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桃源
她遍体生寒，凉到心底。
妘婠看到族长焦急的到处走动，嘴里无声叫着什么。
我要报仇，东摩族死了五百人！
凡人被吞生机，颠沛流离数千人，这是他们应该的吗？
我出生时是凡人，藏身于凡人，他们何曾真正伤害我，是那些仙门修士，动动手指便将我送进灭顶之灾啊！
妘婠问：“族长，你要找谁？”
刍狗围着土庙团团转。
山嵋，山嵋，我错了！你告诉我，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
你快回来，你快告诉我，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刍狗满头冷汗，跑进灾民中比比划划。
我给你们吃的！对不起！对不起！
村长感动了，“黄家媳妇，你是真的心好啊！”
我不是！
是我害的啊！
她着急的拦住灾民，你们要去哪里？你们能去哪里？
村长说：“黄家媳妇，村子小，真容不下这些人，不说他们远多过我们，让大家为难，恐怕以后还有逃荒的要来！”
刍狗急得头发凌乱，让凡人进东摩？全部进东摩？
但是，不一样啊，他们.......
她摸到碧玉指环，清醒了几分，急忙叫来外公。
卿云先生出现在村外，刍狗哇一声流泪，跪下抱住姥爷的腿。
我连累了那么多凡人！
姥爷问：“好好，遇到何事？”
她指太平村里的几千灾民，比比划划，卿云先生闭上湿润的眼睛苦笑，“看你说不出话的样子，我便想哭。外公把声音给你，好不好？”
刍狗急切的摇头。妘婠跑出来，擦眼泪，“族长难过......”
东摩族里大家都是好人。
我也从凡人中出来，为什么我要害无辜的凡人百姓？
刍狗急得头发也乱了，求大能的姥爷用法术帮她。
卿云先生感动的回应：“你是东摩的孩子，心地善良淳厚！我确实造了一处秘境名叫桃花源，为了让你姥姥喜欢，我将她喜欢的数处山川美景纳入其中，我们在那里居住过数十年，我将这些流民转移过去，如何？”
刍狗紧紧抱住卿云，姥爷微笑抚摸她，“你多找找我，阿姒就会原谅我了。”
卢卿云进入村内，仙风鹤骨，温润和雅，气势非凡。
“我是武陵候何公，无家可归者，随我搬迁至武陵洲。”
村人灾民惊然尊敬。
刍狗看他，卿云先生笑：“我早年和何文昌在人间行走，经常互用姓名，他入过人朝文庙，确实有侯爵封地。”
刍狗牵紧姥爷的手，卿云眼中温暖，数语说服凡人，忽然走进村角，停在东摩信愿的土庙前。
他眼中湿润，看孙女一眼，在女神像下点香叩拜。
刍狗擦抹眼泪，妘婠抱住黄猫，灵体的小狗崽和小狸花围着她转圈，
数千人一齐随卿云先生跪下拜谢土庙，东摩女像竟然散出淡淡光芒。
看到东摩族灵魂增强，刍狗却愧疚哀悔。
分明是我用毒虫助魔引发的灾难，让你们凡世苦痛无助，便来求谢我的神像啊！
卿云先生看过粥锅，和善的说：“好好，你尽力了，做得很好。”
她激烈地泣涕摇头。
不是的！我没有救人！
要赎罪的，何止是伊仙臣？
现在，还有我啊！
卿云用法术幻化山道，引凡人进入秘境。
他把刍狗带到一座清泉流淌的绿林竹屋前。
“我与你姥姥当年在这里居住。”
卿云拂袖，一个高于刍狗的东摩女人，温柔和美的立在竹屋前，对刍狗露出相似的笑容。
妘婠问：“是妘姒姨妈？”
卿云安慰：“好好，你放心。这是阿姒的幻影，她来引导那些人在桃花源定居。”
妘姒穿出绿林，走入凡人间。
卿云说：“这处幻境交给你，我将口诀传授，可是你不能说话......”
刍狗趴倒在地，眼泪掉进土壤，忽然山川桃林全部消失，她按捂住心口。
卿云惊异。
“你......”
刍狗抽泣着揉肿起来的眼睛，摸心内多出来的世界。
卿云噗嗤一声笑了。
“哈哈哈，好孙女，好孙女！”
她靠在姥爷怀中，心里忏悔沮丧着。
但这些灾民只是开始。
为官为商，贪酷膏脂，天灾降临，不活贱命。
太平村里涌入第二群难民。
刍狗不顾疲倦的施粥，太平村人开始帮她维持逃难的外地人，庙前的猫狗灵体在活命的祈求中越长越大，她却越来越难过，仿佛一个偷粮偷命的贼，却被失去粮命的人们供起来感谢。
她的手被烫出了水泡，水泡破掉成了发硬的茧皮，妘婠给她包扎，她腾出另一只手舀动粥勺，从土地里催发粮食长成后爬出来，拍打掉泥土就去收割烹食，头发散乱也无暇梳理。
她赎罪的喂饱本该安居乐业的凡人们，在赞美和感恩中愈加痛苦负罪。
第二群老百姓进入桃源秘境，接着第三群流民几乎是听到这里的传言就奔来了。
这里有希望，这里有前朝武陵候何文昌的后世孙女，那个哑女仁慈心软，沐风栉雨的倾出活命的食物，仿佛一个几百年前的人.......
刍狗魂不守舍，看到更多受苦难磋磨的面孔。
妘婠哭了，“族长，停不下来了，我们停不下来了！”
刍狗呆呆的看静默的土地。
她拿出茉莉夫人的珠花飞到空中，看到北方不化的冻雪，南方决堤的洪水，此消彼长的官匪混战，山河间迁徙逃难的千人万人，如同被命运鞭笞的牛马，在江山的血管中，蚂蚁一样的奔行着活路。
刍狗承受不住这么多苦难的命运，大哭晕厥，从空中坠落。
“刍狗！”
一道剑风呼啸而来。
伊仙臣抱紧蓬头垢面的她，慌张道：“我从京都回来，魔军已退！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