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 出殡

  他走出祈年宫,外面文武百官和后宫嫔妃既忐忑又惶恐地看着他,他们都猜到了,但当秦君郁说出“皇帝驾崩”四个字时,还是心头一颤。
  护麟卫整齐划一跪下,颔首低眉,面露伤心之色。
  本就跪着的臣子和嫔妃放声大哭,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也不管为皇帝而哭还是为自己而哭,都要摆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祈年宫被哭声淹没。
  秦君郁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碧空寥落,云淡风轻,就如他的表情一样平静,但是低头时还是落了一行眼泪。
  他的母妃早死,自幼一人在深宫中长大,性格孤僻,不善与人交际,就连几个皇弟对他也是恭敬有加,亲近不足,所以他连个能称得上知心的朋友都没有。
  如今对他寄予厚望的父亲也死了。
  不管从前父子情份有多少,至少血脉相连,他还是有家人的。
  孤权天下,一但坐到了帝位上,往后的路注定是要孤家寡人的,但此时他想的是:如果她在就好了。
  想到年宿宿还昏迷不醒,却没有一个太医能治好,秦君郁的眼泪落得更狠了,脚步晃了几下,险些摔下长阶,年宿宿站在他身侧,下意识伸手,但他的身体却穿过了他的胳膊。
  幸好阿隼及时出现将他扶住。
  “殿下,节哀。”阿隼语气沉重。
  年宿宿悻悻收回手,心里五味杂陈。
  别看秦君郁平时对谁都冷漠无情,但心还是热的。皇帝与他不亲,他却哭得这么伤心,可想而知他有多重情重义。
  年宿宿永远也不知道,秦君郁在祈年宫外,当着文武百官、后宫佳丽三千人的泪如泉涌,是因为她。
  ——
  战乱方平息不久,国库空虚,民生哀艰,经众臣商议,皇帝的丧事一切从简,停殡、入俭以及招魂仪式只匆匆过了下流程,这些可以简化,但安置皇帝遗体的梓宫却不能省,该用金丝楠木就不能用黑檀木,该有四十九道漆饰就一道也不能少。
  毕竟出殡当日,梓宫是要由杠夫抬着到陵寝里的,展示在人前的东西自然不能寒酸。
  年丞运被任命为祭官,与钦天监商议过后将下葬的吉日选在十二月十五日。
  出殡当日,举国发丧。
  四位皇子和四百余位官员身着丧服,护送梓宫前往皇陵,盛京的百姓沿街哭丧相送,白色的纸钱纷纷扬扬在盛京下了场声势浩大的雪,满城清白。
  安葬大典完毕后,守陵的人员被留了下来,其余人随太子回宫。
  ——
  “皇兄打算守满二十七天孝期还是准备在年前就完成登基大典?”
  秦冠清与秦君郁一前一后进了养心殿。
  按照琉璃的先例,要守孝满二十七天新帝才能登基,否则视为不孝,但这次情况比较特殊,皇帝去世前有口谕给李忠全,即他死后,着秦君郁为新帝,即刻上位。
  当然,也有人质疑这份口谕的真实性,可惜就算想求证也没办法了,因为李忠全自请守皇陵,并未回京。
  秦君郁双手背在身后,身上的孝服被风掀得袍角翻飞,“父皇虽有口谕,但只李忠全一人知晓,现又有多方质疑,保险起见,还是等孝期满了再举办大典。”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反正不差这一个月。”
  秦冠清抿唇不答,在皇帝驾崩前,秦君郁就已代理朝政一月之久,众人虽仍称他为“太子殿下”,但心里已经将他当作新帝。
  经过一个月的大洗礼,秦君郁早就稳住人心,掌握实权,将秦泽海的余党剔除得差不多了。
  秦君郁登基是众望所归,所以登基大典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为让他把皇位坐得更稳当。
  两人进了养心殿,立马有宫人上前奉茶。
  秦冠清观察他们的脸,发现早就不是伺候先皇的那一批了。
  他轻笑一声,看来秦君郁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无心争权。
  秦君郁并未察觉到对劲,动作自然地坐到龙椅上,秦冠清则坐在底下,两人的身份地位一下子就拉开差距了。
  “皇兄打算把大典定在什么时候?”秦冠清端起茶盏,轻轻刮去浮沫。
  本来只是出于关心随口问了这么一句,但话一出口,他就紧张起来,两人身份有别,是否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想打听什么便脱口而出了?
  秦冠清端茶的手在颤,忐忑地观察着上头的人的反应。
  秦君郁正好看向他,将他小心翼翼的眼神收入眼底。
  这种惶恐、疏离的目光,他在很多人眼中看到过,唯独有两个人,刺痛了他。
  一个是年丞运。
  一个是秦冠清。
  年丞运劝他不要沉迷鬼神之术,他反唇相讥,那时的年丞运脸上闪过诧异,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和刚才秦冠清看他的目光一模一样。
  秦君郁自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是良师益友的疏远让他无所适从,总觉得他们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皇兄?”秦冠清唤了他一声。
  秦君郁回过神来,不记得自己走神了多久,秦冠清笑眯眯看着他,还像从前那样。
  他笑了,“还没有确定,要等钦天监观天察,查黄历,择一个最合适的日子。”
  秦冠清颔首,没有再追问下去。
  两人聊了些有的没的,秦君郁的心情终于开朗不少时,秦冠清却提起了年宿宿。
  年宿宿吓了一跳,灵识在空中震了几下。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秦君郁面前提她了,秦冠清真够大胆的,好话说了没一会儿就狂踩他的雷区。
  她默默为秦冠清祈祷。
  意外的是秦君郁没有大发雷霆,脸色也没有变得很难看,出奇地平静,平静到像是接受了某个事实。
  他说:“她睡了很久,有四十三天了吧,宫里的太医,宫外的大夫,江湖上有名的郎中,都请来看过了,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得的什么病,也没有人能保证可以治好她。”
  秦君郁掐了掐眉心,叹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冠清脸色凝重,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不是寻常病症,否则宫中也不会有那么多离谱的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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