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奸细
一直走到了自己的寓所，彭轩方停住脚步。
让侍卫不要打扰，他一个人进了屋。
张开左手，那枚杏子赫然在掌心。
熟而不糜，清香扑鼻，沁人心脾。
他皱了皱眉，张了几次嘴，仿佛有人在那杏子淬了毒，让一个混迹在边境，挣扎沙场的镇将望而却步。
过了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把杏子放在嘴边，一口咬下去。
眉心一松：好甜。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侍卫和两个人的声音。
“谢将军，我们将军要休息，不让人随便进去。”
谢苒的声音响起：“我不进去，你帮我问问，那俩人他帮我关那儿了？我是来提人的，提了就走”
“哪两个人？”
“一个道士一个当兵的，你问你们家将军就知道了。”
彭轩慌忙咽下嘴里的杏子，把剩下的半个揣入怀中，手抹了几下嘴，装作若无其事的开门。
谢苒一见彭轩，喜笑颜开，对侍卫道：“你看！你们将军来了，我自己问。”
“那两个人都在后面，我带你去。”
彭轩低着头，先一步走到前面。
卫兵眼角扫过彭轩：奇怪，将军的耳朵怎么红了？
这两个人被捆在了柴房。
如今两个大粽子都一脸怨言的看着谢苒。
两个人都没受什么罪，还给洗了把脸，彭轩挺优待俘虏的。
“多谢彭将军，那我带走了！”
谢苒招招手，一旁的看押这两个人的军兵就押着两个人出了门。
走出老远，谢苒一回头，见彭轩还在后面跟着。
她摆了摆手：“不用送，我自己认得路，而且他们也跑不了。”
彭轩点了点头。
十二叔从对面而来，见到谢苒便道：“找了半天见不到你人，原来跑到彭将军这里来了。”
谢苒笑嘻嘻的伸手挽住十二叔，冲身后两个被押着的人努了努嘴：“这两个人是我寄存在彭将军这里的，我来领走。”
彭轩拱手：“谢兄。”
十二叔笑道：“这次多亏了你驰援陀城，今日事多，改日咱们喝酒。”
彭轩淡淡一笑。
谢苒惊奇的看看十二叔，又看看彭轩：“你们两个认识？”
十二叔道：“不光认识，还有些交情呢。”
“那你们喝酒带上我。”
“你喝什么酒，而且你酒量很差。”
“我已经练的很好了！”
“哼，难怪郑元帅说你在军中屡犯军纪，本以为是他太过苛刻，看来是真的。”
谢苒做个鬼脸，还理直气壮：“虽然我小错不断，但是大错我没犯啊！”
“你这抵赖的功夫从哪儿学的？”
“嘿嘿，都是跟你和七叔学的。”
他们二人吵的正欢，再抬头时，已经不见了彭轩的踪影。
“哎？这人怎么不打招呼就走了？”谢苒皱眉。
十二叔倒是不以为意：“他这人就这样，性子比较冷淡。”
两个人望着彭轩消失的方向，十二叔突然想到了什么：“彭轩这个人，你最好不要招惹他。”
“嗯？什么意思？”
“以后你就知道了。”
叔侄回到了神武堂的园子的时候，谢苒抬头看见爹站在院子里，爹爹一脸慈爱的看着她。
她快步跑过去，指着路上被截回来信使道：“爹，爹，你看你的信使在路上遇见我，我给你带回来了，现在完璧归赵！”
“信使？”
谢君武脸色一沉，盯着那人。
谢苒见爹的脸色变得那么快，还以为是爹在治军方面不太通情达理，要治罪人家，还替那人解释道：
“这老哥是去给郑将军送信的，我半路遇上就给带回来了。你可看好喽，不是人家不去，是我们到了就没必要去，所以我给你带回来了。你可不能罚他！”
谢君武的脸绷了起来，一双眼睛射出寒光，挥手喝道：“来人，立即将此人拿下，关押起来！”
谢苒甩开他的手：“爹，没送信这个事情真不怪他。没必要这么苛刻吧？！”
见女儿急了，谢君武也不得不解释。
他脸色肃穆：“我从来没派人给郑元帅送信！此人，根本不是信使！”
谢苒懵了。
十二叔表情也严肃起来：“阿苒，你是从哪里遇上此人的？”
谢苒想了想，如实回答：“陀城外三十里。”
十二叔和谢君武对视一眼，都微微点头。
看来，是了。
谢君武的亲信，跟踪奸细，就是在那附近跟丢的。
“去掉他的鞋袜！”谢君武一声令下，一旁摁住那人的侍卫就上前脱去了那人的鞋袜。
那人面如死灰，不再挣扎，软瘫成一堆任人摆布。
十二叔指着那人的脚：“阿苒，你仔细看看他的脚有什么不一样？”
那双脚有些泥垢，长久行军，也生了老茧，臭味弥散。
谢苒走近，屏息仔细观察：“咿？他的脚趾之间，怎么纹了东西？”
十二叔点头：“他脚趾缝隙里纹了朱青黑三条线，在西疆被人称为‘还乡草’。西疆人有一种习俗，相信人死后要魂归故里，脚趾间皮肤纹上还乡草，是为了死后依旧能认得故乡的路。远离故乡的人，临行前都会让家中长者为自己纹上。”
谢苒想起了麻七七的话“陀城有奸细”。
她目光一凛，伸手捏住那人下巴，质问道：“你真的是西疆人，奸细？”
那人闭目不大，但整个人已经瘫了。
谢苒如同被雷劈了，捂着脑袋：“天呢，我竟然带回来一个奸细！”
原以为爹会发怒，偷眼看他，竟然发现他不但没有发怒，反而无奈的一面笑一面摇头。
爹说：“阿苒，你不是带回来一个奸细。而是无意间，把一个逃走的奸细给抓了回来。”
“啊！”
正因为此人隐匿军中，毒洛才知道了谢忠奎他们的一举一动。所以从朝天关出发，一直到困守陀城，此人真的是给毒洛出了不少的力。
眼看陀城要破，他知道毒洛要屠城，趁夜潜逃，才被发现。
他哪里知道，自己就那么倒霉，路上碰上了谢苒，又被带了回来。
“好你个奸细！害我军困守，还害我爷爷和爹爹遇险！看我不揍死你！”
谢苒登时就开始撸胳膊挽袖子，浑身气的发抖，不狠揍他一顿，这事儿是不能完的。
幸亏十二叔早有防备，拦住她道：“阿苒，阿苒，别冲动！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奸细可能不止他一人，应该交由两位元帅处理，你若是将他打死了，就断了线了！阿苒，抓住他你已经立功了，可不要功过相抵，成了一场空啊。”
谢苒只能先忍下来。
对啊，又立功了！
左先锋官谢苒屡建奇功，这是郑麟在呈交给圣上的奏报中不得不提的事情。
这一日，劫后余生的陀城军兵终于吃了一顿饱饭，睡上一个安稳觉。
整个万里庄静悄悄的，只有元帅郑麟挑灯未眠。
他双眉紧蹙，面前的桌案之上是明日一早要送往皇宫的奏报。
奏报之上需要详述此次出征，军中将士的战绩。
写到“左先锋少年英勇，斩杀西江第一猛将朱靡，力士廖成风等数人......后又活捉陀城奸细”，他突然停滞，手提狼毫却迟迟不肯落下。
沉吟良久，终于嘴角一勾，
落笔将“左”改成了有“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