言超越,已是相当保守。”
  “你这立场转变得也太快了吧?”邱明涛笑言,“别忘了,津河可是你的老根据地。”
  “家归家,发展归发展,二者不可混为一谈,”袁紫霞正色道,“你或许不知,花岭虽贫,自然资源却优于津河,不出三五年,花岭超越津河并非不可能。”
  “真的假的?”邱明涛满脸狐疑,“若真如此,花岭为何迟迟未能崛起?”
  “这也是我正思索的问题,”袁紫霞摇头道,“但花岭的自然优势不容小觑,尤其是那片罕见的肥沃黑土,对于农业县而言,无疑是天降福音。”
  “哎,我记得你并非农学出身,何时对土壤结构也感兴趣了?”邱明涛打趣道。
  “你这话问的,”袁紫霞笑中带讽,“我在津河县担任常务副县长多年,若对农业一窍不通,岂不成了笑话?”
  “世事难料,有些官员五谷不分也是常事。”邱明涛笑言。
  “你们知识分子啊,就爱拿我们这些实干家开涮,”袁紫霞指着他笑道,“贬低我们,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等等,等等,”邱明涛闻言连忙摆手,“知识分子?实干家?你这一说,我倒糊涂了。论学历,咱俩同校毕业;论职位,你正处级,我副科级都勉强,你这称呼是不是颠倒了?”
  “少跟我贫嘴,”袁紫霞瞪了他一眼,“我怎么说也比你高几届,等你到了我这年纪,说不定比我更出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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