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报
刍狗僵了一僵，伊仙臣打听到她的出身。
知道她的身份有多可笑——京都上官家族的嫡长女，废物一个，毫无灵气，学不来法术。
伊仙臣笑：“刍狗，我同大师兄姬龙微一并登门道谢。”
刍狗畏惧地垂下头不吭声，伊仙臣带来的这个人，森冷难近的威严气势像她的父亲上官大君、京都修仙世家的君主。
姬龙微神识扫过面前的女子，“姑娘是凡人？”
刍狗咬住嘴唇。
她又要被瞧不起，和在京都时一样。
姬龙微不苟言笑地颔首，“二师弟是我门中的未来与倚重，我代洪炉大冶上下多谢上官大小姐相救。”
我不是大小姐，她刺心，我是家族无用的弃子刍狗。
姬龙微抬起手，掌心有一颗丹丸。
“这颗修为丹作为谢礼，可以延年益寿，。”
刍狗行了个生疏很久的礼，“谢谢姬公子。”
伊仙臣拿出一张符纸，“这张辟邪符驱赶阴灵邪煞，刍狗姑娘，把它折成三角佩在身上，不怕僵尸死灵侵扰。”
姬龙微瞥伊仙臣一眼。
“这就是你去道门学了一夜画符的原因？”
伊仙臣开朗的哈哈笑。
刍狗受宠若惊的接过，“谢谢伊公子！”
姬龙微口气平静，“一个弱女子久居山野不妥，应当告知上官尽快接刍狗小姐回去。”
脆弱低贱的她一声不吭，低头听着两位强大男修的裁决安排。
伊仙臣说：“大师兄，她在这里安静自适，没有什么不妥。”
姬龙微皱眉，“仙臣，仙门世家处高位而享优渥，因为人人皆得传承维护仙门的责任，不是想和不想。”
伊仙臣摸头说，“大师兄说得有理。”
刍狗静静等待着，在修士强者面前，从来没她说话的份。
她被家族的人利用和冤枉，也没有她说理的地方，如果为她一个废物凡人小小的公平正义去动摇仙门中的谁，计算利害取舍，她完全不值得，也没有必要值得。
伊仙臣看到她沉默的卑怯温驯，皱眉说：“大师兄教导我待女孩子温柔，你却吓着面前的女孩子了。”
姬龙微背上一道金光飞起，金剑落入山间，只见药山黑气浮动，迅速湮灭于金光下。
姬龙微闭目凝神，金剑归位。
“此山尸灾已除。”他说：“上官姑娘可以安全归家，”
她应了一声。
自己出于逃避仙门的家，隐藏在这里过平静的生活，心里其实并无感谢。
“多谢你们。”
伊仙臣笑，“不要再‘谢’了，我以后再来看你！”
姬龙微转头看他。
刍狗睁圆眼睛。
“伊公子，为什么再来看我？”
“刍狗种的灵植品质优等。”伊仙臣对姬龙微说，“大师兄，百草园师叔一定会喜欢她。”
“哦？”
他们聊了几句话后，两位男修谢别离去。
刍狗看看左手的辟邪黄符，右手乌黑的修为丹。
这是她帮助伊仙臣休养恢复的回报。
就收下吧。
她收了修为丹，缝制进放药材的香包，把辟邪符也折放进去挂在身上。
刍狗摘下几颗在凡人中视为珍稀的灵植，留下怀孕的灰狸花看家，牵大黄下山去，沿路见到府衙派官兵掩埋爬出坟地的尸骨和被害死的人。
刍狗走了几日，去城镇里买了些调料鱼苗，再回到药山崖上。
她用储物戒装了两口大缸，收集泥沙水草，把沙土和石块铺成小景观。她将水草按进石缝泥土中生长，灌入山泉水，接着倒进小鱼苗做个鱼缸，用同样的法子在另一口水少的缸里养几只小乌龟。
怀孕的狸花觊觎地盯住鱼苗，刍狗便拿网子把大鱼缸罩起来。
刍狗研究种地、养些东西就会觉得安宁快乐，忘记不开心的过往和家族。
鱼苗一天天长大，看它们惬意地在水里游动，刍狗瞧着，心里感觉轻松。
比和人相处时好。
比起人，更喜欢单纯的动物。
种完了地，她去山里找泉水冲刷的漂亮鹅卵石，在两口大缸里来来去去地摆弄布置。
一个声音说：“这一块放在白石头那里做假山？”
刍狗发现伊仙臣出现在旁边，正看着她，吓了一跳。
负剑少年看她变白的脸，退后一步，有些僵硬地按住缸沿，“我本来想打招呼，但是看你太投入了。”
伊仙臣弯起明亮清澈的眼睛，“你做的随便什么事，都让我觉得你很快乐。”
“不是的。”她忍不住回答。
我不快乐，我不配。
伊仙臣说：“洪炉大冶中灵机千岛的鱼十分漂亮，也有唱歌好听的小鲛人，加入你的鱼缸怎么样？”
刍狗摇手。
她不安地问：“你有什么事？”
伊仙臣拿出一株灵花，“这是我师叔找到的灵花，养了三次都在开花第二天死了，师叔觉得麻烦，便放弃了跟我抱怨。刍狗姑娘，你能试试培育吗？”
刍狗认真的问：“伊公子，这是你们洪炉大冶给我的任务？”
“任务？”伊仙臣眨眼，“不是啊，你帮我忙，帮我师叔试一试。”
伊仙臣忍笑：“大师兄说是师叔喝酒没节制，才把新花养死了。”
他又拿出一个沉甸甸的掌中鼎，“这是调节生克的五行鼎，我师叔经常用它操控五行变化培育灵植，你用它来种地会更容易。”
刍狗定定地看稀有的美丽灵花和散发五色灵烟的鼎。
伊仙臣忽然笑着说：“生辰快乐，刍狗。”
她猝不及防，一下看住伊仙臣。
被关心和送礼，刍狗的心忽然被揪得酸疼，眼泪瞬时就流了出来。
伊仙臣吃惊她的眼泪，“为什么哭？”
他疑惑地问：“上官大君和夫人怎么没为你庆生？五师妹不记得你今日生辰吗？”
“你怎么知道我、我出生的日子？”
“我去上官府中问的。”
刍狗垂下眼皮，他怎么去打听得这么多？
“谢谢你的礼物。”她控制不住哭泣，“伊公子，你待我真好。”
然而身魂警戒似的，忽然骤冷得绷紧。
上一个说她好待她好的人，了解她没被看重过，给她点好脸色和小小的恩惠，就控制她卖命牺牲，拿她当个愚蠢的工具。
不行，她这样一无所有的凡人，第二次可赔不起了。
“谢谢你。”刍狗又说，“我努力把花培育出来。”
剑修少年说：“花培育出来，就来洪炉大冶的百草园吧。”
刍狗不安地看看她的园子，“为什么？”
伊仙臣笑：“你妹妹进来做门人，你也去。”
刍狗不作声。
她是没有灵力的废物凡人，处在仙门修士之中，一定会被瞧不起欺负。
从京都的修仙世家换到洪炉大冶，也不过就是从一个修士堆换到另一个修士堆，换一群修士觉得她讨嫌又软弱。
伊仙臣这样的男修是不懂的，他眼睛里全是天真和光亮，这是一直被善待和培养长大的人。
她摇摇头，“我在这里挺好的。”
“不好。”伊仙臣离近来观察她，“刍狗，你哭分明是孤单。”
她不喜欢人，不喜欢修士。
她也很怕他们。
刍狗刚才掉眼泪只是松懈了，一瞬间忽然又想把心寄托到别人身上。
不自量力。
她是仙门的耻辱，修士眼中的蝼蚁和猴子，生错地方的凡人。
刍狗低头擦眼泪，伊仙臣忽然捉住她一只手臂，一只手捧住她的脸。
他凝视瑟缩柔顺的她，目带怜惜，忽然说：“刍狗姑娘，你好可爱呀。”
刍狗愕然睁大眼睛。
少年脸红的立即收回手。“对不起，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