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最原始的战斗

  对于库洛来说,长年的漂泊生活让他不仅获得了结实的体魄,更得到了与之相匹配的意志。他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人心的黑暗,理解了那些没有自知的恶意。他自诩早已足够理解人类这个种族
  然而今晚他所见的一切,再一次颠覆了他对于“人类”这个种族的认知。
  被截肢当作人偶的精灵,被施加药物只能作为妇人玩具的巨人族,被人为“制作”出来的连体双子......库洛能感觉到自己的胃袋如同被灌满马尿和牛粪后被狠狠踢上一脚再被扯出来当成抹布拧干一般的难受。
  库洛是一位从社会底层独自爬上高位的圣骑士,但他同时也只是个17岁的少年。尚且年幼的心灵让他对面前发生的一切感到惊恐,作为人类的自觉让他感到鄙夷,身为圣骑士的职责又让他体会到憎恶。这三种负面的情感逐渐交织,而每当他开始回忆起某位少女的身姿时,在这些情感之上又再衍生出另一种独特的情绪。
  “我们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丑陋的舞台剧已经足够了吧?我们到底还救不救圣女?你到底还打不打算帮助我?”
  库洛咬着牙,极力的克制住自己想要怒吼的冲动。他抬头看着身侧的那个神秘的男人,而后者依旧不为这场丑陋的戏剧而流露出任何一丝的情感。他仍旧静静的背着双手站在那,深蓝的瞳孔还在注视着有着舞台的前方,并没有理会身边库洛的话语。
  对于如此表现的诺巴底,库洛已经放弃了与其争执的念头。在他的眼中看来,身边的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过于神秘。他有着能够洞察人心的如同野兽般的直觉,却也有着无论黑白皆能做到熟视无睹的随性。这个男人明白人类这种物种的本性,却对于他们所展现出的善恶毫无所谓。似乎,他只是个“观察者”,就如同那些居于高楼的学者们一般,他们能明白小白鼠的所有行为背后的意义,却不会为那行为的结果而感到任何的好奇。人类一切的行为在他的眼里似乎都看起来是那么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甚至都不会去考虑其中的善恶标准,只是绝对中立、绝对冷酷的评估着在他面前发生的一切。
  “够了,你既然不想帮助我,那就我一个人上吧。反正,我也并没有指望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帮助我。”
  冷哼一声,库洛沉着脸色,大步的向着舞台踏去。库洛珍贵的佩剑并没有在他的手中,但库洛并没有寻求死亡的想法。他有信心独自一人放倒那些服务生,虽然对于诺巴底所说的光束炮台还并没有想出任何可行的对策,但他相信自己血液中奔腾的血液,还有身上这身受到赐福的圣甲。
  被称为鸦的少年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活着,他手中的一切并不允许他展望过于遥远的未来。但是这样就好,这样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但狼却不行。
  “停下。”
  一只坚实有力的大手搭在了库洛的肩膀上,那手并没有多么的用力,库洛甚至都不曾觉得自己的肩膀上有感到任何的负担。但他的步伐却被这一只手给硬生生的停了下来,甚至以至于这一次的停顿让库洛的整个身躯都为之一颤。鸦既疑惑,却也愤怒着。他转过头,看向那在自己看来自大的独狼,而那深蓝的瞳孔依旧没能给予鸦一个正眼,但独狼的视线却从舞台之上挪了开来,转向了大厅中的一个角落。
  “你在说什——”
  “嗡——”
  还不等库洛将喉尖的话语全部吐出来,一阵刺耳的噪音从大厅的四面八方传来。那声音实在是太过于不悦,以至于大厅中几乎所有的贵人们都堵住耳朵,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剩下的,除了那些还处在警觉中的服务生们,就只有诺巴底和库洛,以及一些看起来有些年迈,服饰也并没有十分奢华的家伙们了。而他们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混乱之中,快速的行动了起来。
  这些“不速之客”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行动了起来,他们有的持握着刀叉,有的拿着被拧成细绳的餐布,甚至干脆用着自己结实的胳膊。他们用着这些道具将还处在惊慌的服务生们的脖颈划开,又或是凭借着惊人的臂力使他们的脖颈折断。所有的动作干练简洁,却足够致命。任何一次的呼吸都只是为了夺取对手的心跳,或者让服务生们有任何多余的喘息,绝无任何多余的动作。在这短短的数秒内,足有十人左右的服务生断绝了呼吸,倒在了那奢华的地毯之上。
  而服务生们的数量可要远远多于那些“不速之客”,在第一波的损失之后,剩余的服务生们也很快的回过神来。他们收起了营业的微笑,露出了杀虐的眼神。他们拿出了短刀,有的则使用着带电的警棍,甚至是伪装成腰带的长鞭。在冲锋之中,服务生们又一次的露出了他们的笑容,只不过这一次,是如同狂热的杀人魔一般疯狂的大笑。在生与死交织着的这间辉煌绮丽的大厅中,这些隐藏着自己本性的服务生,终于露出了他们恶兽的模样。
  但这些吓不倒那些“不速之客”们,他们持握着不知在何时早已磨尖了的餐刀,或者用着餐布缠在拳头上,利用着身边的一切灵活且致命的与面前的服务生们战斗。
  在这间魔力被封禁的大厅之内,所有的战士和野兽都遵循着他们这个种族最原始的杀戮本能。他们都不过是被自诩高于其余生物的分支之一罢了,即使社会、道德、法律以及魔法在约束着他们的本性,但他们只要还存在着一口气息,他们便终究无法摆脱隐藏在血液中的冲动。人们或许能学会控制他们,但也有些人会选择任由其释放。那血脉的起源,也不过是又一匹躲在山洞中啃食着血肉的平平无奇的野兽罢了。
  “那是魔导信号干扰器的噪音,那些藏在石柱中的光束炮台在今晚已经只是摆设了。这里就交给他们了,走吧。”
  简短的解释了这些噪音的来源,诺巴底一边提醒着库洛,一边独自大步向前走去,径直走向了那偌大的舞台。在那,那位文质彬彬的主持人还没能从这刺耳的噪音中缓过神来,一脸呆滞的看着台下发生的一切。
  库洛虽然还不能理解面前的一切为何发生,但他愿意抓住任何有利于救出那位少女的机会。库洛并没有提出任何的疑问,他也在诺巴底行动后便快步的跟上着后者的步伐。
  “伊哈哈哈!你们也是来捣乱的吗?那就一起去死吧!就算是错杀了你们,也不要怨我呀!”
  而不等多久,一个手持着两把蝴蝶刀的服务生便怪叫着冲到了库洛的面前,迅速的向着后者挥砍着手中的利器。而库洛只是冷哼一声,不断扭转着身体躲闪着那锋利的刀锋。直到库洛看见一个机会,他一把侧过身,将服务生向前探出的手臂一把折断,并在后者的惨叫声中握住其骨折的小臂,连同着那只手握着的蝴蝶刀一次又一次的送入服务生的胸腔中。在服务生最后一声不成样的吐气声传出时,库洛这才松开了手,任由着服务生的身体倒下。
  但服务生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即使有着那些“不速之客”吸引了大多数服务生的注意,还是有着不少数量的服务生扑向了剩下那些在噪音中还能站立的家伙。甚至是那些无辜的大款们,都会被这些释放了限制的恶兽屠戮。但库洛并不会为此感到惋惜,而他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在他放倒第一位服务生后,又有两名恶兽紧接着扑到了鸦的跟前。
  在以少对多的情况下,等待敌人先向自己发动攻击无疑是愚蠢的,鸦必须先行出击。在注意到冲上面前的两名服务生后,库洛抄起一旁的木制座椅一把扔向了首当其冲的那名服务生。但在这作为安保人员的家伙可并非街道上那些不值一提的小混混一般不堪一击。那冲在最前的服务生用着双臂交叉挡在头部的一侧,硬生生的接下了库洛的这一击。随着一声闷响,木制的座椅应声碎裂,但服务生的冲势并没有因此受到任何的减弱。这头恶兽就如此维持着这个体势径直冲向了库洛,尝试着凭借自己的身躯将鸦撞倒在地。
  “呵,说起来,我见过那些以戏耍疯牛为乐的民族啊。”
  一边低声说着,库洛从一旁的餐桌上一把扯下其上的桌布,将其在自己的面前展开。现在在疯牛与鸦的之间,仅仅只有那一面薄薄的白布挡在中间。就如同他记忆中那些斗牛士一般,在那如同疯牛一般的服务生即将撞上库洛的身体时,库洛两手一卷,将那桌布遮蔽住服务生的视线,并且同时将桌布覆盖在其的上半身,使其失去对视觉与感官的判断。
  紧接着,这名如同疯牛一般的服务生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身躯在不受控制的旋转着。原本因视野被遮蔽而导致的对方向感的缺失,在受到这次旋转之后他更是失去了自己体势的掌握。迷离的双脚已经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躯体,在被桌布包裹的状态下,服务生不断旋转的躯体依然保存着之前冲撞时使用出的冲势,在这么一番快速的旋转之下,库洛抓紧机会对着这名服务生的身躯猛踹一脚,并且在同时猛地掀开桌布,那名疯牛一般的服务生的身躯就这么直接撞上了紧跟在他身后冲上来的另一名服务生。两人相撞在一起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在这之后两人便应声倒地。受到撞击的那名服务生被疯牛压在身下,后背也一把摔在了一张餐桌之上,直接失去了意识。而那名疯牛一般的服务生虽然还保存着意识,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在他的后脑勺响起,而这便是他这晚所记得的最后的记忆。
  扔下手中破碎的红酒瓶,库洛撇了撇嘴。在这场没有魔力,纯粹的力量与技艺的拼斗中,库洛有信心不输给任何人。早在那些街道上的孩童们还在玩耍的年纪时,他便早已学会了与恶犬搏斗。这些服务生们确实拥有着过于常人的实力,但对于他来说,连那记忆中的村口的恶犬都比不上。带着这份自信,库洛冷哼一声,在确认没有其他的服务生向着自己投向杀意的目光后,他将自己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了舞台的方向,试图继续跟上那名神秘并自大的男人。
  那男人依旧在朝着舞台的方向走着,脚下的速度并没有丝毫的减缓,在库洛与其他服务生搏斗的时间,他早已拉开了与库洛之间的距离,好似根本没有任何的服务生上前来阻挡他的脚步一般。而很快,库洛便排除了这种可能,因为在那个男人的身后,已经在不知何时躺着了两名服务生。其中的一名还在捂着自己的脖颈,尝试着止住那脖颈处不断外涌的鲜血,很显然,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而另外一名服务生躺在地上早已停止了呼吸,完全没有了动弹。库洛仔细向着那个男人的背影看去,只见他的双手上并没有握着想象中的那些利器,取而代之的,只是右手中的一个红酒开瓶器。而库洛可以确信,在那开瓶器上不断滴下的血红色液体,可并不是什么红酒。
  就在库洛尝试着追上那道背影的同时,又有三名服务生冲到了那个男人的跟前。他们挥舞着手中的细剑和电棍,想要尝试着将独狼那自傲的步伐给停顿住。然而他们错了,而借此,库洛这才明白了在他视线从男人身上移开时发生的一切。
  在第一位服务生将自己的电棍高高举起,即将向下挥去之际,诺巴底的右手动了起来。他的右手紧握着红酒开瓶器一把向着那名服务生的右肩刺去。血肉穿透的声音即使隔着有一段距离的库洛也能十分清晰的听清楚,因为那可不是什么锋利的兵器,那开瓶器可不能轻松的穿透肉体。在那服务生的惨叫之中,他高举着的右手失去了力量,手中的电棍从他的手中脱落。而诺巴底并没有停下来等待着服务生喘息,他立刻将开瓶器拔出,再一次握在手中朝着服务生的胸腔刺去。随着两次快速的突刺,服务生的身体倒了下去,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并且不断的从口中向外吐出鲜血,但库洛明白,在肺叶被洞穿的情况下急促的呼吸只会加速他即将到临的死亡。
  而第二名握着细剑的服务生在一声大吼之中发起了自己的攻势,他的左手将细剑向前刺去,想要借此一击将诺巴底的喉尖刺穿。但后者只是向右一个侧身,便躲过了这一击。紧接着不到一次眨眼的时间,诺巴底便用着手中的开瓶器展开了他的反击。不过与其说是反击,不如说那是对敌人的终结。他快速的用着开瓶器穿刺着这名服务生的左腋下,仅仅是这一击,那名服务生便保持着握着细剑向前冲的姿势倒在了地上。左撇子成为了他的弱点,大开的左侧躯体使他不受肋骨保护的左腋下大开,他的心脏便在那简单的一击之下被洞穿。
  最后一名服务生虽是赤手空拳,但他是一名巨人族。高达两米三的身高使得诺巴底在他的面前看起来也过于矮小,但那名强壮的巨人族却恐惧于面前在他眼里还过于矮小的敌人。巨人族的额头上冒着冷汗,他摆起格斗的架势,但却在不断的后退着,而诺巴底只是面无表情,手中握着还在滴血的开瓶器向着前方走去,那深蓝的双瞳甚至都没有映出巨人族的身影,即使诺巴底一直在确实的看向着前方。
  在这个空间中,在这一时刻,这位两米多高的巨人族已然成为了一名困兽一般颤抖,而在他身前的独狼仍旧在一步一步的向着自己迈出他的脚步。终于在一声夹杂着恐惧的大吼声中,巨人族的服务生向前挥出了他的拳头。然而他得到的并不是那熟悉的打击感,也没有挥空的空气破裂的感觉,而是那直达灵魂的刺痛——二人双拳相碰,而巨人族的他一拳打在了诺巴底右手中那锋利的开瓶器之上。
  洞穿的右拳让巨人族的服务生止不住的惨叫着,他的身躯向后不稳的踉跄着,但诺巴底的脚步并没有停下。他手握着开瓶器随着他的脚步一边不断地刺向巨人族的身躯。腹部、左肋骨间的间隙都被诺巴底一一洞穿,即使那巨人族尝试着用剩下还能抬起的左臂格挡,也只是被诺巴底面无表情的一把刺穿他的左肩。双臂再也无法格挡的巨人族服务生只能任由诺巴底不断在自己的身躯上制造出一个又一个伤口,直到最后的最后,巨人族一把跪在了地上,喉咙上还插着那把“致命”的红酒开瓶器。而诺巴底只是绕过他的身体,从一旁的餐桌上顺手拿下一张餐布,擦拭着手中那看来过于血红的红酒渍,并继续向着那舞台的方向走去。
  在库洛的眼中看来,诺巴底一边迎击着那些服务生,然而他的脚步并没有因为这而停顿,甚至都没有因为战斗而减慢或者急促起来。他就如同在自己的庭院中踱步一般,甚至连对那些蛆虫的怜悯都不会给予。
  “怎么了,你已经跟不上来了吗?”
  而当库洛从那震惊之中回过神来,那独狼早已登上了那舞台。他站在那,居高临下的审视着鸦的存在。但那深蓝的瞳孔之中,鸦却只能从中看到自己那微小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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