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黑暗假期
五一节，易芝琳一到家就发觉家里的氛围不太对。
陈妈总是躲着她，林新月神情严肃，哥哥易秋一脸看好戏的笑。
唯一正常的，就是还在上初中的易杭。
难道是暴露了？易芝琳不敢再在客厅待下去，刚要逃跑就被林新月叫住。
“易芝琳。”
全名的压迫让易芝琳咽了口口水，就差直接跪下。
做都做了还知道怕，林新月懒得在这种事上多说，从皮包里拿出一把崭新的车钥匙扔到易芝琳跟前。
“送你的生日礼物。”
愣了好一会，易芝琳才反应过来林新月说了什么，她立马捡起钥匙，问车在哪。
“着什么急？我话还没说完。”林新月抱着手臂，横眉瞧了一眼女儿，“现在正是玩的年纪，但是玩归玩，不要当真了。”
宛如被一块大石拽入深海，易芝琳后脊发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颤抖着握紧车钥匙，“我知道了。”
没再多说，林新月拿上包出门，跟在她身后的易秋回头对易芝琳表示嘲讽。
“姐，你又干什么坏事了？”连易杭都察觉到林新月的愤怒。
对易杭说了个滚字，颜叶扶着腿起身，在林新月出门后去了车库。
明明可以在生日当天再送车，也明明可以换个时间再说那件事，林新月偏偏放在一起，分明就是要易芝琳做选择。
只是谈恋爱的话，林新月是不会叫她的全名的。
相较于林新月不露声色的教训，汪江湖挨的教训就太露骨了。
光着的膝盖跪在冰冷坚硬的地上，身上青一道紫一道，脸也被扇肿。
“汪江湖！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什么年纪做什么事吗？现在是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吗？”
“一旦你们之间出了什么意外，你怎么办？你让琳琳怎么办？你让我们怎么办？”
汪江湖不敢说话，侧头用眼神质问跪在一边的汪海洋，不是说警报已经解除了吗？
不把你骗回来，谁来挨打？一道厉色扫来，汪海洋立马扭头背对汪江湖。
“你们两个就串通！我看你们还能串通出什么花？”鸡毛掸子被怒砸到地上，黄兰扶着额头到沙发上坐下。
膝盖疼得受不了，汪江湖刚要活动，一个抱枕就把他的脑袋砸懵。
“敢动一下，我就让你跪榴莲！”
向汪海洋求救无果，汪江湖只好认错。
“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黄兰走回汪江湖跟前，冷眼道：“再跪半小时。”
五月的花江，暴雨说来就来，颜叶坐在门口听雨，一个打着蓝色格子雨伞，拎着酒的男人走进她家的院子。
她不认识他，他却笑着跟她打招呼，“你是叶梨吧，我是大伯！”
叶梨？没等颜叶反应过来。
听见动静的颜芳芳和叶俊文匆匆跑了出来。
戒备着雨中的男人，颜芳芳一把拎起坐在台阶上的颜叶，让她回房间去。
颜叶不想回去，叶柏冲过来强行把她拉回楼上。
“你来做什么？”叶俊文侧着身子，不愿多看男人一眼。
男人没有生气，一直带着讨好的笑，“我们家平安后天结婚，想请你们去喝喝喜酒。”
“他结婚你还好意思叫我们？”颜芳芳也不待见男人。
抿了抿嘴唇，男人讨好的笑，“那个时候孩子不懂事，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怎么说，我跟俊文是亲兄弟，叶梨也叫过我几年爸爸。”
“够了够了！你什么都不要说了！”颜芳芳慌张的回头，确定颜叶不在后面，她冒着雨将男人往外推，“你走吧！不要再来我家了！”
“弟妹。”
“我不是你的弟妹！”
“弟妹，别这样，我跟俊文是亲兄弟，平安也是叶梨的哥哥！”
“我们家没有叶梨这个人，赶紧滚！”
叶俊文也冲上前，拖着男人往外走，颜芳芳也立即关上大门，在雨里抹了一把泪。
窗边的颜叶看见母亲走进屋檐，她回头问叶柏叶平安是谁，叶梨又是谁。
只说了叶平安是个贱人，叶柏大步跑下楼。
把男人连拖带拽推出巷子口，叶俊文指着男人的鼻子让他永远不要再出现。
“我是你的亲哥！难道你真要因为那点事断绝我们的关系吗？”
男人怒斥着靠近，叶俊文后退几步，又突然向前把男人推倒在地，最后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的转身走进小巷。
淋着雨回到家，颜叶堵在门口，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叶俊文。
如果她真的是叶梨，那那些画面就不是梦，而是她遗失的记忆。
愧疚和雨水一起打在身上，叶俊文埋头躲开颜叶的视线。
“你想让爸淋死？”叶柏把颜叶从门口扯开，打着伞去把叶俊文拉进家。
好一个父子情深，颜叶用力拉开两人，叶俊文身上的雨水把她的手心打湿。
跑到一楼的主卧挡住门口，颜叶看着各怀心思的三人。
她好像明白了颜芳芳为什么不准她谈恋爱，但她的脑袋和心脏，都前所未有的痛。
“你们都在骗我！”
她根本就不内向，而是她不能离开房间。
“怕超生为什么要生我？生了我又为什么要把我丢一边？”
她的名字也不是父母争着冠姓，而是为了掩人耳目。
她在大伯家长大，却又教她说她是小舅的孩子。
“我只是脑袋受了伤，一时想不起，你们就给我洗脑，篡改我的记忆，你们到底拿我当什么？”
颜叶越来越觉得，她不是他们的孩子，而是他们的实验品。
雨水滴落在光滑的地砖，叶俊文扶着墙坐下，颜芳芳转身扶住沙发。
花江的天气，下了雨就很冷，叶柏冲过去把颜叶拽开，颜叶拼命反抗，把叶柏的脸抓出血印。
皮肤被抓破的刺痛让叶柏松手，用手背擦了一下脸，浅浅的血迹点燃叶柏的怒火，“你够了！骗了就骗了，你还要怎么样？”
“被骗的人又不是你！”颜叶憎恨叶柏，明明都是父母的孩子，他却什么都有。
“是怕你承受不住才骗你！”
又是万年不变的，为你好的烂借口。
“那如果我当时记得呢？你们又怎么说？”
他们明明可以告诉她真相，就算他们不愿意开导她，时间也会淡化那件事带给她的伤害。
可是他们一发现她记不清东西，就像她没了他们曾经抛弃她的证据，兴奋的编织谎言。
让颜叶相信她是他们，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心肝宝贝。
“你们这虚伪的一家三口！”
不告诉她真相，却又一直拿高昂的手术费和她差点丢掉的命，一次又一次的将她绑架。
她以为，真的是她在楼梯上乱跳才摔倒的。
用力推开叶柏，颜叶负气跑回房间。
很冷，颜叶裹紧被子坐在床上，雨不断拍打着窗户。
她一生下来就被送给大伯，大伯给她取名叶梨。
大伯一家对她都不好，才三岁就要她帮家里做事，她被晒得很黑，手上总是开满裂口。
她一不听话就会被打，还会被大伯用脚赶出院子。
她撕心裂肺的叫着他爸爸，可他却不是她的爸爸。
到了上小学的年纪，破破烂烂的她才第一次见到她的爸爸。
跟大哥大吵一架，叶俊文把女儿接回花江，她有了一个单独的户口，名字叫颜叶。
一开始她是大伯家的孩子，后来她变成小舅家的孩子。
每天放学回家，颜芳芳都让她在房间里不要出来。
她上初二那年，上高一的叶平安来到家里借住。
跟其他人都不熟，叶平安只和颜叶玩。
那天洗完澡，叶平安突然扑向她。
她在医院九死一生，昏迷了整整半个月，醒来后很多事情都记不清。
他们告诉她，她是从楼梯上乱蹦乱跳摔下来。
他们告诉她，她本来叫颜晴晴，是叶俊文去上户口时临时要加上他的姓，所以她叫颜叶。
告诉她，她从小就内向，所以喜欢躲在房里。
于是，在不断的重复中，他们的谎言构成了她的记忆。
她忘了自己曾被抛弃，也忘了自己叫他们姑姑姑父。
忘了站在窗边看颜芳芳带叶柏出去玩的日子。
相信了他们是很好的父母，关心她，爱她，重视她。
他们不至于愚昧到，真的以为能改变她的记忆。
他们只是，随便骗骗她，被拆穿了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