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把火

  伤得最重的王成海,没能熬过去,当天夜里他家就挂起了白幡。
  剩下的几人伤得没王成海那样严重,经过闵白行的救治倒是都活了下来。
  只是王成海一家人,不恨和他们械斗伤了王成海的上河村的人,反而恨上了闵白行,恨他救治不力,凭什么其他人都能活下来,就他们家的王成海一个人孤零零的下地府?
  但王成海一家人也没能翻出多大的风浪,就被大队长联合村支书给镇压了下去。
  倒是收都没收人药钱,白忙活了一晚,也没吃到路人乙的闵白行气得不行,
  “我没说吗?去卫生所,去卫生所,他们自己不去,还赖上我了!村里的条件就这样,我连间像样手术室都没有,无菌室更是不要想,就这,我能救回七条人命,我都惊讶我居然有这能力!有这医术!”
  “不气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啊。”陆仁亿安慰他。
  “是啊,闵医生,你别生气,王成海家的事,我会处理好,不会让他们跑来碍你的眼的。”村支书一再保证着。
  闵白行最先结缘的是他,所以算是他王氏这一边引进的人才,人还会医术,自己会采药,看病也不用花太多的钱,已经是很良心了。
  可不能因为王成海家的闹事,让闵白行与他离了心,转投大队长那边去。
  村里就两大姓氏,王和郑,打擂多年,你追我赶的,谁也不让谁,
  大队长有个邵追做军师,借着翻地机的名头,没少打压王氏一族。
  可郑氏一族也没得多少便宜,大队长手里有名为邵追的智囊,他手里能打出的好牌少,可他有闵白行这个好用的医生,光拿闵白行做人情,他收了不少的好处。
  都怪子孙不争气,还得他这个老头子坐在村支书的位置上跟大队长争。
  想着,村支书好话不要钱的往外冒,直劝得闵白行展开笑颜,才颠颠的回家去。
  上一秒还笑着和村支书道别,下一秒,闵白行就沉下脸来。
  “亿哥,你囤粮囤得怎么样了?”
  “地下室和后山的防空洞里都存满了,就我们三个人,吃上四、五年也是够的。”
  邵追在落陆仁亿一身位:“水也得想个办法储存一些。”
  “不错,”闵白行同意:“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天灾副本的开胃菜就是干旱了。”
  陆仁亿在脑海里用万物索查看地底下的水脉,
  河里的水位一降再降,地底下的水脉却丝毫不受影响,他们吃水都是用的地下水,他觉得,另外两人是多虑了。
  “唔,”闵白行伸了个懒腰,“和平美好的日子要过去喽。”
  他哼唱着:“爷们要战斗,爷们要战斗,把是是非非纷纷扰扰征服……”
  比旱情先来的,是警察。
  相比起河间村有个闵白行会医术能救人,
  上河村可就没他们这条件了,而且上河村距离三河镇比河间村还远。
  上河村因昨晚的械斗,死了四个,还有十五个轻伤呜呼哀哉的躺在卫生所病床上,等待治疗。
  听说河间村只死了一个,他们死了四个,心理不平衡下,他们选择了报警。
  因为是河间村的人先扛着锄头上人间村里的,言语激动下,先动手的也是河间村的人,种种缘由算下来,过错最大的还是河间村。
  当晚参与械斗的人太多了,还闹出五条人命,这事怎么的,也不能就此善了。
  但,真要处理下去,也不好抓人,
  械斗场面乱,谁打了谁,一个说看见了,另一个又说不是这样,
  公拉婆扯的,拉锯了快一个月,
  最后的判决是上河村的人,不得再私自筑坝截流河水,阻人生路,
  而作为最大过错方的,河间村的人需得向上河村赔偿2000元,作为四名死者家属的抚恤金。
  2000元由全村人分担。
  同理,上河村赔偿河间村500给死者王成海的家人。
  械斗的事,好像就这样随着这份判决落下帷幕。
  两个村的人虽然互相见面后会互吐口水,但好是没再打起来。
  一个月过去,地里的麦子快到了收割的时候,
  今年的雨水没下下来,河水也日渐消瘦,现如今只剩下河中心的一条臂宽的小溪,日常吃水都快要成问题了。
  麦子在灌浆期的这一个月里是需水的高峰间,即使村民们尽力给麦子浇水了,却还是因为缺少水分的补给,结出的麦粒干瘪,今年的收成大为减产。
  陆仁亿不止一次,在路过麦田时看见有人对着卷叶干瘪的麦子哭得不能自已,
  收成不好,今年吃不吃得饱饭都是问题,更不用提要上交粮食了。
  看得人难受,陆仁亿减少了去麦田的次数,把精力都安排在了去别处购买粮食。
  镇上供销社的粮食已经开始按人头算限购了,
  连续几个月了,一点雨滴也没有落到地上,有经验的老人,早就琢磨着往家里囤点粮食了。
  而且生活在镇上,也不是没二、三村里的亲戚,从他们的口中也能探知今年缺雨少水,收成大幅度减产。别小看了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他们在生存刚需上比平安年代长成的人敏锐度更高。
  供销社能买到的粮不多,
  但有明就有暗,
  私下的交易市场还是有的,凡是吃的东西都被炒出了天价,却还不愁卖不出去。
  陆仁亿三人把手里最后的钱都砸了出去,换回了一批批吃用的东西。
  看过末世天灾小说的人都知道,灾难当前,钱比废纸还不如,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换不来斗量米。
  今天的晚餐吃得有点晚了,天都黑了,但为了炖兔肉,值得。
  陆仁亿抓回来养的兔子抱窝快,下崽多,三个月就能有一批成兔。再抱窝再下崽,兔群越滚越多,再不吃,下一栏都快能出了。
  正吃着肉呢,转头却看到远处有火光照耀,
  闵白行一秒回想起,村民们打着火把来找他治病的场景,
  “卧槽!不会又打架了吧?”
  “不像是,”陆仁亿停下碗筷,眯着眼看,“火把的火远看是一簇一簇的,不是连成一片,更像是哪里起火了。”
  心里估算着方向和距离,顷刻,邵追猛然起身,甚至带倒了椅子:“那是,麦田的方向!”
  “我勒个老天啊!麦子都快收了!却起火了!”
  “快,我们去帮忙!”
  冲天的火光染红了整个河间村,察觉到不对劲的不止陆仁亿他们,等火势蔓延后,几乎是全村人都出动了!
  “水!水!快拿水来灭火!”
  “大队长,哪里还有水能灭火啊!”接话的人都快哭了。
  大队长也是脸色一白,是啊,没有水啊!
  天气干燥,麦子是最好的燃料,风往哪吹,火就往哪里走,滚烫的热浪一重接过一重,烧得人心惶惶。
  “拿镰刀!都拿镰刀!先割出隔离带!能保一点是一点!”是赶来的三人。
  家里没有备刀具,他们只能高声喊,提醒村民拿镰刀来。
  邵追时常跟着大队长混,和村里的所有人都打过交道;闵白行是村里的医生,自带好人缘,在这一刻,他们的积累发挥了作用,不少六神无主的人听了他们的话,立刻就跑回去拿了镰刀回来。
  日常“街溜子”的陆仁亿、嗯,起了个喇叭的作用。
  “从这,到哪,割!玩命的割!只要先清出一条隔离带,剩下的麦田就能保得住!”邵追吼得撕心裂肺。
  大队长和村支书两个村里主要的理事人,也都全听邵追的,跟着大喊让所有人都来割麦子。
  陆仁亿也分了把生锈的镰刀,没多余的时间去把锈迹磨除抛光了,抓住一把麦,就割,
  生锈不锋利?
  那就多用力!总能割下来。
  不用担心夜里黑看不清麦株,越逼越近的火光在照耀,
  绝望下的放手一搏,能有多快?很快,
  但人力再快,也抵不过火焰的燃烧,
  这场大火,几近天明,才被扑灭,绵延不断的麦田被烧毁近大半,焦黑的土地,看得人心凉,缕缕麦灰在清晨的阳光下打着旋,飘飘忽忽的飞向远方。
  “啊——!”有人跪在地上痛哭出声。
  “我的老天爷啊,这可怎么活下去啊!”有人哭天抢地的怨恨老天爷。
  “没了,都没有了,一年下来,白忙活了……”也有人形如枯木,双眼泣泪,喃喃低语。
  最后都化作悲痛欲绝的嚎哭,在河间村的麦田里,盘旋萦绕,连日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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