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妖僧

  太学宫前,法海拦路,一身是血的白忘语寸步难行。
  泊泊鲜血,染红剑锋,儒者之路,似乎已到尽头。
  离别时的叮嘱,历历在目,白忘语疲惫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一生,倒也无憾了。
  不知为何,李园那一抹美丽的倩影此刻在脑中闪过,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禁式。”
  白忘语横剑身前,周身真气逆冲血脉,刹那,一瀑瀑鲜血爆出体外,染红儒袍和剑锋。
  最后的话语,已经听不听,白忘语嘴唇动了动,一身浩然正气冲霄而起,混杂着刺眼的血雾,首现惊天动地之能。
  “不妙!”
  这一刻,太学宫内,所有的教习脸色全都变了。
  “忘语!”
  执法堂内,法儒掌尊有感,神色也刹那动容。
  都城一角。
  破院前,李子夜匆匆赶来,突然,身子一颤,内心一阵说不出的悸动。
  发生何事了?
  难以抑制的心悸,来得莫名,李子夜立刻看向太学宫方向,眸中闪过浓浓的担忧之色。
  不会有事的。
  小红帽那么强,不会有事的!
  他还等着,小红帽和往常一般,在他最危险的时候,现身帮忙呢。
  时间紧迫,来不及迟疑,李子夜强压心中的悸动,转身冲入破院内。
  老白,千万,不要有事啊!
  只要你没事,以后,所有的风头全都让给你!
  “快,四处看仔细了,绝不能让那两人逃了!”
  后方的街道上,禁军的身影出现,冒着大雨四处搜寻三藏和青青郡主的下落。
  李子夜见状,立刻关紧了破院的大门。
  “轰隆!”
  天际上,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越发黑暗的人间,破院中,李子夜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冰冷的雨水顺着脸庞流下,刺骨的寒冷。
  天,你若有眼,就睁眼见证一次人间的真情。
  后方,破屋中,三藏紧紧抱住少女,想要用身体温暖少女的身子。
  然而,一切都已是徒劳。
  “郡主,不要死。”
  感受到少女越来越微弱的气息,三藏心中升起一抹恐慌,用力地抱住怀中少女,想要留住这最后的温暖。
  “小和尚。”
  三藏怀里,青青费力的睁开双眼,一双血红的眸子如此刺眼,却又是如此的温柔。
  “郡主。”
  三藏心中一颤,白净的脸上露出悲伤之色。
  “小和尚。”
  青青吃力地抬起手,抚摸着前者的脸庞,勉强笑道,“我好看吗?”
  “好看!”
  三藏看着怀里一袭大红嫁衣的少女,悲伤地点头道,“在三藏心中,郡主永远是最好看的。”
  “我知道……你会来,所以,穿给你看的。”
  青青眸中光芒越来越黯,断断续续地说道,“小和尚,我死后,你要亲自度我哟。”
  最后的话,已经微弱的听不清,青青的手无力落下,眼角,一滴泪水也随之无声滑落。
  最后的最后,她终于听到了她想听的话。
  此生,无憾了。
  “郡主!”
  三藏身子剧烈颤抖,佛本无泪,此刻,眼角处,却是流下了两行殷红的血泪。
  至悲失心,佛子周身佛气顿时变得凌乱异常,眉心,血红的佛印竟是开始由赤红渐渐转黑。
  黑色的气息流转,阴冷而又压抑,周围的枯草和旧木被这股恐怖的气息震开,飞散的到处都是。
  “郡主,我们走。”
  三藏起身,抱起怀里的少女,一双眸子深邃如渊,看不到一丝光明。
  “轰!”
  破屋外,雷霆大作,雷光透过残破的窗户照进屋中,却是照不亮佛子那沉沦的心。
  “小和尚。”
  这时,破屋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李子夜赶了过来,待看到眼前小和尚的变化,神色顿时一震。
  三藏目光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前的少年,却是什么也没说,抱着怀里的少女迈步朝外面走去。
  “不可!”
  李子夜立刻伸手将其拦住,沉声道,“外面全都是禁军,你身上的伤势太重,不能就这样出去!”
  说完,李子夜从怀里拿几个玉瓶,将里面的丹药全都倒了出来,道,“这是我从儒门换来的丹药,全给你了,也别管有用没用了,先吃了再说。”
  三藏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接过丹药,全都吃了下去。
  “多谢,李施……李兄。”
  三藏感受到体内源源不断涌来的药力,躬身行了一礼,道,“都城一行,能认识李兄,是小僧的荣幸。”
  “小和尚,先跟我回李园吧,等过了这两日,我想办法送你和郡主出城。”李子夜认真道。
  “多谢李兄好意。”
  三藏轻声道,“小僧等不及了,必须尽快离开,前往极北之地。”
  “去极北?”
  李子夜神色一怔,不解道,“为何?”
  “救郡主。”
  三藏看着怀中的少女,白净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道,“传说,极夜寒冬,是妖的力量来源,在那里,或许能找到救郡主的办法。”
  “极夜?”
  李子夜闻言,皱眉轻皱,却也知道相劝无用,点头道,“也罢,我已让白忘语把法海引到了太学宫方向,一会,我再去把禁军引开,你抓紧时间。”
  “多谢。”
  三藏也没有再拒绝,恭敬行礼道,“李兄,有缘,未来再见!”
  “小和尚,千万不要死啊!”
  李子夜看着眼前的小和尚,叮嘱了一声,旋即转身离开了破院,前去引开禁军。
  “什么人,别跑!”
  外面,禁军的怒喝声响起,旋即迅速追了上去。
  破院内,三藏撕碎的袈裟,将青青缚在背上,然后迈步走出了破院。
  “轰隆。”
  天际,惊雷刺耳,倾盆大雨下,佛者步伐坚定地走在城中街道上,一直朝着北城门的方向走去。
  雨落深秋,或许已是入冬前最后一场雨,冰冷刺骨。
  李子夜引走了沿路上大部分禁军,所以,这一路,并没有看到禁军的身影。
  然而!
  就在三藏将要到达北城门之时,城门四围,大批的禁军将士涌出。
  四座城门,朝廷全都埋伏了不少兵力,就是为了防止佛子和青青郡主趁乱离开。
  “大统领猜的不错,你果然今晚就要逃!”
  一名禁军统领走出,看着眼前的小和尚,冷声道,“拿下!”
  “是!”
  后方,众将领命,立刻围了上去。
  “阿弥陀佛!”
  三藏没有理会,轻诵一声佛号,迈步继续朝前走去。
  “杀!”
  近百名禁军冷喝,持刀兵蜂拥而上。
  “菩提三度。”
  三藏开口,每走一步,周身佛元更越盛一分。
  “明镜亦非台!”
  金光粼粼,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丝黑气,化为明镜挡在三藏周围。
  轰然一声,所有冲上来的禁军全都被震飞出去,嘴角溢红。
  禁军统领见状,神色一沉,立刻亲自出手,持刀冲上前去。
  同为第三境,禁军统领出手便丝毫没有留情,刀势沉重如山,连雨幕都被这一刀直接劈开。
  危机袭来,却见三藏不闪不避,右手抬起,轰然接下刀光。
  鲜血,顺着三藏手掌点点落下,然而,佛者这一刻,仿佛已不知道疼痛。
  或许,尝过人世间最痛彻心扉的苦痛后,肉体的痛,已然无知无觉。
  “砰!”
  近在咫尺,三藏以血肉之躯挡下禁军统领一刀后,旋即一拳轰出,落在后者胸膛。
  “呃!”
  闷哼响起,禁军统领口中鲜血飞溅,脚下连退数步。
  禁军包围中,三藏一步步身前,深邃的双眸比深渊还要寒冷。
  眉心处,那曾经宛如鲜血一把殷红的佛印如今已快要完全被染成了墨色,黑气的气息缭绕,入魔,只在旦夕间。
  “杀!”
  大雨下,源源不断地禁军涌来,又不断飞了出去,三藏只伤不杀,或许,内心深处依旧还保留着最后的一丝良善。
  直至!
  “呲啦!”
  衣帛碎裂声响起,三藏身后,刀锋划过,青青的左臂上,一瀑鲜血飞溅,染红了回首的佛目。
  刹那间,三藏深邃的双眸中,恐怖的杀气狂涌而出。
  “你们,全都该死!”
  三藏一把抓住伤了青青郡主的禁军将士,周身佛元轰然爆发。
  怦然剧震,漫天鲜血飞溅,禁军将士被直接捏碎了咽喉,血水喷涌漫天,将这冰冷的夜彻底染成红色。
  佛者动杀念,一身佛元狂啸奔腾而出,金色佛元这一刻迅速被黑色魔气浸染,冰冷刺骨。
  “杀!”
  三藏一步踏出,手中佛珠怦然散开,一颗颗飞出的佛珠瞬间化为夺命的利器,带出一瀑瀑刺眼的朱红。
  “啊!”
  凄惨的痛呼声响起,周围,一位位禁军将士被飞来的佛珠洞穿胸膛或者四肢,痛苦的躺在地上翻滚起来。
  “妖僧!”
  禁军统领见状,面露怒色,立刻手持刀锋再度冲了上去。
  “菩提三度!”
  三藏轻语了一声,这一次,却再也不是防御之招。
  “啊!”
  下一刻,凄厉刺耳的叫声响起,禁军统领胸膛,佛子之手贯穿而出,鲜血喷涌,宛如血泉,骇人心神。
  “阿弥陀佛。”
  三藏抽回右手,轻诵一声佛号,旋即迈步离去。
  “轰隆!”
  天际,雷霆划破黑夜,北城门前,满目的朱红,鲜血混杂着雨水泊泊流淌,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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