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将离别，空悲切

  自从先祖们第一次品尝到了一种令他们感觉到幸福的味道，这种味道便被定义为甜。
  古时候，甜味是非常难得的味道。
  从有饴糖开始，糖就是奢侈品。
  当然，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们获取甜味的途径，不断变多。
  最终糖才成了日常生活中普通的东西。
  但六十年代，糖依旧是难得的补品。
  是的，又是补品。
  白砂糖，一斤要八毛八，甚至九毛钱。
  糖的供应是极其有限的，除了家里的重劳力，需要补充体力，就只有孕妇才有资格喝这个。
  因此，这个年代送礼，送一包糖，绝对没说的，是非常有面子的礼物。
  李卫国拎着东西到了派出所，今儿派出所上班的人倒不多。
  除了值班的都回家休息了。
  之前那个王大彪的案子，着实折腾了他们好几天。
  “你小子怎么过来了？
  这么急着上班？”
  周红兵顶着两个黑眼圈，胡茬都冒出来了，看起来有些邋遢。
  但精神还算不错，整个人喜气洋洋的。
  尤其是看到李卫国，显得更高兴了。
  这小子恢复的快，活蹦乱跳的，他自然放心。
  毕竟之前他的伤势，着实让人心惊胆战。
  “那倒不是，这不是想您了吗？过来瞧瞧。”
  看了看李卫国递过来的两瓶酒，倒没有说什么推脱的词汇，很自然的收了，笑骂道：“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你来的正好，也省得我去找你。”
  “关于您调令的事情？”
  周红兵拍了拍行军床的床沿，让李卫国坐下，这才把一瓶酒打开，喝了一口，乌鲁乌鲁漱了口，咕嘟咽了下去，整个人精神一震。
  “嗯，定在了月底，眼瞅着没几天了，入冬之前，要到津门报到。
  这段时间，我要开始交接手头的一些事情。
  以后这里林伟明管事儿。”
  “林伟明？他当下一任所长？”
  周红兵点了点头：“我推举的，林伟明这个人，工作能力是有的，只不过思想有些官僚主义。
  加上他后面的领导支持，我也不想闹的太僵。
  不过这些跟你没太大的关系。
  到了轧钢厂保卫科，好好干。
  这是你的聘书。
  总而言之，工资要比咱们这儿高一些。”
  李卫国现在是定的是民警11级，一个月工资是46块。
  而媳妇儿林清，则属于销售员8级工资，一个月35.5。
  当然，李卫国是因为军龄功劳等等因素，定级在这个年纪，其实是偏高的。
  而林清则因为是顶了母亲的班，不然也只能拿最低的27.5。
  所以俩人加起来的工资，小两口花销，根本花不完。
  毕竟李卫国能蹭周红兵的饭，而供销社一些损耗啥的，比如点心皮啊之类的，也能让林清不饿肚子。
  但一旦进了保卫科，而且还是副科长那直接吃上了行政饭，怎么着也得八十多块的工资。
  整个翻了一番。
  “嘿嘿，谢谢叔，我知道您在这背后肯定使了不少劲儿。
  无以为报，也不能以身相许。
  那就下辈子我给你当媳妇。”
  周红兵被气乐了，抬脚踹了他一下：“滚蛋，我特娘的还不乐意呢。老子下辈子还是你婶子的。
  少在这儿贫嘴。
  轧钢厂一再扩建，工人数量逐年增加，保卫科的工作，也是重中之重。
  好好干，别给老子丢人。”
  “是，领导！保证完成任务。”
  “我看你还提着别的东西，是要去南锣鼓巷那边？
  那就快滚吧，别打扰老子休息。
  闲着没事，多陪陪小林，少在这儿晃悠。”
  “哎呦，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正要说呢，您赶紧给我弄个证明，我回头要去领结婚证呢。”
  周红兵愣了一下，狐疑的看着李卫国半天，才缓缓问道：“你小子认真的？这种事情可不好开玩笑。”
  “嗐，您还不了解我？我就算再混账，也不能拿这事儿开玩笑啊。
  是真的。
  再说我这岁数，也该成家了。
  不管怎么说，我都得给林清一个交代不是？”
  周红兵老怀大慰：“这还像句人话，行了，赶紧滚蛋吧，耽误不了你的事儿。”
  “得嘞，那我就不在这碍眼了。”
  等李卫国离开之后，周红兵喝了半瓶酒，眼眶发红。
  从兜里掏出一张早就泛黄的照片，上面的人影都有些看不清了。
  他的手指在照片上划过，似乎依旧能够感受战友的体温。
  “老李啊，听到了没？你儿子要结婚了。
  成家立业，传宗接代。
  你说咱们这一代人，跟小鬼子拼，跟蓝军拼，都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咱们以后的孩子，不被别人欺负，不再吃苦。
  能穿得起衣裳，吃得饱饭。
  你瞧瞧，现在就不错啦。
  你家这宝贝儿子，挺有种，也像你，是个好的。
  当年啊，你替老子挡了子弹，真当老子稀罕啊。
  老子光棍一条，你还有老婆有孩子，怎么就能放心让老子替你照顾啊。”
  周红兵喝多了，涕泪横流。
  “老子这下不欠你了，老李啊，以后别特么再来我梦里了。
  你那张脸，老子都看腻歪了。
  去看看你儿子，看看他，你该安心了。
  别太贪心，你那一份，老子替你活了。”
  呜咽声渐低，终不可闻，唯有秋风萧瑟，苦煞人心。
  ……
  “小同志，你找谁啊？”
  “啊，同志您好，我找王主任。”
  不多会的功夫，王主任便到了接待的地方，看到李卫国，先是一愣，随即满脸笑容。
  “是小李啊，是为了房子的事儿吧？
  你瞧你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快拿回去。
  这要是让别人看到了，还不得说闲话？”
  “瞧您这话说的，我又不是来请您办事的。
  您可是我王姨，我一个晚辈过来瞧瞧您，这可不是送礼，这是孝敬。
  我这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身体好了，还能为组织，为国家，为人民多服务几年。
  这对我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幸事儿。
  这么一来，那我不也就变相的为国家做贡献了吗？”
  听了这话，王主任乐的哈哈大笑。
  在街道办，形形色色的人物见的多了。但把送礼说的如此清新脱俗的，还是头一个。
  而且李卫国说这种话的时候，不会让你感觉在拍马屁。
  因为他很真诚，发自肺腑的真诚。
  没有人能够拒绝一个真诚的大小伙子。
  更何况，这中间还夹杂着周红兵的关系。
  “你有句话说的对了，我跟你父亲是战友，你在我这儿，的确是拿你当子侄的。
  也罢，东西我就收下了。
  走，趁现在有时间，我带你去认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