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谁掌谁的尺

  两百!
  八千多斤鱼,那就是一百六、七十万!
  清水村乡亲们打祖辈,也没这么赚大发过,一时间就跟炸开了锅一样,人声一片欣哗沸腾。
  “运来,快,快给我拿药,我又把不住了。”
  刚缓过来一口气的陈先德血压又高了起来,身子一歪往陈运来身上倒了去。
  “先德叔公,这会儿可不能晕,要不待会分钱可没你份了啊。”
  陈运来掏出降压药给他喂了下去,一边打趣道。
  “不晕,不晕。”
  “我还得准备去给小春点头炮叫彩呢。”
  “望龙,麻子,二侉子,快,去祠堂里把重药、花炮、锣鼓喇叭啥的都支出来,今儿咱好好给庆一个。”
  陈先德吃了药,赶紧稳住身形打起了精神。
  “得嘞!”
  “走,给春哥儿点炮去喽。”
  陈望龙一吆喝,几个青年麻溜儿跟着往祠堂跑了过去。
  “蔡老板,你是认真的吗?”喧嚣声中,陈曼仍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徐云凤疯了吗,真被小春当猪宰?
  不像那娘们的风格啊。
  “今儿村里不是开大会嘛,权当给乡亲们赞助笔狠的了。”
  “不过,以后打鱼陈支你可凡事得行个方便喽。”
  蔡大强一副做好事不求回报的样子,很轻松的笑道。
  “这事我可说了不算,你得跟小春谈!”
  陈曼笑了笑,妙目看向小春多了一丝敬佩与温柔之色。
  “二叔,大伙儿都听到了吧,我和小曼姐,到底谁掌谁的尺?”
  秦小春扯着嗓子嘚瑟了起来。
  “哈哈,小春好样的,是咱桃花淀爷们。”
  “咱桃花淀家家户户,打小春祖宗开山以来,那就是带把的说了算,娘们就是洗锅做饭生伢儿的料!”
  “曼丫头,我看你还是回家给小春生伢儿、喂奶得了,以后咱们清水村让小春来掌尺!”
  他这一起哄,二叔这干平日饱受娘们“欺负”的耙耳朵,顿时一个个高朝了。
  “二婶,秋月大娘,他们要造反呢。”
  陈曼呵呵一笑,冲底下的婆娘们喊了一嗓子。
  “陈运来,你是一身皮又作痒了是吧。”
  “你个老东西,喝了二两酒就不晓得东南西北了,回家搓衣板都让你跪烂了。”
  “有个把了不得啊,打今儿起,你要再沾老娘的床,分分钟给你煽了。”
  “哎呀,莫揪耳朵,疼,疼呢。”
  “堂客,我晓得错哒,天大地大,堂客最大,咱家你掌,你掌尺呢。”
  几个平时泼辣的堂客登时就冲自家男人下手了,吓的耙耳朵们连连求饶。
  欢声笑语中,陈曼暗中掐住小春腰上的肉,从地方台拧到了省台:
  “臭弟弟,给点阳光就灿烂,你还想造姐姐的反呗。”
  “好姐姐,我晓得错了。”
  小春忙呲牙咧嘴的求饶。
  “大声点!”陈曼心情大好,跟小春耍了起来。
  “小曼姐,我错啦,桃花淀你掌尺嘞。”
  秦小春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哈哈,小春,你也是个卵弹琴的货,这就当汉奸投降啦。”
  人群中,还有不怕死的起哄笑道。
  “投降,投降,老子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啥长枪大棒遇到美人计,都得怂了呢。”
  小春乖乖高举着双手,果断认怂了。
  “哼,这还差不多!”
  “臭赖子,还疼吗?”
  陈曼哼笑着放了他一马,不过却并没有移开手,而是轻柔按摩着掐过的皮肉!
  “肉疼,心就不疼了,谢谢好姐姐。”
  秦小春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嬉声笑道。
  “以后给我乖着点!”陈曼白了他一眼,缩回了手。
  “晓得了。”秦小春乖乖道。
  “陈支,蔡老板还等着呢。”
  一旁的曹安平见两人卿卿我我的,很不是滋味的打茬道。
  “蔡老板,这是收据!”
  陈曼从包里翻出票据,签字盖了章递给了蔡大强。
  “陈支,签可以,不过我还得麻烦你和小春拟个正式合同。”蔡大强舔着脸笑道。
  “合同?”陈曼蹙了蹙眉。
  蔡大强把两人支到边上,把徐云凤开出的条件说了。
  这些条件,陈曼一个也保证不了,只能看向小春。
  “好说,就这么拟吧,一字不改,照签。”秦小春很爽快的打了个响指。
  “小春兄弟真是太爽快了!”蔡大强由衷的竖起了大拇指。
  原本还以为秦小春会再出幺蛾子卡一手,没想到却是出奇的顺利。
  “还没过年就有猪宰,换你也爽快。”秦小春笑了笑道。
  蔡大强当场尬死,麻利儿签了字。
  然后,转账付款。
  当两百万多万款子,到了村集体账上,陈曼也是欣喜不已,举着手机冲乡亲们亮道:
  “大伙儿,鱼钱到了!”
  “陈支,今儿宴席能一桌加两条软白沙,两瓶酒么?”
  一片欢呼声中,底下立即有人喊道。
  “加什么软白沙,听我的,今儿每桌清一色芙蓉王,酒加五瓶,最少也得要三百以上的!”秦小春大手一挥豪气道。
  “春哥儿,你好偏心呢,光给他们男人添烟加酒,没我们女人嘛事么?”
  “没错,要没有我们在家里看伢照顾老人,你们挣啥子钱呢。”
  女人们一听这话不干了,纷纷起哄。
  “那是,怎么着也不能少了咱们半边天啊,女人和伢子们一律一人五百红包,咋样?”
  秦小春左手叉腰,右手一挥领导派头十足的问道。
  “要得,要得!”
  “还是咱们新姑爷好,可比咱们陈支大方。”
  “那是,男人嘛,肯定比女人小气巴拉的好,春哥儿,你留下来在我们村跟曼丫头搭伙干得了。”
  农村娘们给钱最实在,一时间男男女女都平衡了,纷纷叫起彩来。
  “你们倒是胃口大的很,回头让小春都给惯皮了!”陈曼看着可爱的乡亲父老,打趣笑道。
  “不怕!”
  “只要我秦小春在,惯也就惯了。”
  “现在搞新农村建设,咱们呀,路子要正,思想要打开,步子要敢于迈大点,不要怕扯了蛋!”
  “咱守着这么肥的水,这么好的山头,今儿能卖两百万,明儿咱就敢想一千万,一个亿!”
  秦小春大手一挥,借着这股豪迈劲宣扬起了公司集体承包制。
  “好,好!”
  “跟着春哥儿发大财,咱们也要家家户户开宝马大奔!”
  乡亲们听的热血沸腾,纷纷叫好。
  “不仅是大奔要门面,咱们呀要有了钱,村医院,村学校都得去省城请名牌,让咱们的伢子从起跑线就领先人家一筹,让我们的老人足不出户就可以享受最好的医疗保障。”
  秦小春索性借着这股风,说起了未来规划。
  他原本是想从小河村试点的,不过在见到陈曼以及清水村已经成形的底子后,觉的这个步伐可以加快一点。
  秦家的祖训是造福桃花淀生灵,这也是龙王血脉的使命之一。
  不把这事落实了,他怕展不开手脚离开村子。
  毕竟祖宗遗训,血脉传承这种事冒之大韪,鬼知道会不会有损福运、气运。
  既然是历代的遗训,秦小春还是有必要重视的。
  “春哥儿,那能不能派媳妇,咱还没娶媳妇呢。”又有人打起了吆喝。
  “有了钱,还怕没漂亮姑娘来睢你们吗?”
  “倒是你们一个个当家的,到时候得看好自家男人了!”
  秦小春风趣幽默的笑道。
  在一片笑声中,陈曼有些怔神的看着男人。
  小春说的,正是她想做的。
  只是她远远不如小春有大志,敢放眼整个桃花淀。
  直到现在,她依旧认为那不过是一座美丽的空中楼阁,不可能实现的。
  陈曼当然明白,小春死皮赖脸的黏着自己,绝不是只为一亲芳泽那么简单。
  他想拉自己去建这座虚幻的楼阁。
  也许,这一次真的要让他失望了。
  正想着,砰砰!
  陈先德点响了铁管打的土冲。
  紧接着,存放过年的烟花冲天而起,锣鼓、喇叭一应热闹的吹了起来。
  村里早有人在宽阔的石坪上,布置好了会场。
  陈曼叫过来村里管超市的徐大姐,耳语交代了几句。
  “陈支,准备开会了。”曹安平提醒了一句。
  “晓得了。”
  陈曼点点头,看向小春:“待会上去讲两句吗?”
  “不了吧,饼已经画的差不多了,再画大家就该吐了。”秦小春冲她眨了眨眼,很有分寸的说道。
  “你倒有自知之明!”
  陈曼笑了笑,先行去办公室准备去了。
  秦小春去了石坪上。
  大蒸笼里,已经蒸好的米饭,香气四溢。
  大锅席的厨子们动作麻利、干净,几扇大肥猪早处理利索了,下水抄好了在铁盆里晾着。
  各色素菜、豆腐、冻米丸子,炸好的酥肉、鱼块、猪脚、猪蹄膀一盆接一盆的摆着。
  还有泡好的干笋、粉丝等等一应俱全。
  “哇!太香了!”
  秦小春好久没吃大席了,闻着味儿已经口水流了出来。
  他是个馋虫,也没把清水村乡亲当外人,便跟村里的馋嘴娃儿一起围着炸好的肉啊、鱼啊吞着唾沫打起了转转。
  “姑爷,刚出锅的炸鱼,来一块尝尝叔的手艺咋样。”
  正在过油的大厨胖大叔看出他馋来了,嘿嘿一笑,满是油腻的大手从铁盆里抓了块还烫着的金黄鱼肉递给了小春。
  这些桃花淀的草鱼,在炸之前早已用面粉和盐巴裹了一层,入锅一炸,贼香贼有味儿。
  “谢谢叔。”
  秦小春赶忙儿接了过来,顾不上烫。
  像小时候一样掰了两半,鲜嫩香滑的鱼肉与鱼骨现了出来。
  然后,他一边哈着气,连带着炸酥的面边与嫩鱼肉同时入嘴,无须任何调料,在简单的盐巴、面粉点缀下,酥脆的鱼皮面边与桃花淀鱼特有的鲜香口感在口腔完美的融合开来。
  整个味蕾瞬间绽放的同时,时光仿佛也回溯了,儿时的记忆泉涌入心头。
  这让小春想到了爷爷去世的时候,村里办了场大席。
  那年他和大牙、大坤子这帮人,也跟边上的馋猫们一样六七岁大,哪晓得什么悲伤,一伙儿净在边上偷摸吃了。
  大厨们则像赶苍蝇一样,拿着锅勺一边笑骂一边赶着。
  也是偷的炸鱼,也是这般香气、味道,令人回味无穷啊。
  “小春,咋样?”胖大厨着紧问。
  “嘎嘎香,比县城里大厨还做的好吃呢。”小春连手指都舔了干净,啧啧赞道。
  “嘿嘿,还是你跟咱们亲。”
  “人家曹会计你要给他抓鱼,还要批评几句不讲卫生呢。”
  “你说咱搞了这么多年厨子,卫生还不晓得么?这手洗干干净净的,过一下还能毒死他不成呀。”
  胖厨子是个话痨,得到小春的夸奖美坏了,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嗨,城里人瞎讲究呗,别惯着他,以后想吃他还没这机会了呢。”秦小春笑道。
  “要不说啊,这找姑爷还得是本土生的好,曼丫头算是开窍了。”胖大叔笑道。
  “哪到哪,八字还没一撇。”
  秦小春笑容略微有些苦涩。
  陈曼对他是有点好感了,但离上道取得真经还远着呢。
  别的不说,他前边画了半天大饼,陈曼在底下眼皮子都没抬下。
  小春就晓得这姐姐心思重,一码归一码,未必会如自己的意,带其他两个村一块儿玩啊。
  “我看差不离,那唱歌一口一个夫的叫着,眼里可都是你,谁瞧不出来啊。”
  “要晓得陈支平时老板正了,就没见跟男人这么笑耍过,你可是头一号,能没戏吗?”
  “小春,这吃大席就得是刚出锅的炸鱼、炖大骨头、酥肉香。”
  “待会进锅调料配菜一倒,反没这味头了。”
  胖大叔说着,捞了个海碗又给小春各样抓了一碗。
  “胖叔,你偏心,给春哥儿吃,不给我们。”
  “他都是大人了,比我们还馋,不晓得羞呢。”
  边上嘴馋的小屁孩不爽了,嗷嗷叫了起来。
  “人家是新姑爷,你们是吗?”
  “一帮豆子鬼,瞎咧咧起啥热闹,都起开了!”
  胖大叔挥起勺子,赶苍蝇一样吆喝了起来。
  “吃我的,吃我的!”
  秦小春瞧着有趣,连忙喊住了孩子们。
  “别,我给你们舀,可不许搅了小春的兴!”
  “一个个饿死鬼投胎,待会吃少了你们一口还是咋地。”
  胖大叔见状,一边骂着连忙又打了一碗递给了孩子们。
  秦小春找了条马扎一蹲,用手抓着吃肉一边瞎侃了起来。
  ……
  曹安平总算是摆脱了秦小春这鬼,跟着陈曼进了办公室。
  “陈支!”
  他看着正在整理财务报表的陈曼,欲言又止。
  “曹会计,有事吗?”陈曼笑问。
  “我觉的有必要提醒你和秦小春,保持一定距离了。”曹安平正然道。
  “怎么说?”陈曼往椅子上一靠,抱胸扬眉问道。
  “你还看不出来吗?秦小春是在收买人心,挑拨乡亲们和你的关系,要把你架空啊。”曹安平一本正经的激愤道。
  “然后呢?”陈曼撇了撇嘴,嗤笑了一声。
  “一旦把你架起来,他就能打响如意算盘,抢咱们村的资源。”
  “比如鱼,是,今儿他给乡亲们赚了一笔,桃花淀市场就这么大,以后蔡大强是跟你买,还是跟他买?”
  “他一口一个姑爷自居,在这村里可以随便走动。”
  “咱们村的经营模式,品种、技术、经销手段他全都剽窃走了,回到小河村复制一套,到时候就会成为咱们的第一大劲敌。”
  “陈支,难道你看不出他险恶的用心吗?”
  曹安平扶了扶眼镜,继续唆使了起来。
  “你想多了。”
  “我们村的集体模式,乡里、县里是认可的,其他村也没少派代表来参观学习。”
  “这些经营方式是公开、透明的,秦小春作为小河村现在的实际掌舵人,他要想取经,我乐的欢迎。”
  陈曼公私分明,正然说道。
  “我知道,可他是小河村,咱们的竞争对手啊!”曹安平拍着手道。
  “曹会计,我都可以透明的给外村提供经验,为什么要卡世世代代依水相伴的小河村人呢?”
  “良性竞争也是促进发展的一种手段,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陈曼傲然笑道。
  “小曼,好,不说工作上的事,那咱俩……”曹安平看着又美又飒的女人,心里愈发的爱恨交加了。
  还没说完,陈曼抬手打断了他:
  “曹会计,今儿既然谈到这了,我有个提议,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
  “什么?”
  曹安平从她口气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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