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飘起来的灵魂

  天飘起小雨,展馆内人群陆陆续续往外走,到处都是汽车的鸣笛声,小助理守在门口,耳边很多种声音。
  “白是beta真的太好了。”
  “是啊,是啊,我开心了好久,他要是Alpha那种生物我真的会难过。”
  “搞不懂为什么上午场这么早闭馆,才十一点就闭馆,难道是显得来看他画展的人很多,好炒作吧。”
  你才炒作!
  没等小助理拳头捏起来,他的同伴打断了他,“你再说一遍。”
  “好好好,我错了,不说了。”
  小助理将展馆的门愤愤关上,转头发现薛先生那个关系一般的同窗蘑菇头画家还在,拿着一支笔神神叨叨的记录。
  “那小子长得一张小白脸,娘里娘气,真受欢迎。”
  还说着一些热门网络词汇。
  “画这么好,不要命了。”
  “喂,我们要闭馆了!”
  “陈真啊,我城东堵了一个小时才来,下午就要赶回去,明天还有几场画协……”蘑菇头振振有词。
  陈真催也催不走,赶又赶不得,生怕给老板来个驱赶同窗的热搜。
  蘑菇头奋笔疾书,话痨子们还等着他打探完敌情回去,那帮子人一天天在灵感来了和画了坨屎之间反复徘徊,逐渐玩物丧志。
  他们一众新锐年轻画家都对薛以洁不怎么喜欢或无感。
  大家都是搞艺术的,家里也都不差钱,真心热爱的哪个不是一天天不修边幅,呼吸里是铅灰,指甲缝里是颜料,你小子成日里穿得干干净净,整得比富二代还富二代。
  搁那里忧郁啊忧郁,清高啊清高,嘴角一勾一笑都定制似的,白莲一样,就你出淤泥不染,我们都是底下的淤泥咯。
  蘑菇头胸口郁结。
  他们把他孤立出去了,可也是他先不融入。薛以洁谦卑有礼,有礼可以是拒绝靠近,谦卑一定是自负,眼睛看谁也都不真诚,他那与生俱来的天赋伴随着傲慢一直存在。他很高啊,格格不入。
  “多么……多么。”细腻的笔触。
  他看着墙上的画,跳跃回自己画室丢在调色盘上的刷子,洗笔筒里的刷子,才拆开包装的刷子,普普通通的刷子,和薛以洁用的一个牌子。
  画架上的失败品被用白色颜料胡乱覆盖。
  蘑菇头面上肉眼可见的阴霾。
  陈真就见他忽而阴霾一收,把笔丢进帆布袋,笔帽都没盖,鬼赶来一样走了。
  陈真纳闷着,转身看见侧门外多了两个人,澄净玻璃清晰透出近到快贴上的黑伞,伞面英文一晃而过,什么咖啡。
  露出的手腕一条艳红的线,那人把伞收了,赫然是薛以洁。
  “薛先生!”
  玻璃隔远视线,隔雾看花般,男人的脸较以往雅而疏冷,不知是不是因身旁女人繁艳的容颜,他寡淡上许多。
  “是我。”薛以洁推开门,风吹进来。
  陈真又觉得哪里有什么更加疏冷,这看人眼神不温和的很吗?一道窈窕的身影走进来,裙摆有点湿,女人说:“你小助理有点呆。”
  “他确实有点。”薛以洁说。
  他哪里呆了!
  “叫我陈助理就好了。”陈真故作成熟的笑,薛先生的朋友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真有点呆。”崔静不知道怎么戳到笑点了。
  你才呆,你全家都呆。
  陈真气完后开始打量,那天他寄出去的收件人看着是名女性,难道就是她吗?薛先生的朋友?朋友?不止吧。
  陈真脑补着克制不住傻笑,想明白了什么,借口去吃饭溜之大吉。
  “阿真。”薛以洁提着伞的手都僵了。
  谁让他走了。
  他作为老板的资本家血脉觉醒,没到下班的点呢,吃什么饭?
  崔静在他旁边整理吹乱的头发,小声抱怨:“预告不是说今天阴天,突然飘小雨,没想到还刮这么大的风。”
  薛以洁的喉咙微微发干,室内开着恒温空调,他能感受靠近她时发散的体温和淡香,她还是那么喜欢草木香,几次了都没有换洗护。
  心跳的存在感又跑出来了。
  别刷存在感了。别刷了。
  难道你平时不跳吗?你平时也跳啊,非要这时候跑出来这么影响他的思维吗?
  “我去取个毛巾。”
  崔静看了眼裙下摆都快看不见的雨痕,“不需要,都快干完了。”
  “我去给你接杯水。”
  这也才喝完咖啡。崔静没叫住,薛以洁有种视死如归的毅然决然。
  崔静开始觉得有些异样,他似乎,对自己有些太过在意了,就算和女性相处少,可如果是同性恋的话应该没有性缘脑这种思维,即:与异性的关系难以纯洁的思维。
  崔静没有忘记自己来干嘛,——看展。
  边往里走边看墙面布置讲究的画,她来之前有做过他以往画展的功课。
  薛以洁是一名天赋型画家。
  哪怕这些是小说三两句的设定,落实到她所在的现实中,他的画作给予观看者灵魂上极大的愉悦。
  崔静想起那幅《母亲》,客观承认早年间他的天赋便难以抑制的涌现,光芒抵挡不住,而情感是他天赋的顶级加持。
  薛以洁走过来,手里端了两杯水,“温水。”
  崔静接过后,薛以洁双手捧着自己的水杯,感觉自己的手有了摆放的地方,思维也得到安抚。
  他看见崔静在一幅画前驻足。
  “这画上是一个飘起来的灵魂。”薛以洁走近。
  画的角度像是主人公坐在窗框从高处的视野,远处的太阳和下方的混凝土,缝隙中杂草丛生。但一细想,人类的视野怎么可以同时清晰看到上下左右有些焦黑的窗框。
  那更像第三人视角。
  所以薛以洁说是飘起来的灵魂,像一个融入主人公后脑勺顶,视野大到堪比动物的鱼眼镜头。
  崔静看得有点不舒服。
  夕阳的余晖很漂亮,太阳是半个鸭蛋,流着糖心能把画布打湿,色调温暖,她却想起一幅蓝色为基底的画。
  《当蓝色的夜晚偷偷降临》
  绿裙女人在窗边闭着眼,窗外是蓝色夜幕,室内有着橘色的灯光和注视着主人的狗。
  崔静不单觉得静谧、忧郁,还觉得危险。女人面颊的粉,很像崔静刻板印象里中世纪为使脸部红润使用的朱砂,有一种不知情的自我摧毁。
  “那天我做了一个梦,太阳很漂亮。”薛以洁回忆道。
  “这幅画其实没有什么含义。”和他凭空的记忆有点相似,现在薛以洁把之前的清醒幻觉定义为重生前记忆。
  他就是想画下这个梦。
  也想挂出来,以至于和这次画展主题格格不入。对于今后可能有的众多解读、争议,他也依旧不会予以理睬。
  “感觉有点忧伤。”崔静其实觉得压抑,作品一定程度反应作者的心境吧,现在翟阳和他到哪一步了?
  一面意气风发,一面被以亲人的把柄捏着介入他人婚姻,说不这种人前人后的身份割裂还是一种莫名的精神play。
  薛以洁现在精神还好吗?
  作为一个知晓一些真相的人,崔静有点憋的慌。
  原着养子看到那个长得像受母亲的人,将不知情的“假妹妹”送到受身边,受震惊之余,没忍住查了dNA,他不知道的是:他去哪里查都会得到一个假结果。
  就为了让攻拿到受的把柄。
  孤家寡人的受有了牵扯,攻看到希望滋生更大恶念。
  原本引线可以熄灭,绳子也可以慢慢断掉,养子不想让他们断掉,他打了个死结。
  所以受磨灭了自我,攻控制欲放纵之余也自毁,结局他根本就不爱薛以洁了,只爱自己的情绪,哪怕结局hE,更多的读者觉得那是bE。
  结局作者才恶趣味在番外揭晓妹妹这个导火索的真相。
  果然虐文有点恶心,当年误入欺骗她多少情绪,撑着一口气看到hE结局,心梗好久,崔静轻轻皱眉。
  忧伤吗?
  薛以洁看着那个太阳有些失神地说,“有点温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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