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名为林若生的少女
混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
叶清很难描述自己此刻的状态，她碾碎了自己的意志，让自己的意志像是自己体内的“道质”一样存在。
这是她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她恍惚间想起来，她曾经死过一次，但此刻的感受，和那个时候的感受完全不同，那个时候的自己，仍然有灵魂存在——这个时候的自己……
不，自己此刻，灵魂仍然存在，这是非常微妙的事情。
正常来讲，一个人陷入这种状态之后，灵魂会随之消散，她和何言悦的状态不同，何言悦没有她的意志破碎如此彻底，如果说，何言悦是一块玻璃落在地上摔碎了，那么叶清此刻的状态就是被磨成了粉末，这完全是两种形式。
然而，她能够认知到自己。
所以在粉碎的瞬间，她就确信，她一定能够领悟真正的混沌之意，这样一条道路的的确确的存在，她唯一所需要做得事情是，领悟混沌之意，然后重组自己的思维，让自己从沉睡中苏醒，彻彻底底的踏出这条路。
她失去了对世间的感知，失去了对事物的感知，却又在此刻得以见到“道”的真实模样、
化为最细小的微粒，却又构成了整体的意识——就像是万事万物本身就由最基本的粒子构成， 却成为了不同的现象。
……
在林横秋作为S号庇护所F分区区长的时间段中，他在某种意义上算是权势滔天。他的实力仍然在稳步的增强，他所拥有的势力也在一步步提升。
如今十岁的林若生出门的时候，都会有好些三级武者陪着她出行，守护她的安全。
“爸爸~我今天考了第一名！”
“若生很棒哦~是爸爸的骄傲。”
少女抱着自己的父亲，她眨着眼睛：“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从少女知事开始，她就总是询问这个问题，可是林横秋没有办法回答她：“妈妈是去遥远的地方工作了，肩负人类的使命，爸爸也不能过多的透露。”
很多时候，大人总以为孩子们是愚蠢的，他们说什么，孩子们就相信什么，可是孩子们有些时候是敏感的，这时候的林若生，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我会乖乖的等着妈妈回来的！”
“宝贝最棒了！要去哪里玩吗？爸爸这周末把时间空出来，带你出去玩！”
“好耶！”
第二天的时候，在学校里，林若生只是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年少女们。
“林若生，我说什么，你妈妈肯定早就死了！”有人颇为得意的这么说，像是这样的孩子，你不能说他恶——他只是觉得自己聪明，他觉得他猜对了真相，他想要收获他人的赞美，他想要成为人群绝对的中心，他并不会顾虑他人的伤痛。
林若生很想一拳给对方打过去，但是她知道，她并不能那么做。
因为她打不过。
她生来没有异能。
尽管父亲告诉她，那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尽管父亲告诉她，总有一天，她会拥有异能——但就像是母亲的事情一样，林若生已经意识到，那是父亲在安慰自己。
这个时代没有异能的孩子……周围的所有人都有异能。
学校当中，父亲给她的护卫没办法进来，她如果和别人打起来，不论事后的事情，至少当时，自己会被打得很惨。她怕痛。
所以她不说话。
“我说对了，所以，你要给我钱。”
那孩子向林若生伸出了手，脸上写满了得意的笑容。
他知道林若生家里有钱，他知道林若生的父亲是高官——自己的父母进学校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林若生父亲时候那副卑微的模样，是年幼的少年从未见过的模样。而同时，父母也再三的告诉过自己，绝对不能得罪这个少女……
可是为什么呢？
这个年纪，他并不能理解社会地位之间的差距，这个年纪，他知道自己学习成绩优秀，知道自己异能强大，在班级当中属于绝对的核心，他并不能理解自己地位和自己父母地位之间的差距。他以为自己所在的这个班级，就是他所理解的全部世界。
所以，父母的话，唯独在名为学校的这个地方，不能够被使用。
父母越是让他要和这个女孩子打好关系，越是谨小慎微，他就越是对这个少女进行伤害——当然，真要说动手打人，他还是不太敢的。
毕竟，这个女孩子成绩也不差，打起来老师未必会帮自己。如果她是差生就好了。
如此想着的少年，会偷偷丢到少女的文具，教材。企图让她的学习变差——可是少女对此毫不在意。每一天，少女都会拿着新的东西来，对她来讲，丢了东西好像根本就不是一件会挨骂的事情。这和少年完全不同。
他要是丢了什么东西，他的父母一定会骂得他狗血淋头。
她一定是没有让她家里人知道，她把东西丢了的事情，她一定是把她的压岁钱都用来买教材了。
所以，让她没钱就好了。
于是他总和这个少女进行各种各样的赌注——几乎都是必定会赢的赌注，但是这个少女仍然不在意。即便是他向少女赌500这样的天价数额，这个少女仍然眼睛都不眨的拿出来。
五百！他的压岁钱都少有人放五百进去的！
对于一个十岁的少年来讲，有些时候他甚至不知道五百块钱应该怎么花。但眼前的少女就如此平静的把钱拿了出来。
她只是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问：“你很缺钱吗？”
被自己的“敌人”这么询问，少年顿时觉得窘迫：“我，我怎么可能缺钱！我是！”
“我听说，你之前看了一款球鞋，卖三千。你想要让你的父母送给你当做礼物，他们送你了一个五百的作为代替，即便是这样，那双鞋你也只有很少的时候会穿。”林若生平静的说，“是这样吗？”
少年顿时感到了一股愤怒：“林若生，你要说什么！”
“我妈妈应该是死了。我爸爸大概的确是在骗我。”她的目光很平静，显露出这种年龄不应该有的深邃，“但是，我大概是比你过得幸福一些。”
“你，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们全套的教材，是多少钱吗？”
林若生突然问。
“我……我不知道……”
“一本书零售价是三十，总计十一门科目，售价是三百三十元。你这些日子，丢了我的教材，大概都有个十套了吧？三千三百块，够买你想要的名牌球鞋。”
少年的愤怒骤然之间被浇灭，听到三千三百块这个数字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大错。
他骤然从少女的脸上看到了一抹笑容。
而这个少女却接着说：“我的文具，你也丢了不少。我的那些文具并不贵——一支笔也就是几千块钱，具体是多少，我没问过，毕竟都是管家姐姐给我准备的，这些，几万块钱应该是有的。”
那些笔！几千块钱一支！怎么可能！只是一支笔！
但是他能够从林若生眼中看到的只有平静，就像是说着一件平平无奇的事情。
看到他慌乱的模样，林若生笑了：“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能够这么平静的说这样的事情？因为那真的不是很有价值的事情……我现在身上这条裙子，也不贵，也就是十多万。上次有人把墨水弄到了我的裙子上，你看我有让别人赔吗？因为这真的不太值钱。你对我做得事情，加起来对我的损害也不超过十万，我一个月的零花钱都比这多得多，实在不是什么值得被责骂的事情。就像是，你丢了五毛，你会在意吗？”
十岁的少年，在此时此刻，第一次意识到了阶级的差距，他头一次认识到，自己父母的收入加起来都不如眼前少女一根毛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对我来讲，虽然是小钱，但是对你来讲，恐怕就不是如此了——很遗憾的事情是，如果我现在把这件事情告诉老师，你觉得，老师会不会处理？一般情况，老师会奉劝两边都各退一步，私下解决，可是不一样的问题在于，我的父亲是F区区长，所以，老师会很愉快的帮我报案，以此来获得我父亲的好感。然后你就会被抓起来，当然，不会进入监狱，而是少管所。你的父母不得不代替你偿还你所欠下的钱，我都很难想象他们会有多愤怒。”
少年慌了。
这个一直以来任由他欺负的少女，这时候让他感受到了恐惧——虽然他觉得 对方是在被他欺负，但那只是他单方面 的感受罢了。
“你，你没有证据！”
“呵呵。那我们试试？”
少年沉默了，他不知道怎么办，他的腿在颤抖，他的脑子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不过，就像是我说得，对我来讲，那不过是很小的事情，就像是丢了五毛钱，有些时候我甚至都懒得从地上把它捡起来。”林若生脸上的笑容已经不再遮掩，“所以，只要我不追究，那么这样的事情，就可以当做是没有发生过。你仍然是那个品学兼优，拥有着很有前途异能的人。”
即便是如今的少年少女只有十岁，少年也本能的理解了少女的意思。
“你，你要怎么样，才能够不追究？”
“你见过狗吗？”
“狗？”
“我家里养了一条狗，是我小时候看上 的，爸爸买下来送给我，一个月，我们家在狗粮上的消耗大概是二十万。”她露出遗憾的表情，“不过前段时间，它死掉了。所以——如果有人愿意来当我的狗狗……这二十万就会用在他的身上。”
少年终于理解了眼前少女的意思：“你，你要让我当你的……狗！”
“你不愿意吗？那算了，待会儿上课的时候我和老师 说一下我的文具丢了，也就是几千块钱的事情，听说五千块钱就可以报案——”她摸出一个挂坠，“把这个算在一起吧？这个也就值个十几万。”
眼前的少女，成绩没有自己优秀，甚至她还没有异能……
可是，她太有钱了！
她的父亲实在是拥有太高的地位，以至于让自己绝望。
十岁的少年，在这个时候开始成长：“我，我当你的狗。”
他的脊梁从十岁开始就弯了下去。
……
“……她怎么会这么腹黑！”林横秋听到了关于自己女儿的事情之后，直接绷不住了，“这肯定是遗传的叶清！和我没有关系啊！”
他身后站着的助理李诗梦顿时就无语了：“你不会真以为和你没有关系吧？”
林横秋看向了自己面前的有些局促的穿着职业装的女性：“老师！你一定要听我解释啊！我从来没有教过若生在学校里收宠物这种事情啊！我到时候一定会教育她的！这，这是……那个……”
说实话，这位年轻的女教师从来没有想过，这位F区区长会这么好说话，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毕竟对方位高权重，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学校的老师，按理说是见不到这一位的。
可是当她表明了身份，立刻就被礼貌的邀请进来，这位林横秋先生更是如此的热情……
“林先生，我不是指责的意思，我只是——我知道像是您这样的家庭，对孩子的教育会有些特殊。会教导他们一些不同于普世价值观的东西，不过……”她斟酌自己的用语，“我比较疑惑的是，您为什么不让她去一些贵族学校上学呢?毕竟以您的条件……贵族学院可以给孩子更好的教育。”
林横秋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老师，您，您这是要让若生退学吗？我，诗梦，你立刻去叫若生过来，让她向老师道歉。”
“别！不要这样！林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位老师连忙制止，“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先生，我只是希望若生能够 稍微收敛一些。”
林横秋叫住李诗梦，让她不要去找林若生，而后自己叹了一口气：“老师，不瞒您说，这孩子的母亲——从事某种保密工作。我不能具体向您透露。我和她母亲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们都是孤儿，在成长的过程中，蒙受许多老师的照顾，才能够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所以，尊师重道于我们而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若生在学校中把同学当做是狗，这是绝对不能够允许的事情！我和爱人一直努力，不是为了培养这样子的孩子的，她的事情我一定会严肃的处理……至于说转学的事情，还希望老师不要再提起。我和我爱人能够在普通的学校中学习到东西，若生也是如此。”
“林先生……既然如此，那我这一趟就不算是白跑。”这位老师随即准备离开。
“老师，我送你！”
林横秋亲自把这位老师送了出去。
李诗梦在他身后问：“你要因此而责罚若生吗？”
“我不知道。”林横秋只是说，“她正是很敏感的时候，若是叶清是醒着的，我一定会责罚她，因为叶清会安慰她。她得以健康的成长。可是只有我。若是我责罚了她，她大概会觉得被世界背叛。可是——我不能让她成为鱼肉世人的那种人。”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告诉她真相——既然她已经聪明到了钓鱼来支配自己的同学，让对方当她的宠物，那我就不能把她当做是小孩子了。我应该告诉她，她母亲的真相，大人的自以为是往往会带来糟糕的后果，小孩子也有知道和她密切相关事情真相的资格。”
于是林横秋找到了自己的女儿。
“爸爸我错了。”林若生却直接对他说，“我不该那么做的。”
“你们老师已经找过我，你之后去学校，要向老师道歉，这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若是在学校中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以告诉我，若是有人欺负你，爸爸不会找你的同学麻烦，而是会直接找他的父母，进行友好的沟通。”
林若生脸上露出笑容：“嗯！”
“不过，有些事情是应该让你知道了。毕竟你已经这么懂事了。”林横秋看着自己的孩子，恍惚间从她身上看到了叶清的影子。
十年了！
孩子都已经十岁了。
尽管对于元婴境界的生命体来讲，这不过是生命尺度的百分之一。异族人可能闭关一次时间都比这长，可是对于养育着林若生的林横秋而言，时间已经太长了。
他带着自己的女儿来到了一间密室：“我 听说，你对同学做过分事情的理由是，他说你的母亲死了。”
“……对。”
一柄剑飞了出来，而后骤然放大，出现在林若生眼前的，是一个如同睡美人般的女性。她拥有赤红色的长发，冰蓝色的指甲，看起来有些奇怪，却又让林若生感到亲切。
“这是……”
“这就是你母亲。”
林若生的表情顿时变得哀伤：“妈妈，果然是死了吗？”
“不，并没有，你可以摸一摸你的母亲，她还活着。”
对于林若生而言，这是很不可思议的思念，她触碰过自己母亲的身体，发现她的身体有温度，她靠在母亲的胸口，听到了母亲的心跳，强大而富有力量。
“妈妈为什么睡着了？”
林横秋平静的说：“因为她要拯救这个世界。”
林若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知道自己家里很有钱，她知道自己父亲的地位很高，她也知道——这种话按理说不管是父亲这样的人说出来的，很多人都曾经告诉自己，政客会考虑自己的利益，而绝对和拯救世界无关。
可是自己的父亲没有撒谎，作为女儿，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父亲没有说谎。
'“你的母亲，要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来改变整个人类的命运，她还在道路中迈进，她所做的事情是伟大的。作为她的女儿，你在做什么？”
林若生弱弱的说：“父亲，我已经道过歉了……”
“不，你不是真的觉得你错了。你只是在做给我看。若生。”林横秋用充满爱恋的眼神看着那躺在空剑之中的少女，“你是我们的孩子，她害怕我做傻事，所以把抚育你的事情交给了我。她为了这个人类而付出一切，她的女儿却在那里把别人当做是宠物。当有一天，她终于醒过来的时候——她要怎么面对这个世界呢？”
林横秋终于把视线从叶清身上收回，他的目光落在了林若生身上：“我希望你要清楚一件事情，我的女儿，道歉不是你逃避责任的手段。道歉是你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发自内心的话语。你如果认为一件事情自己没有错误，那你是不需要道歉的。因为不觉得自己错误的道歉只会让人觉得讽刺。”
“我并不打算对你发火，也不会对你做任何的惩罚，你很聪明。你或许觉得你天生没有异能……你母亲把把这个世界上最为宝贵的，所有人都期盼的力量给了你，当你真正该能够认识到自己所拥有力量的时候，力量就会来到你的体内。但现在，你大概还没有获得你母亲给予你力量的认可。”
林横秋只是叹了一口气：“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在这儿陪一会儿你的母亲吧，我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考虑这件事情那个，认真的去思考这件事情。然后，再来说，你是否有错的问题。”
他于是从这个屋子中离开了。
李诗梦站在门外：“你的要求，对一个孩子来讲是不是太过分了？”
林横秋看着李诗梦：“我知道你看着她长大，很心疼她，但是我们要没有时间了。人类不可能容许永远在异族的注视下，被囚禁于这绝天通地的阵法当中，真正的大战就要到来了。联合了妖族，虫族——前所未有的战争就要到来。很多人会死，我不能确定我到底能否活下来，若是我战死了……我希望若生能够继承我的意志。能够守护她的母亲。”
李诗梦愣住了，按理说这是绝密的情报，可林横秋既然告诉自己了……
那就说明，那一天，已经要到了。
已经不是能够瞒得住消息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