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二号病
走出跳蚤市场，秦淮一颗紧绷的心才放了下来，秦晓云姐妹来到他身边问说：“哥，卖完了吗？”
“卖完了，你俩吃东西没有？”
“吃了，刚才我们每人都吃了两个包子，肚子饱饱的。”
秦晓云又递过来俩，秦淮接过来狼吞虎咽，肚子就像无底洞，永远吃不饱，总想往肚子里塞食物。
两个包子下肚空空如也的胃感觉到了稍微的充实，感觉就是再来四个也能吃得下，但是明白不能这样花钱，这才问秦晓云说：“给爷爷买了没有？”
“买了。”
“行，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家里没有粮食，我去买点。”
他又到市场上买了十斤玉米粉，价钱比肉没便宜多少，五毛钱一斤，议价粮就是双职工家庭，也吃不起。
三人慢慢回到家，秦淮打开门，秦小米就拿着包子到秦老汉面前献宝，秦老汉说：“别为我花钱，在这里天天都能吃饱饭，比起村里已经是神仙的日子。”
秦淮说：“那怎么行，背着你老人家偷吃。”
秦晓云说：“爷爷，是我哥心疼咱们，你吃吧。”
老汉这才接过来慢慢咀嚼，秦淮说：“做模具的木料不够，得回去再弄些。”
老汉说：“行，不过最好是干木料，还是要回村里想办法。”
秦晓云说：“哥，你们回家，我和小米想去火车站捡煤行不行？”
秦淮有些为难，确实需要煤，但是让两个小丫头在外面他又不太放心。
看出他的为难，秦晓云说：“哥，我不会让人欺负的。”
老汉也说：“丫头从小出去要饭，她也不傻，就让她去吧。”
秦淮不忍地点头，如果不让他们去，以后的柴和炭都是问题，他深深体会到在这个时代，单个人的生存有多难，做肥皂也是全家一起努力的结果，一加一的效果远远大于二。
秦晓云能感觉到哥哥对自己的担心，心里一暖。
她从几岁就开始跟老太太要饭养活哥哥妹妹，从来没奢望过有人关心自己，想不到哥哥忽然像是个变了个人，不仅能挣钱养家，还处处想着自己，小丫头活了十几岁，才真正尝到被人关心的幸福。
秦淮虽然答应了，但是一再交代他俩不要跟别人起冲突，谁欺负就忍着，等他回来再去找人算账。
秦晓云眼眶湿了点头说：“哥，我知道了。”
回村的路上，秦淮让老汉坐在车子上他来拉着，老汉一开始不愿意，秦淮说：“反正要拉车的，一个人累比两个人累要强，爷爷，我这么年轻总不能让你拉着我回去吧，路上的人见了会骂死我的。”
秦老汉说：“别人怎么说怕什么，我心里有数。”
虽然这样说着，他还是上了车，走了一会他忽然说：“秦淮，我这辈子虽然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可直到这时候，才觉得我是有孩子的人。”
秦淮一开始不解，但想了一下就明白了说：“爷爷，不怪他们，大家都过的不容易。”
老汉嗯了一声。
四里路不算远，到秦家庄的时候，看看太阳还很早，进村就看见队长带着几个人站在村口。
秦淮停下来，秦老栓斜着眼问说：“听说你的棺材板都卖了？”
秦老汉说：“能怎么办呢，人总要活下去。”
“换的粮食藏好，搜粮队昨天来过，今天说还要过来。”他很突然地说。
秦老栓经常看起来不近人情，其实并不是平时表现的那样。
秦淮身上虽然裹着五斤玉米粉，但却说道：“哪还有什么粮食，不过是换了几个窝头，这两天也都吃了，哪能留在现在。”
招呼完了，队长就不再管他们，吩咐民兵审问眼前的几个妇女，这几个人里面，秦淮认识的，只有白老六的娘。
看了一眼他们，只觉得白老太太和别人好像都不一样，但没看出来哪里不对。
因为他被被一个妇女的样子吓坏了，她整个头肿得很高，脸和脖子的皮肤像是透明的一样，似乎伸手一戳就能戳破。
老汉下了车怜悯地说：“这是二号病，她没有多少日子了。”
“二号病？”
虽然秦淮没听说过，但能想得到就是饥荒，这种十分诡秘而又令人发憷的“二号病”，应该是饥荒年代的产物。
本来就根本不应该出现和存在的，可能它只存在了短短的一个历史时期，后来随着食物的逐渐充足，“二号病”也就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被后世的人们渐渐遗忘。
这个妇女虽然已经很惨了，秦老栓还是让她和几个妇女站在一起，但是秦淮听到队长问话的内容时，只觉得汗毛倒竖。
原来队长把这些人抓起来，是因为昨天和几天他们几家冒烟开火了。
炊烟是没有罪的，但是别忘了，全村的粮食都被搜走了。
今天审讯的原因，居然是他和队长才埋下去的，白七军的小闺女的尸体被人挖出来了。
可怜的孩子，身上的破衣裳被扒掉扔到一边，这都不是最吓人的，最吓人的是，她的两个小屁股蛋和大腿上的肉全被人剜掉了，尸体赤条条地扔在外面。
小闺女的哥哥在妹妹的尸体前哭得眼睛出血。
队长这才派人在村里调查是什么人干的。
一个妇女说：“队长，这事我怎么会干，那不是缺德吗？”
“就是，是不是被野狗刨出来啃了？人怎么能干那种事？”白老太太争辩道。
队长冷笑说：“野狗的牙不是刀，我还没眼瞎到看不出来野狗啃的，和刀割的区别。”
“我都不知道她埋哪里的，肯定不是我。”
几个妇女申辩着，秦淮再也听不下去了，催促老汉说：“爷爷，咱们先回去吧。”
他们悄悄走了，队长又在继续审案子。
秦老汉说：“这事八成是白老六的娘干的。”
“你怎么知道？”
“你看她的嘴唇那么红，不是吃死孩子，怎么会红得那么妖？”
他说着又继续说道：“其实队长也早看出来了。”
这个答案让秦淮诧异问：“那他为什么还要把大家都拉过来审？”
“不这样做，以后都有样学样，到时候割得可能就不是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