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子鲍的内心自白
这边主仆三人旅行愉快，那边皇宫里的人就没那么愉快了。
太后寝宫里。
一个小太监低垂着头在禀告。“奴才去府上求见，门房说三公子出城郊游去了。奴才接着说要找那个三公子带回去的姑娘，门房就说不知道，没见过什么姑娘。”
太后沉着脸没说话，她身后的一个大宫女急了。话是她传的，现在人迟迟不来，太后责怪她办事不力就糟糕了。“你没有进去问问别人吗？可有找他们府里的管家问话？”
小太监依然低头垂手，小心地回答道：“奴才进府了，见到了管家。管家说是三公子昨日回来不高兴，今日一大早就嚷囔着要出去散散心，然后就带着那个叫安叶的贴身小厮驾车出门了。至于姑娘，管家也说不清楚。反正三公子出门时就带了一个小厮。奴才问了几个洒扫的下人，也说没看到什么姑娘。”
大宫女知道这个小太监明显被敷衍了。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一个两个的都没看见？肯定是躲起来或者跟在马车上跑了。
小太监缓了缓，继续说，“奴才跑去城门口问了今日守门的，说见到三公子和那个叫安叶的小厮出城了。马车里没有异状。”
“马车里没有异状，那到底是有人还是没人？”大宫女追问。
“说是，无人。”小太监头垂得更低了。
别说是没看到，哪怕真的看到车里有人，那个守卫也不敢说实话。毕竟，太后要的人，被他给放跑了。
“你退下吧。”太后听着他们问答，一直没有出声。这会，也不想再听了。
不过是个老女人，跑了更好，省得她费心思。那些心心念念要把女儿送进宫来的贵夫人们，才是需要她费神伤脑筋的。
小太监心惊胆战地退出寝殿大门，才敢偷偷松口气。太后没有责罚，真是玉皇大帝保佑，晚上回去可得喝两杯压压惊。
他退到太监们临时休息的小屋子，正端着杯子倒茶呢，迎面走过来一个比他还要瘦小的太监，关心地问他道：“小关公公，太后没有拿你怎么样吧？”
他喝了一口茶水，如释重负似的说道：“没有。我都担心今日必定是会掉一层皮的。你看，金疮药我都备好了。”他掏出一个小瓷瓶晃了晃，然后收进怀里。
“太后真是宽厚仁慈，体恤咱们做奴才的。”瘦小太监说。
“那是，太后仁慈。”谁敢说太后的坏话？哪怕挨打了，也得谢恩。何况这次他确实是走运。
又寒暄了两句，瘦小太监就说“到时间该我当值了”，和小关公公告别后，就走出了休息间。
他走路速度很快，不久就来到了一座宫殿门前。绕到一侧的小门口，他找了一个侍卫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这名侍卫随即进门，看到了守在大殿门口的明公公。明公公听完侍卫的传信，挥着拂尘点点头，就转身进了大殿内。
大殿宽敞，开着窗，也燃着油灯。子鲍独自坐在里面的御案后，专心地批阅奏章。
明公公走到那张豪华书桌旁，躬身说道：“皇上，那边传话说，太后得知人跑了，没有发怒。”
子鲍闻言停了笔，“嗯”了一声。
明公公等了一会，见他没有什么指示，便躬身退出。
子鲍放下染了朱砂的御笔，合上了并未批改好的奏章，用右手揉了揉眉心。
他本来就是想让子须离开都城的，最好是离开宋国。这样对子须来说，是最安全的。没有了皇室身份的束缚，他也能过得更加自在。
可是，周一出现了。
她说她要陪着子须离开都城，永不回来。这句话，刺痛了他的心。
他们曾经是知己，她说她要帮他完成心愿，只要是他的决定她都会支持。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的关系就渐渐地疏远了。他越想留住她，就越是把她推向危险的境地。
看到她全身血污地躺在子须的怀里，他是后悔的。他总说子须任性，可是殊不知他自己，也是一边任性地要完成心愿，一边又任性地要留住人吗？
他看到周一临死前问子须有什么心愿，才想起来她一直都在问他们兄弟俩的心愿。而他，从来没有问过她的心愿，也没有在意过她的心愿。
她从一开始见到他，就是坦诚布公的。她说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她说她想回家，她说帮他完成了心愿她就可以回家了。
很多次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神是留恋的。她不想走，可是她不得不走。
于是，他想着自己可以留住她。为了她，更为了自己。
只是，自己不该那么早就去告知太后。安排周一入宫一事，应该再慢一点。对周一的保护，也应该更周密一些。
这次她回来，看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看一个知己的眼神，甚至，都不能算是朋友。
她变成了他看不上的样子，也变成了，他留不住的样子。
所以，得知子须驾着马车离府，他心底居然冒出一股“本来就该是这样”的感觉。他派人暗中保护，拖延太后的人手，在城门口帮助他们顺利出城，也得知他们选择了去东方的路。
东方有海。周一对大海的喜爱，他其实是知道的。他们曾经聊起山川海域，周一便说她的世界里，山水皆被污染破坏。她很想看看这个世界美丽的山和水，尤其是大海。他告诉她，都城往东有海，不算很远。他也计划过，待局势安定下来，他要带着她去看海。
可惜，她等不了那天，就陪着子须去了。
他原本还想嘱咐一下子须府里的人，没想到他自己就已经安排妥当，那些下人全都装傻充愣守口如瓶。难怪他当初单单留下了那些人，确实是忠心。
他在太后面前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也是为了周一的安全。人跑了，太后没有发怒，说明太后确实没有把这个周一放在心上。不像之前，三番五次对付她，先折磨后处死，明明看不起她，却非要除之而后快。
走了也好。从此，天高凭鱼跃，海阔任鸟飞。他们走了，挺好。
而自己选的枷锁，自己认命扛着吧。用周一的话说，他是个高的，需要立地顶天。终有一天，他会挣开枷锁，顶破天地，创造出完全由自己控制的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