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中之人

  短褐少年向后靠了靠,拉紧捆扎的麻绳就要起身。
  一只大手从身侧伸了过来,帮他把柴火卸到地上。
  “陈家老三,你这是要累死啊!这么大一捆柴你是怎么背到这儿的?”
  陈家村的族叔,好心地关心着他……
  这个穿着短褐的少年,就是陈家村的陈三郎,也就是王瑾仪惦念的陈智远,两人都苦苦追寻着梦里的彼此。……
  随着日头西斜,夜幕慢慢降临,陈三郎艰难地把柴垛背回了家,收拾好之后,坐在院子里疏解着疲乏……
  …………………………
  同样的夜色笼罩下,王瑾仪早早的洗香香,然后上床了,这一天充满了各种离奇的事件,大量的信息充斥在大脑里。
  王瑾仪处在兴奋中,觉得自己得好好捋捋,就假装睡了,闭上眼睛用心听着,屋里奶娘和青玉,轻手轻脚的收拾很快睡下。
  爹爹还没回来,母亲房里的油灯一直亮着,可见母亲此时的担心。
  三更的更鼓敲过了,王瑾仪实在困的睁都睁不开眼。二房的大门轻轻推开的声音传来,有人低语。
  王瑾仪挣扎着悄悄地爬起来,掀开被子。
  哎!屋里有守夜的人,自己下不了床,只能悄没声地凝神静听,东厢房的门响了,然后二房大门关了。
  灯笼的光照亮了院子,爹爹回了正房,随后响起青儿沿着门廊,走向婢子们住的偏院的轻微脚步声。
  母亲的正房里灯一直亮着!直到王瑾仪困的坐着就睡了过去,正房的油灯还没有熄。
  翌日清晨。
  青玉轻轻撩起藕粉色的幔帐,用镂空透雕的帐钩挂好,床上的小姐才揉着迷蒙的眼睛,像刚刚苏醒的模样,奶声奶气的问:
  “奶母,爹爹回来了吗?”
  奶娘走到床前笑着接道:
  “哎哟,我的小姐呀,你再不起,爷可就去府学了!”
  青玉和奶娘一起服侍小姐,洗漱穿戴整齐,王瑾仪像一个肉嘟嘟的小奶包,梳着两个小小的花苞头,美美的出现在西厢房里。
  王瑾仪跳下梳妆台前的锦凳,把今天新穿的外褂拉拉整齐,拒绝了奶娘和青玉伸出的手,当先向外走去,两人紧紧跟在身后。
  到了门前,奶娘抱起小姐越过门槛,王瑾仪想了想奶娘被扣了半个月的月钱,不再挣扎,任由奶娘抱出门。
  王家是传统的读书人家,每日学子卯时即起,这一个时辰是早读时间。然后,开早食,也就是开始吃早餐。
  现下,早食已经摆好。因有外人在,仍是男女分席。
  王瑾仪作为干饭代表,坐在大椅子里的小鼓凳上,举着勺子做好了干饭准备,忽然发现今天母亲心事重重?!
  王瑾仪暗道,定是与昨日爹爹与祖父的长谈有关。
  王瑾仪这么一想,连饭也不香了,只乱吃一通就主动要求下桌了。
  等到母女两个都收拾妥当,回到前厅,欧阳文澈回他的东厢房去了,只有一家人聚在座榻上。
  王瑾仪发现,好像只有王文栋,是家里唯一一个没有心事真心快乐的人。
  父亲面带微笑,但眼下隐有黑眼圈,母亲似乎昨夜哭过,眼睛微微有些肿。
  王瑾仪偷看一眼爹爹,又偷偷看了看娘亲,不知如何开口,哥哥适时问道:
  “瑾儿,我昨天把先生的课业背会了,你要听吗?”
  王瑾仪极其捧场,举起双手配合的晃动着:
  “我要,我要……”
  哥哥晃着小脑袋开始背: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
  王瑾仪瞪着大眼睛,心里有个小人,跳起来了指着王文栋,哥哥,千万别炫耀!本宝宝能把《论语》20篇中的大半,一字不差的背出来,你这不是白白送上门来,找虐吗?
  哎!看在爹娘心情不好的份儿上,给你个显摆的机会吧!
  你看我多善良啊,嘿嘿嘿……
  边想边捂着嘴笑了起来。
  哥哥生气了,:
  “瑾儿,为何笑我?”
  王瑾仪觉得应该给哥哥一个小压力,也为了让爹娘转移注意力,挑了几句重复起来: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知而愠,不亦君子乎?……”
  看着哥哥吃惊的神情,转头看一眼同样吃惊的爹娘,听到哥哥不服气地问到:
  “娘亲,你怎么能先教瑾儿,不教我呢?”
  哥哥生气地噘着嘴。爹爹也专注的盯着女儿:
  “你给他读过《学而》?”
  明显这是在询问母亲,母亲看着女儿问了一下句:
  “瑾儿,刚刚哥哥背的你可以背吗?”
  王瑾仪犹豫着,要不要……哥哥接话,问道:
  “瑾儿,你能听懂吗?”
  王瑾仪心想,前世,学习快速记忆法,不过是为了方便记忆一些古代经典,现在看起来,人多学点本事总归是有用的。
  哥哥背的是《论语》的第一篇,如果传承有序的话,可以说自己是信手拈来。
  嗳,还是适当展现吧,别掉马甲才好!
  于是王瑾仪把哥哥用一整天背会的八天的学习成果,磕磕巴巴地背了一段就停了。
  不停不行,因为爹爹和娘亲的眼睛已经瞪圆了,两人眼睛里闪着小星星,无数的小星星……
  母亲端庄的仪态也没了,嘴都张成了“o”型。而哥哥有一种羞愧的神情,这怎么办?那就结束吧。
  王瑾仪当机立断,背诵声音停了。房间里有一丝空气凝住的感觉。为了打破僵局,王瑾仪适时胡诌:
  “瑶瑶姐姐和朋友去玩,很高兴,后来君子来了,带着弟弟……”
  在王瑾仪一通打岔中,爹娘终于表情正常了。自己的女儿有点小聪明,可以过耳成诵,但终究是孩子,难通深意。
  最高兴的是哥哥,发现妹妹根本就不懂《学而》的深意后,几乎都高兴的跳起来,好像终于维持住了,做哥哥的尊严:
  “瑾儿,哥哥可以教你,下次旬假回来,我来教你。”
  一家人的亲子时间,在惊喜中冲淡了莫名的愁绪,塌上留下兄妹二人,一个认真教,一个“努力”学。
  就这样儿,孩子的嬉笑声响在二房院子里,爹娘进内室去收拾爹爹回府学的包裹。
  近午时,上房传话让男丁去上房集合。
  爹爹跨出房门时,母亲极少见地伸手拉了拉爹爹的袖角,爹爹微笑着回过身来,看了看,妻子怀里,还在快乐的与哥哥挥手的女儿。
  看着欲言又止的妻子,难得的伸手将妻子耳边的发丝别到耳后:
  “别担心。”
  出门后没再回头,大步出了院门,哥哥欢快的与母亲、妹妹挥手,蹦跳着追着爹爹跑出二房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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