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何锦筵番外

  他的名是锦筵。
  繁花似锦的锦,天下无不散筵席的筵。
  与其说名,或许更像他一生的判词。
  他生于繁花似锦的尚书府,初来到这世上的那几年,也确实是一场“锦筵”。
  何尚书府上唯一的小公子,母亲又对他无比疼爱,幼时那几年,何锦筵是在爱中长大的。
  只可惜,这场筵席散得太早了。
  五岁那年,母亲离世,围在他身边的繁花也开始凋零。
  此后不过一年,父亲就娶了续弦,又添了两房妾室,此后没多久,弟妹一个个出世,那些花儿就彻底开败了。
  继母自然全心全意都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父亲公务繁忙,本就顾不上管府里的事,他虽没有被苛待,却也就这样一日日沉寂下来,成为这府中最安静不起眼的存在。
  府里喜事不断,何锦筵却在看着那些属于自己的花零落成泥。
  他在一点点失去曾经拥有过的一切,直至最终,除了一个工部尚书长子的虚名,什么都没剩下。
  但,也幸好还有这个虚名。
  他因为相仿的年纪,温驯的性子,以及与祁尧相似的经历被选为太子伴读,进了上书房,见到了他的先生。
  那样一位漂亮的年轻先生。
  是的,漂亮。
  世界那样多对于男子外貌的溢美之词,他却偏偏想用这个词形容他的先生。
  那是种毋庸置疑的,让人见之忘俗,直入心底的漂亮。
  何况这个人还不止是漂亮。
  他还那样温柔,平和,他不是看不出某些学生因他的年纪或者外貌产生的偏见和不满,却都不曾放在心上。
  可偏偏,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又好像清晰的映出了他们每个人的模样。
  像是传说中的神仙。
  不为尘俗的种种羁绊牵绕,却也将每一个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像是朵无比罕见珍贵的花。
  是何锦筵想要靠近的,无比心爱的,甚至想要采撷入怀的花。
  但喜欢这朵花的人太多了,云子猗的身边,从来繁花似锦。
  他的筵席从不散场。
  何锦筵自知性子阴沉,不善言辞,哪怕得了个所谓“温驯”的名声,也不讨人喜欢。
  这样的自己,有没有资格在云子猗的筵席中上桌呢?
  何锦筵以为是没有的,偏偏他的先生亲手给他递了请柬。
  被卫彰顺路捎来云府,惴惴不安地想着对方会不会不喜欢这般不请自来的打扰,却收获了一个极尽温柔的笑容。
  “随时欢迎。”
  他的先生说,随时欢迎自己的登门打扰。
  他的先生说,自己有资格踏入属于他的筵席。
  甚至不止如此。
  他登门拜访过几次以后,一日在上书房,云先生竟主动走到他面前。
  上书房那样多的人,他的先生却只奔他而来。
  那日的云子猗一身官服,身姿潇洒,眉目隽秀,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虽然……说到底,云子猗不过是来给他送自己前一日落下的坠子。
  但那一刻,何锦筵依旧有种自己被“选择”的感觉。
  那样多的人,但先生只走到他面前。
  那样多的人,但能时常往先生府上跑,甚至与先生产生这样牵绊的,也屈指可数。
  甚至连那不过是意外落下的玉坠子,都像是一种别样的“定情信物”。
  何锦筵攥着那个似乎还残存着些许属于云子猗温度的坠子,心跳如鼓。
  他太想拥有这个人,而非只是做他身边繁花似锦中不起眼的一朵。
  他失去了属于自己的繁花,凭什么就不能独占这一朵花呢?
  何锦筵这样想着,便也这样去做了。
  他自知不讨人喜欢,便去学讨人喜欢的模样。
  可他身边最受人喜欢的人,就是云子猗。
  他就去学云子猗。
  云子猗时常是温润含笑的,他便也学着让自己笑起来。
  云子猗性子平和,不会让其他人和事轻易搅扰自己的心绪,他便也学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只是学不会全然的云淡风轻,就深深自抑,将所有情绪压在心底。
  他渴望被爱,可这样学得久了,藏得久了,连他自己都忘了“何锦筵”该是怎么样的人。
  又如何能让旁人爱上他?
  云子猗非但没有如他所期望的一般离他越来越近,反倒与他越发疏远。
  原因无他,皇子们不再被困囿于宫中,平日里也能常来找云子猗了。
  何锦筵想,大约是先生心里就那么大点地方,分给旁人的部分多了,给他的就少了。
  一时鬼迷心窍间,他开始挑拨云子猗和其他人的关系。
  他自以为做得隐秘,却被云子猗直直点破,没给他留半点情面。
  那是何锦筵第一次见云子猗动怒。
  比起懊悔自责,他反倒更觉得不甘。
  大约是渴望得太久,他早已将这个人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
  哪怕云子猗对他从未有过一分一毫超越师生的情谊。
  他在这样的不甘中蛰伏了许多年,终于寻到了时机。
  云子猗被姜策绑架了。
  先生那样一身恹恹病骨,只怕是无可奈何的。
  何锦筵一厢情愿地想着,一厢情愿地对祁尧瞒下了消息,又一厢情愿地筹谋了营救计划。
  这一次,总该让先生知道自己才是最爱他的人。
  他也合该最爱自己。
  可他哪能想得到……
  “好久不见。”
  只身逃出来的云子猗见到他,连惊讶之色都不见分毫,依旧是无比平静淡然的模样。
  是他无论如何都学不会的模样。
  而这一遭,云子猗非但让他精心准备的营救计划成了场笑话,就连他的爱意都一并否定了。
  云子猗没有对他做什么,不恼,不怒,不怨,只轻轻放过。
  但他知道……
  他用臆想和所谓爱意勾勒出的幻梦,已经彻底破灭了。
  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终此一生。
  那从不是他能采撷入怀的花,而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握入掌中的流云。
  繁花再度凋零。
  而他在幻梦中构筑的锦筵,也再度散席。
  ——
  ——
  受限于快穿的篇幅和自己的笔力,正篇里没有塑造好锦筵这个人物,还是很遗憾(*′I`*)用番外弥补一点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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