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她说过的

  “嗯。”楚晚舟神色如常，对待江婉婷不算冷若冰霜，但那晚之后也并无任何亲密之举。
  江婉婷从一开始就知道楚晚舟的心不在她这，因此心中也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只做好自己该做的就是。
  “皇后先下去吧，朕和贺飞有事要谈。”楚晚舟道。
  楚晚舟按照楚离的意思，在昨日的登基大典上封了江婉婷为皇后。
  “是，陛下，臣妾告退。”终于可以回去睡觉了。
  贺飞出现在楚晚舟身边：“陛下的伤不要紧吧？”
  “无事，做得好。”
  贺飞撇嘴：“陛下还真是放心我，都不怕属下这一刀下去直接要了你的命......”
  贺飞跟在楚晚舟身边多年，自然和旁人不同，说话也比较肆无忌惮。
  楚晚舟也不计较，习惯了贺飞这样，即使他当了皇帝，贺飞依旧没变，这种感觉让楚晚舟甚至觉得不错。
  “自然是放心你，才把这么重的任务交到你手上。”楚晚舟有些笑意，因为他的目的达成了，阿离果然心疼他。
  他甚至谨慎的让贺飞一个剑客用刀将他砍伤，就是为了不露出任何破绽，即使楚离根本不会武功，不可能看出来。
  “陛下真是狠人......”
  “过奖。”
  “阿离的葬礼准备的如何了？”楚晚舟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上面刻着楚离的名字。
  这是楚晚舟自己亲手刻的，拿在手中的时候，就像把楚离捧在手中一般让他满足。
  “一切就绪，天亮就开始。”
  .
  这日，是新皇楚晚舟宣布长公主楚离薨逝的第七日。
  楚晚舟再一次前往皇陵，这一次他做为楚国的皇帝出行，身边自然是防备森严，再也没有发生刺杀之事。
  经过设灵座、入殓、吊唁等仪式后，棺材进入皇陵。
  楚晚舟看着厚重的黄土一层一层的盖在那座华丽的棺材之上，满脸悲痛。
  突然，一个暗器直直朝着楚晚舟射来，楚晚舟反应过来时，依旧来不及闪躲。
  “咚”的一声，一个飞镖扎在楚晚舟身后的树干上，入木三分。
  楚晚舟的脸被划出了一道血痕，他用拇指擦拭了一下，又抬眼望向来人。
  “护驾！”侍卫们纷纷拔刀，将楚晚舟团团围在中心，以免皇帝收到伤害。
  楚晚舟抬手：“无事，退下。”
  “这位......不是外人。”他轻声道。
  侍卫们面面相觑，还是听从指令收了武器退在一旁。
  来人脸色苍白，眼眶却红的可怕，仿佛下一秒，就要流下血泪，左脸脸颊上还有一条一乍长的伤疤。
  “楚晚舟，主人在哪。”他的声音带着森然冷意，还有压制不住的颤抖。
  “......”楚晚舟沉默不语，神色悲痛。
  纪璟身形一动，刚才还在几十米外的他此时已经站在楚晚舟面前，揪着他的衣领。
  “我问你，主人在哪！”
  “影刃......不，她给你取了新名字，阿璟对吧？朕知你心中难过，但阿离是朕的妹妹，是楚国最尊贵的公主，朕又何尝不心痛......”
  “不可能！我不信！”纪璟嘶吼着，如同困兽悲鸣。
  “不可能......你在骗我！”
  ......
  两个时辰前。
  纪璟醒来时，正躺在楚离的床上，这个房间他太熟悉，只是一眼便能认出来。
  看到自己身处熟悉的地方，昏迷之时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
  他看了看身边，没有楚离的身影。
  “秦龙。”
  秦龙听到声音，推开门进来。
  “老大，你醒了。”秦龙将纪璟的衣物顺手帮他拿了过来。
  “主人呢？她有受伤吗？”
  “......”
  纪璟没有看秦龙，自顾自的起身穿衣，又坐在床边穿鞋。
  见秦龙半天不说话，纪璟皱眉，终于抬起头看着秦龙，看到他脸上全是灰败之色。
  “怎么不说话，主人受伤了？”他记得他走之前秦龙、秦虎、乾一他们都在楚离身边，不应该楚离受伤了，他们还好好的。
  “老大......主人她......”秦龙这么一个高大的汉子，就这样委屈的掉下了眼泪。
  用衣袖抹了把眼泪：“主人她......走了......”
  纪璟只听见耳边“嗡——”的一声，心脏重重的跳了一下。
  他站起身，直视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秦龙。
  “什......什么叫走了？”出于某种心理，他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主人是回宫里了对吧？她不想回公主府住就不住，哭什么。”
  “她死了......”
  “砰！”纪璟一拳砸在秦龙的脸上，秦龙高大的身体带着冲击力将身后的的桌子砸碎。
  秦虎坐在桌子碎片里，顶着瞬间肿起来的脸继续哭，嘴角的血迹也顾不上擦。
  听到动静的众人纷纷进屋，看到眼前的场景皆是沉默，就连秦虎看着弟弟坐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也没有任何动作，因为她的心情也很沉重。
  纪璟看着屋里这些人，全是平日里跟在楚离身边的。
  秦虎、古梵兰朵、八卦兄弟，包括留守在鹤城的坤五和巽六也出现在了这里，还有一直暗戳戳给楚离写信的陆屿。
  他们每个人都低着头，面色憔悴，显然是许久都未曾休息好。
  死一般的沉默后，还是乾一主动开了口。
  他毕竟算是除了纪璟之外跟在楚离身边最久的一人了。
  “秦龙说的是真的，我们亲眼所见......”
  纪璟死死的盯着乾一，一言不发，试图在他眼中找到一丝丝说谎的可能。
  可是没有，他找不到。
  乾一说的是真的......
  “呵，我不信，也许是......”
  “我看过了，没有易容的痕迹，是本来的容貌。”古梵兰朵不等纪璟说完，便打断了他。
  纪璟的嘴角勾出一个弧度，然后又小声的笑出声，旋即又变成了大笑。
  他笑的很是癫狂，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好了，别骗我了，你们每个人都好好的站在这里，甚至都没有缺胳膊短腿，偏偏主人死了，怎么可能？难道你们都没有好好保护主人？”
  秦虎“咚”的一声跪地：“当时我护送主人和太子......陛下回宫，半路遇到敌人袭击，我留下拦住他们，主人和陛下走了，我本想着陛下武功也不算差，杀了那些人就能追上主人，没想到后面又来了许多人，一时被拖住了脚步。在我失去意识之前，看到咱们‘夜枭’的其他人赶来，我这才活了下来。”
  乾一又接着道：“我假扮尉迟枫，有许多眼线盯着，包括现在的陛下，不能轻举妄动，等我查到老大你的踪迹时，已经过去了两天。”
  纪璟想起自己那两日的经历，找到兰太妃和九殿下后，发现这里埋伏的人极多，多到了一种夸张的程度，数千人看守兰太妃和九殿下？那太荒谬了，这个地方就是针对他的一个陷阱，就等他来自投罗网，然后葬身于此。
  这些人看不出路数，不是隐龙卫、也不是其他两国的暗卫组织，是他从未见过的秘密组织。
  那些人见到他后，竟然也就不管古梵兰若和楚琳琅，目标只有他一个。
  纪璟被这样的人数包围，即使是轻功再好，也逃不出去。
  这些人的武功于纪璟而言实在不算厉害，甚至有些弱，但架不住人多，蚂蚁尚能咬死象，这是打算耗也要将他耗死在这里。
  纪璟就这样几乎不眠不休的战斗了两日，直到看到乾一等人带着同样数量庞大的“夜枭”的身影时，纪璟才放心的倒下，倒下之前还不忘交代乾一一定要将兰太妃和九殿下安然无恙的带回去。
  纪璟累到力竭，又身受重伤，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连楚离最喜欢的那张脸上，都多了几道可怖的伤痕，
  一处在眼角，一处在脸颊。
  还好有古梵兰朵，纪璟才保住了一条命，但还是让他昏睡了五日，直到今日才醒来，脸上的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就算是古梵兰朵也没办法全部祛除，还有不算重，但也很清晰的伤痕。
  乾一又接着道：“事发之后，找到老大你之前，我们也都在找主人。但秦虎昏迷不醒，秦龙又不知道主人去了哪，我们想找陛下要人，但就连陛下都找不到，隐龙卫也找不到......还以为是陛下带着主人躲起来了，找到老大你之后，便听说了主人已经...的消息。”
  古梵兰朵道：“陛下知道我们是楚离的心腹，所以还是让我们见了主人的遗体，那确实是主人，虽然我们和主人不如璟大人那般亲密，但主人的脸我们还是见过的，能认得出来的......我甚至查了是否是被下了蛊或什么假死药，但都没有，是真的...走了......”
  纪璟整个人如坠冰窟，甚至做不出什么反应。
  只是收了癫狂的笑意，安静的仿佛无事发生，对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眼眶干涩，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喉咙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熨烫，声带粘连在一起发不出任何声音。
  匕首出鞘的声音响起，纪璟的身体比大脑率先做出反应，在他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之前，已经一脚将出鞘的匕首踹的老远。
  多年的习惯让纪璟对武器的声音异常敏感，哪怕大脑已经停止运转，身体也会条件反射的动起来。
  等匕首已经静静的躺在角落中，纪璟才看着抽出匕首的秦虎。
  “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主人，应当以死谢罪。”
  纪璟闭眼深呼吸一口气，他何尝不想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可是......主人会生气。
  “没有主人的允许，谁都没资格决定自己的生死。”
  这是楚离告诉他的，那次他擅自伤害自己，楚离发了好大的脾气，她讨厌不听话的属下，她说过，没有她的允许，他不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
  更何况，他还没有亲眼见过楚离的遗体。
  尽管所有人都说这是真的，但他没有亲眼看见，他就不相信。
  纪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在哪？”
  秦虎收回被纪璟误伤而剧痛的手，忍痛道：“今日是主人的头七，现在应该在前往皇陵的路上。”
  纪璟身形一动，便离开了屋子。
  屋内众人连眼神交流都没有，默契的跟上纪璟离开。
  就连古梵兰朵和陆屿，都被秦龙秦虎一人拎着一个带走了。
  ......
  时间回到现在，纪璟揪着楚晚舟的衣领质问。
  “主人最后是跟你在一起的，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我不信你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尽管纪璟现在很仇视楚晚舟，但他也很清楚以楚晚舟对楚离的感情，不可能放着楚离去死毫不作为。
  楚晚舟眼皮跳动了一下，险些以为纪璟是知道了什么，但看着纪璟愤怒的脸色，还是稳住心神。
  “我们当日被追杀，阿离为了保护我......我不能让她的努力白费......”楚晚舟垂下眼睫，挡住眼中对纪璟的嫉妒。
  “孬种！”纪璟一拳打在楚晚舟脸上，“阿离那么信任你，这些年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帮你，帮楚国，但你却看着她去死！”
  楚晚舟舔了一下口腔内的血，生生的咽了下去。
  “那你想让我如何，跟阿离一起去死，然后将我们这些年所有的努力都抛到脑后吗？你能不顾一切的跟她走吗？！”
  “嗤。”纪璟冷笑，眼中再也没有对楚晚舟那种对主人的哥哥的尊重，只剩一片鄙夷，“我能。”
  “好啊，那你就去陪阿离吧。”
  楚晚舟心中复杂，既开心这个令他嫉妒到发狂的眼中钉就会跟着这个假楚离走，再也不会成为他的阻碍。等到他去了黄泉路，发现那个人不是阿离的时候，已经晚了。
  又生气这个人为什么如此忠心，连他都能感受到这个暗卫对阿离的一往情深，他好嫉妒。
  纪璟松开了楚晚舟的衣领，朝着埋棺材的地方走去。
  “我自然会陪主人一起走，但......我要先确认这里面的究竟是不是主人。”
  他始终不相信主人就这么轻易死掉，她说过会好好活到三十岁，还让他给她送终呢。
  她说过要自己当她的驸马，会与他成亲的。
  她说过让他活着回来，她会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