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拍卖
“......你刚刚对那个人做了什么？威压吗？明明我就站在你的边上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看着在大厅另一边瘫坐在地上的男人，库洛一脸难以言喻的样子向着他跟前的诺巴底问道。然而后者只是微微耸耸肩，似乎对于库洛的话题并没有什么兴趣，继续盯着那拉上帷幕的舞台。
“谁知道呢，也许只是又一个醉客吧？愿智树神保佑他。”
“......我从你的话语与行为中完全感觉不出你对智树神的信仰，为何你还要说出这种话语？为了欺骗作为圣骑士的我吗？”
库洛说到这，他的右脚向后退了一步，颇有迎战的味道。虽然他的佩剑在进入这间充斥着贪婪与腐败的空间之前被托管在了柜台，但他早就在学会剑术之前便依赖着他的双拳生存了。库洛紧紧盯着诺巴底的背影，眼神之中满是猜测与警惕，然而他跟前的独狼并没有因鸦那对其妄自猜测而感到恼火。
在高傲的独狼面前，弱小的造物理应自然在他的面前颤抖，那是弱者的本性。
“为什么你在乎这些？我是否信仰智树神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吗？就像那个倒在地上的家伙，你真的在乎他的处境吗？又或者，你只是在意周围人的目光？”
“......你想说些什么？”
“当我们进入这间大厅之后，你首先观察的便是在这所有可能的出入口，那是作为一名武者的习性；然而在这之后，你却在观察着周遭的人们，并不是他们潜在的攻击性，你也明白所有的嘉宾都被迫卸下了所有的武器，然而你还是花费了更多的注意力去观察这些人。你在观察他们的谈吐、行为、语气，你所在意的，是这些人们的情感。比起那些放声大笑的家伙，你更在意那些暴躁的蠢货。而你则会因那些充满着暴戾与怒意的话语与行为而感到不适，并避免与他们进行任何的目光接触——而这才是你真正在意的，那就是周遭人的情感。一位高贵的圣骑士为什么要如此病态的在意周遭人的目光，我也不想在这之上继续探究下去了。我们在这的唯一的目的，就是圣女，而我也希望比起那些路人甲的嘴脸，你能够将更多的目光放在这个空间的其他细节之上。”
库洛只是无言着，他默默的盯着独狼的背影，紧紧咬着自己的舌尖。面前的男人并没有说错，自己确实一直在观察着周围人的情感。那是鸦在四处流浪时的习惯，一个不祥之子必须时刻注意着周遭人们的脸色才能小心翼翼的活下去。这个习惯即使在库洛成为一名尊贵的圣骑士之后也仍然留存在鸦的潜意识里。即使身着着高贵的圣骑士盔甲，库洛依然只是那只胆颤心惊的活着的鸦。
但独狼说的没错，现在已经不是纠结于自身不堪过去的时候了。鸦有着他的使命，他必须打起两百分的精神，以不愧对自己这一身的盔甲，还有那被赐予的圣剑，以及其附带的一切。
面前的男人固然可疑，但鸦已经没有更多的选择。而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将自己带到这个地下拍卖行，自己可能还在当地骑士们都不愿踏入的街道中如无头苍蝇一般搜寻着。虽然这个明显并非一般人的男人是如何得知这家存于社会暗面的地下拍卖行的位置还是个迷，但正如面前这个男人所说的，现在并不是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的时候。库洛会在这之后小心的品味那些浓雾之下的细节，如果有必要，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圣女逃离出这个男人的视线。至于现在，鸦必须作为独狼的同伴。
虽然戒备和猜疑依旧存在于库洛的眼中，但他还是放下了备战的架势，在低哼一声之后，库洛最终也站在了诺巴底的身侧，并也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这间大厅之中的大大小小的细节之上。
“圣骑士的少年啊，你看到了什么。”
“......那些穿梭在大厅之中的服务生们，都不是一般人，想必他们还兼任着安保的工作。即使他们的行为都在讨好着这里的宾客，但他们都有杀人的经验，必要时，他们也会微笑着抹掉这些宾客的脖子吧。不过比起这些，最为麻烦的......”
说着，库洛低下了头，看向了自己脚下覆盖着高档而柔软的地毯的地面。“这个地毯，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能够隔绝魔力的散发，而不让人察觉到在这之下的法阵。而那法阵的效果，则是魔力无力化的法阵，是为了确保没有任何可能的骚乱与破坏吧。不过这法阵的效果对他们自己人也适用，这也意味着每一个服务生都对自己的体术有着足够的自信吧。”
“哼嗯，50分。这些因素都不是我们行动中最为棘手的，大厅四处的大理石石柱外表所掩藏着的光束炮台，才是最大的麻烦。想必这里的东道主也并不相信这些微笑着摇着尾巴的猎犬吧。”
“......你不是全程都在盯着舞台吗？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注意到了这些......难道从我们踏入这的那一刻，你就已经纵观全局了吗？仅仅只需要那短短的几秒？”
“敌人可并不会给你观赏风景的时间，充分利用你的感官，而不是用你的大脑去猜测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感受那些，再去思考。思考是人类的怠惰，而我们要成为野兽。”
咽了咽唾沫，库洛内心中对于身旁这个谜一般的男人的评价又一次拔高了。他看向诺巴底的侧脸，而独狼依旧只是盯着面前的舞台，就如同最为致命的猎人，静静地守候在猎物的巢穴，在绝对克制且冷静的等待中寻找着猎物的守备与注意最为薄弱的瞬间，并在那一刻精准并迅速的撕裂开猎物的脖颈。
“不过，在这些以外，我更在意的是那些不可掌握的因素啊......”
在库洛一脸迷惑着猜测着诺巴底这句话的意义时，独狼将他的目光从舞台上转移到了人群之中，而在其隐藏着的存在注意到了独狼审视的视线。他们再一次沉寂下去，隐去了自己的视线与气息，潜藏在那些热闹的赌桌与酒桌之旁。
“真是令人讨厌啊，名为意外的这种感受......”
伴随着库洛也无法听清的呢喃，诺巴底再一次收回了他的视线，重新看向了那诺大的舞台。而也在这一刻，大厅之中的灯光开始熄灭，并且所有的灯光都照向了那万众瞩目的舞台。伴随着大厅之中的嘈杂在这一瞬的沉寂，那舞台之上的帷幕向两侧拉了开来。
在那帷幕之后，一个身着白色高档西装，佩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他手持着话筒，面带着优雅的微笑向前踏出了一步，并将话筒送到了嘴边，正式宣布着今晚的重头戏的开始。
“欢迎在座的高贵的宾客们，请让我仅代表东道主与这家微不足道的拍卖行，感谢各位的到来。那么请原谅我省略的繁文缛节，直接开始进入今晚的正戏吧。”
在主持人简短的发言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了喜悦的欢呼声与掌声。库洛能够从那些嘈杂之中感受得到那些“高贵”宾客们那令人不安的欲望与渴望。但他明白，接下来正是需要全神贯注的时刻，正如那些为此而聚集在此的宾客们一样，库洛也有着自己所求的事物，而他希望自己今晚能够心如所愿。
“为了让气氛先稍微活跃起来，今晚拍卖的首件物品是本行专门挑选的精致的‘开胃菜’。想必，在座的贵客们一定也会因此而感到喜悦吧。那么——”
说到这，主持人拍了拍自己手，向着后台示意着。紧接着，一个服务生微笑着推着一辆推车，将今晚的首件展品推到了舞台的正中心。而随着那展品的揭露，人群中爆发出了惊叹的声音与欢快的大笑。然而库洛却只感到胃部传来的一阵抽搐与强烈的反胃感。
在那推车之中，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礼盒。而在那礼盒之中的，则是一只饱受磨难的，微小的存在——一只巴掌大的精灵。
那精灵只是躺在那精致的礼盒中，它并非乐意于被如此的姿态展现在人类的眼前，而是它残破的躯体已经不允许它做出任何出于它意愿的动作：它的四肢被切断，被替换成了人偶的四肢；原本绮丽的透明双翼遭到了裁剪，如同剪纸一般的双翼已然没有了飞行的能力；牙齿也被悉数拔除，甚至连悲惨的死法都不被允许。而在那项圈之上的头颅之中的双眼，也只是没有意念的溃散着。
主持人则对于客人们的反应十分满意，随着服务生将拍卖桌推上他的跟前，拍卖棰清脆的敲击声宣告了竞拍的开始。库洛并没能听清那主持人宣报出来的起拍价，在客人们一浪又一浪的竞价声中，他仍然在一脸的厌恶与惊讶之中盯着那只可怜的生命。
“怎么会......精灵都是高贵的存在，其存在都是不可思议的。每一只精灵都能操控自然的力量，而每一个存在都有着国家或者整个民族的崇拜与庇护。为什么会......”
“哼嗯，多半是在阿尔蒂斯特大陆以外地区的精灵吧。据说那些异形怪物的传闻里，被消灭的国度也不少，趁乱捕获精灵也并非不可能。庇护其的国度被毁灭，在怪物的袭击中而虚弱，这种情况下即使能操控自然力量的精灵，也能轻易被任何赏金猎人给趁机捕获吧。”
“我想问的并不是它的由来，而是为什么这群人能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行为！那可是一个宝贵且骄傲的存在！是活生生的生命！那种姿态——”
愤怒的库洛看向身旁还在平静的分析着的诺巴底，而他却注意到，诺巴底的面庞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独狼仍旧在盯着舞台，但在那双深蓝的双瞳之中，库洛甚至还能察觉出一丝独狼的另一种让他难以置信的情感——无趣。
在人群那一浪又一浪的竞价声中，库洛沉默了。他理解了什么，并且放弃了什么。扭过头，紧咬着牙的库洛也没有念头将自己的目光再一次投向那舞台。不如说，从拍卖一开始，这场畸形秀上演的地方已经早已不再局限那聚光灯照射着的舞台了。那些大笑着的混蛋，高声竞价的畜生，已然成为了这场畸形秀的演员之一。而似乎只有库洛和诺巴底才是这场表演的观众，而自己似乎早已无心消受这出近距离的表演了。
当拍卖棰的敲响声再一次传出，竞价在库洛从未听闻过的数字中结束了。人们的掌声在下一刻响起，那些其余没能竞拍到“商品”的人们都在诚挚的祝贺竞标得者。而他们眼神中那祝贺与羡慕的眼神在库洛看来简直令人作呕。
“如果圣女也在这，她是否也会......”
库洛闭上了嘴，他意识到自己的猜想是多么的恐怖。他回忆起那位少女的身姿，又看向了那躺在礼盒之中，眼神溃散的精灵。那虚弱消瘦的脸庞几乎就要和记忆中那位少女的脸庞重合。库洛几乎就要呕吐出来，但一股他从未感受到的怒火却让他的精神无比的清醒。他死死的盯着舞台，看着作为助手的服务生将那放有精灵的推车推到了后台。
“冷静，不要被那些服务生注意到你的表情，否则我们的行动会遭受不必要的麻烦的。”
在听起来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绝对理智的声音传入库洛的大脑后，他这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在一次深呼吸后，库洛压下了那些暴戾的念头。他第一次在感谢着诺巴底的提醒，虽然后者那无谓的态度只让他对独狼愈发的厌恶。但鸦必须冷静，否则，他所守护的一切都会在顷刻之间消失。
“那么，请看，下一件展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