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路遇高科技

  出了护城林后豁然开朗,一条笔直的大路穿过望不尽的平原田野中。田埂整齐有序,割下的作物梗节被整齐码放。田中还能见到一座座高塔由巨石搭建,塔尖是漆成了黑褐色的木制尖碑。
  因杨暮客此时坐在了御车座,玉香则坐在了他常坐的位置。
  杨暮客凝神看去,那尖碑上刻画着震字篆文。他撩开车帘子一角,缝隙中看到小楼躺在卧榻里闭目养神。
  玉香看出了杨暮客的好奇之心,解释说,“这些塔是凡间智慧对灵炁的运用,师傅唤它们为‘丰产塔’。阴阳相薄为雷,激扬为电。雷电穿大气落于土,致使物产丰饶。而雷电频密则土为酸,堆废植消酸。必年年土地肥沃。”
  杨暮客回想了这一路见闻,此物确实新鲜,“这等好物为何那西岐国不见有?”
  玉香并未即刻回答,思索了下,才确定说,“西岐国人口稀少,并无此等需求。这塔建造所耗资财不菲,还需有学之士勤勤打理。那木制震字纹引雷碑非能工巧匠不能制,其内部中空,细密电路需按所修高塔之地气象方位而画。塔与塔之间距离需精密计算。官人亦要依照时令组织农人耕田犁地。春雷乍响之时,田野里雷暴轰鸣,生者不得靠近。官人更要组织巡查,谨防意外。西岐国人道发展不足以支撑如此秩序。”
  杨暮客听完后消化良久,似乎能明白什么叫人道昌盛了。这样的密集的雷阵建立,那么意味着春雷时节将会产生广袤的雷暴区。这里面不会有任何生灵得以存活。而这片旷野本来可以是飞禽走兽的栖息之地。人类活动的区域内,所有事物,皆要为人类的生存而让路。他看了看玉香,“你这妖修对此作何感想?”
  玉香听后面色尴尬,“少爷此问当真难答。”
  杨暮客这耿直少年却催促着,“实话实说,我想听。”
  玉香憋了半天,“当下奴家已经修身成人,自是为人着想。数不尽的良田,养活了人,人便不去猎食,也算是好事。”
  杨暮客还是皱眉,“可这些地本来该是丰茂的森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如今都变成了田地,那些本生活在这片乐土的动物呢?”
  玉香终于忍不住,吐气说,“少爷!您想这些做什么呢?你若是想修功德,大把大把的苦难人可以解救。”
  杨暮客伸出手指点了点了她,“忘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玉香眉毛一立,有口难言。
  大雪飘啊飘。偶尔一对灵动的飞燕掠过田野,停下驻足叼叼散落的谷穗。郊狼成群结队驱赶兔子向着远方逃走。蛇挖了深深的洞穴,盘缩起来开始冬眠。
  偶尔一座高塔下面还有熊翻弄人作业落下的行囊。冻成冰块的油饼它也吃得开心。
  疾风骤袭,四丈许甚至更宽的阴影从天际落下,将那只熊提走了。
  杨暮客开了天眼,自然视野开阔。
  一个新的视角自然换来了新的感受。广袤的土地会暂时成为生命禁区,一两个节气,或许更久……但这并不意味着生机的断绝。一种新的秩序重新建立,一种新的生命循环由此而始。
  他理解的玉香道人那种关我屁事的态度,因为这样的循环很脆弱。只要那些尖塔失去了作用,一切都会在时间的长河里生成新的秩序。或许比现在更好,或许比之前更差。但不论如何,生命的轮回都不曾被打破。
  他们走了很久很久,哪怕行至黑夜都不见这片原野的尽头。小楼言说要休息,所以一行人在官道路旁安营扎寨。
  厨青和季通先将先头马车的车辙从轨道里起出来,然后又来忙杨暮客这架马车。
  不多久他们就看见驿站的货运马车疾驰而过。四匹马并行,迅疾如风,银色的雪花从路旁卷上了天,然后看着那马车渐渐被夜色吞噬。
  何玉常穿着小道童的衣服从马车上下来,而小道童穿着何玉常的长褂。
  吃饭的时候杨暮客和小楼依旧在马车里,玉香忙进忙出。
  身着道袍的何玉常盯着那马车许久,问厨青,“这些外人和我们一起,你不怕吗?”
  厨青喝着粥,“怕什么?”
  “两个弱女子,加上一个道士。若是半路来人劫杀,你当的起?”
  厨青端着碗,“怕!但迫不得已……”
  何玉常闷头吃了两口,“我说不在乎钱财是假的。但若你们真拿去雪耻,就算都拿走又如何。可我被人用刀子逼着走上了离家的港口,被人在船上下药。家里人也起了异心。都是你们弄的。”
  厨青却不屑地问他,“那要是和和气气地登门问你,愿不愿归国拿出些家财献与国家?你能答应吗?”
  何玉常被问住了。
  这边吃得是砂锅煮的烂粥,但另外一架马车里就不一样了。
  玉香取了雪花碳,用的是玉瓷的锅,米是那港城中进口上贡之物。里头有河伯居的莲子,山神庙的红枣,社稷神家的枸杞。方位正对毕宿星落灵炁,水是每日收集的无根水,撒上一层自己做的糖霜。端进车厢之前一丝味道不漏,揭开盖子粘稠的香气扑鼻。
  小楼端着轻薄的冰瓷碗,丝毫不觉烫手,轻轻将汤匙送入口中。甜,透心的甜。
  杨暮客呼噜呼噜吃了半碗,“玉香姑娘手艺越来越棒了。”
  小楼白他一眼,“这日日都闷着,我都乏了。我这妙龄女子整日躲起来,当真好无生趣。”
  “姐姐,我也问你要不要走走散心。你说见那些腌臜男人就烦。”
  小楼点点头,“的确是烦。”
  杨暮客呼噜呼噜吃完剩下半碗,又舀起一大勺,“咱这毕竟是归乡路上,居无定所。等进了那大都市停一阵子,歇歇心。我给您打听打听有没有那富家千金办的书会呀,画展,诗会什么的?”
  小楼点了下头,“诗会就免了。若是有什么赏花吃茶的活动才是最好。”
  “行么,就算没有,大可弟弟也给您置办一个。您看成不。”
  小楼却哼了一声,“这一路就光玩吗?家里生意不做了?这周上国在这西耀灵州也不算小国,说不定有什么稀罕物件。我们淘弄一些归去,兴许还能多挣不少。”
  杨暮客狠狠点头,“是是是……姐姐就是聪明。”
  呸,“臭贫。”
  夜深了,炁脉中埋头书记的岁神手下终于等来了接班的游神。他们还遥遥看见那下一座城郭的夜游神背着小幡往这边飞。
  双方打了个照面,那夜游神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然后朝着两架马车的篝火方向落去。
  杨暮客坐在车座靠在马车厢外头小憩,玉香则在里头趴在桌上。小楼睡得正酣。
  篝火噼噼啪啪,季通换了厨青的班在值夜。
  微风吹动火星,噼噼啪啪。
  那游神小心翼翼地从马车那头绕到这头,轻轻地唤着杨暮客。
  “道长……道长……”
  杨暮客的尸狗钻了出来,打量了下那夜游神。小游神着素红长袍,胸口白圈里黑笔写了个夜字。手持拘魂棒,背着“阴阳有序,益和城隍”八个大字的小幡。
  一旁的季通察觉微冷,赶紧又添上些许柴火,但不似有用,抱紧了膀子搬运下气血。
  尸狗神往田野方向走了走,阴间电光流转,那游神不敢靠近,只是硬着头皮站在了官道旁。
  游神战战兢兢,“禀告道长,小神奉城隍之命。预警您须知前路危险。有数十凡人受邪鬼蛊惑埋伏在港城与益和郡交界之处,预备奇袭行凶。”
  尸狗神朝着东北天象望去,引下觜宿一缕灵炁,指尖转了转,点头对那游神言道,“你家城隍还有嘱托吗?”
  “大人还言说,若道长在城中停顿休息,还请来府中做客。”
  尸狗神点点头,“贫道记下了。有劳游神替贫道与城隍言谢。此番预警少了麻烦,贫道不胜感激,若到了你们家门,定然登门拜谢。”
  游神赶忙言称不敢,也不做停留,道别飞身而去。
  尸狗神回了原身,杨暮客睁开眼伸个懒腰。朝着季通走了过去。
  “少爷有事儿?”
  杨暮客点点头,把方才游神警示与他言说。然后告诉他前去侦查,此时他来值夜。
  季通把一旁站着睡觉的巧缘拍醒,牵着马轻声凑过来,“那若是真?少爷可教我如何去做?”
  “若能寻个法子报官,便依旧报与官家。若不能,也毋需妄动。那交界之处人气兴旺,似是个集市,人来人往。你放巧缘独自回来,你自己留下监视。看看有没有人与他们接头,记下那接头人的样貌。”
  额,季通张着大嘴,没听明白。“这……少爷,山塘又不知那歹人是何摸样,怎会认得。”
  杨暮客伸手抽了季通发髻一巴掌,“笨。那数十人凑在一起,就算不在一起,也不是那集市之人。你这马快还看不出来?”
  季通动了动脑子,嘿,还真是。他如今眼界宽了,反而少动心思。不就是监视歹人嘛,小事情。季通心中跃跃欲试,悄声牵着巧缘走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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