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难眠之夜

  “哦~从来没有见过的树林呢!哈哈哈!在哪里会不会藏着些魔兽呢?”
  翡翠色长发的少女站在草地之中,一脸兴奋的看向周边茂密的树林。但同样与她沐浴在月光之下的其他孩子却并没有探险的闲心,他们四处张望着,胆怯的双眼在小心翼翼的追踪着树叶在轻风下的阴影。
  “雨怜和大家,已经逃出来了吗......”
  “嗯,我们已经不在那座牢笼之中了,放心吧......那个传送法阵设定的传送地点是随机选定的,看吧,那些其他被关押着的人们都不在这里......唔......”
  “精灵小姐?!”
  雨怜慌张的看向自己怀中抱着的那精灵的身躯,那残破的存在仅剩的躯体在这一刻显得些许虚幻了起来,然而在那焦急目光的注视之下,那精灵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我没事,只是使用力量后有些疲惫了......真是不堪啊,很抱歉让你看到我这副模样。幼小的转逝之人啊,我有让你对我们的存在感到幻灭吗?”
  “......雨怜会带您回家的,包括其他的孩子们,雨怜一定会的!”
  “不,不......娇小的转逝之人哦,你的力量应该用在更为需要你的地方,而不是我这不断消逝的存在......”
  说到这,精灵艰难的扭动着自己的脖颈,看向了一旁满脸不在乎的绿发少女。“保护她,保护人类的圣女,只有这样,人类才能看得到明日的曙光。”
  “圣......女?”
  雨怜呆滞的抬起自己的头,看向了那神秘的少女。而后者只是撇了撇嘴,一脸闹别扭的别过了头。“切~这位精灵姐姐可真是不懂得神秘感的浪漫呢。”
  还不等雨怜继续向着绿发的少女追问,与她们一同被传送到这的其他孩童已经开始骚动了起来,他们带着好奇和崇敬的目光缓缓围向了那位高洁的少女。精灵在孩童们的童话中是最为神圣的存在,它们作为最为圣洁的存在,其言行必定有着与之外貌相衬的高尚。它们绝不会诉说任何的谎言,它们即代表着绝对的真实。那么,在此时此刻精灵所指向的圣女,便是在这世界树之下最为货真价实的存在。
  幼小的孩童们还没有待到能够树立自身信仰的年龄,但他们已经在那阴暗的牢笼之中遭受了过于他们所能接受的苦难。他们挣扎着胡乱地挥舞着双手,尝试着抓住任何能够带他们逃离噩梦的稻草,即使那只是暂时的。
  “您,您真的是圣女大人吗?”
  “您会保护我们吗?”
  孩童们将被称为圣女的少女围成一圈,双目充满着虔诚与渴望,跪在满是碎石的泥土地上向着那高洁的存在伸出双手,祈求着救赎。而在那虔诚的幼小信徒之中的少女只是一言不发,微笑着伸出手将一名幼小的孩童拉起身来。那画面正如同教堂之中油画所描绘的景象,迷茫的信徒向着身为神明信使的存在祷告着,而后者也会回应她虔诚的信徒。
  神明一定会聆听信徒们的祈求,而神明也定会回应信徒们虔诚的祈望。那是如此的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甚至都不会有任何存在去质疑。
  “没关系的哦,大家一定都能回到自己的家的。因为我新任的小小骑士,一定会拯救大家的,不是吗?雨怜?”
  说着,被称为圣女的少女微笑着看向了雨怜。怀抱着虚弱的精灵,少女不安的回应着绿发少女的目光,她从那目光之中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熟悉,那道目光她曾经确实的见过。那是对于自身面前一切事物的毫不在意的眼神,那是对于面前发生的一切感到无趣的眼神。她的视线所及之处并不在自己,也不在她身边的孩童们之上,更不在这森林内任何一处的泥土之上。是的,就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但除了雨怜,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不值一提的异样。神明的使者必定如他们的存在一般神圣而高洁,不会有任何人去质疑,不会有任何人去否定。
  “......嗯,雨怜会这么做的,一定会的。”
  雨怜即使不需要绿发少女的话语也会将所有的孩童带至安全的地方,她无法抛下这些与她有着相似经历的孩童们,如果是她所熟知的那些善良的人们,也会与她做出相同的决定。那么决定与他们踏上同一条道路的雨怜,自然也不会拒绝。而那些孩童们在听到雨怜肯定的答复后,一个个都开始崩溃大哭,跪倒在绿发少女的身边,感谢着她的恩惠。
  “啊啊,神明大人啊,您还没有抛弃人类吗?”
  雨怜怀中那虚弱的精灵低声呢喃着,她能看到精灵那精致的脸庞上流下一丝比那山尖流下的泉水还要清澈的透明液体。抬起头,雨怜看向那蔓延在空中的世界树的枝叶陷入了沉默,今夜很漫长,可如此的夜晚只会一次又一次的往而复始。但少女会一如既往的迎接次日的曙光,并伴随着昨日新生的烦恼,一步又一步的向着太阳照射的道路上前进。
  ......
  在赤鸦号再一次抵达萨兰德公国的海岸,没有人注意到这艘船只的驶离和抵达,拉法亚运河本就是一条忙碌的水道,并不会有人刻意去注意一艘船只的去留。
  老水手们嚷嚷着要再去酒馆喝一圈,仿佛之前的恶战如同没有发生一般,在拍卖行中的行动由于所有人都佩戴着舞会面具,他们并不用担心有人能认出他们来,更何况那面具还有着阻断人认知的效果。那些稍微受了点伤的家伙也一瘸一拐的加入了前往酒馆的行列,只留下一副难以言喻的气氛的三人。
  “我......我会去继续收集信息的,我从之前拷问过的家伙那得到了一点信息,只要继续往下找的话......”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一脸憔悴的莉莉丝,她咬着自己的嘴唇,低着头,缓缓的走下了赤鸦号的甲板,消失在了码头的一处阴影之下。诺巴底不会去责怪她,莉莉丝才是现在最为痛苦的那个人,通过那契约,他能依稀的察觉到少女的情绪。况且,诺巴底没有那个责怪少女的资格。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莉莉丝的离去,缓缓的为自己点上了一根香烟。
  “她是我所知的最能刺探情报的人之一,相信不出半日,她便能带来我们想听到的。不过在今夜结束之前,你准备好下榻的地方了吗?”
  诺巴底一边缓缓吐出香烟,一边漫不经心的向着库洛说着。库洛冷哼一声,走到诺巴底的身边,看向那城区的灯红酒绿。“我看起来有的选吗?这一整夜都是被你牵着鼻子走,而且很让我不爽的是,你似乎都是对的......至少,在你收到任何消息的时候,我也必须得知道。”
  微微点了点头,诺巴底缓缓的走下了赤鸦号的甲板,向着那灯红酒绿的街道走去。在他身后的库洛撇了撇嘴,正打算也跟着他身后一同前往。但当他准备也走下甲板时,他注意到了一旁随意立着的漆黑盾牌。那面盾牌库洛实在是太过于印象深刻了,那盾面上的不详生物的面孔即使是在他看来也显得过于瘆人。
  “喂!你的兵器忘带了啊!”
  武器就是战士们的第二生命,任何真正的战士都会尽可能的保养与爱护自己的武器。但库洛可不敢拿着这套说辞去说教这个神秘的男人,毕竟他可亲眼见识过这个男人的能耐。库洛尝试为诺巴底拿起他的盾牌,想要将后者“不小心”遗留的武器交还给他。
  “......哈?”
  这盾牌究竟有多沉?库洛差点就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他惊讶于这面盾牌的重量,身为圣骑士的他居然一只手提不起来。一边质疑着这面明显过于沉重的盾牌真的是否能够用于实战,库洛用着双手抓在了盾牌上,尝试着再一次将其提起。
  “这盾牌究竟是什么鬼......”
  又一次的,库洛他失败了。库洛对于自己的力量拥有自信,更何况在他这身黑色斗篷之下的圣铠还在无时不刻的为他提供着力量。但库洛依然无法将这面不祥的盾牌提起。可无论怎么观察,这面盾牌也不该有那种程度的厚重。虽然那盾面上的浮雕显得过于瘆人,但这怎么看也只是普通盾牌的大小罢了。库洛在圣骑士的团队中见过各式各样的盾牌,即使是其中要比这看起来大得多的盾牌他都能一只手举起来,这实在是说不通。不如说,那个男人究竟是如何单手拿着这么一块......金属块战斗的?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库洛实在是看不出制作这面盾牌的材料究竟是什么。
  “你能拿起来吗?”
  诺巴底站在赤鸦号下,抬头向着还在甲板上的库洛吐出一口烟,一边询问道。库洛只是咂了咂舌,一边摆了摆手。“行行行,我知道你想借此向我炫耀下。我承认你比我强,这样行——”
  “我问你,你能拿起来吗?”
  察觉到诺巴底语气中的态度,库洛收起了脸上不屑的表情。库洛看向诺巴底的双眼,然而后者那似乎一贯波澜不惊的深蓝瞳孔之中仍然没有透露出任何的情绪。
  “......不,我拿不起来。”
  “......这样,这样......”
  诺巴底低声呢喃着,一边转过身,不再理会还在赤鸦号上的库洛,一个人先径直走向了那城镇。而还留在赤鸦号上的库洛只是有些呆滞的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不知是否是那一刻的错觉,库洛似乎看到了那男人转身时那脸上些微的情绪波动。
  那并非是因为库洛擅自触碰他的兵器而产生的怒意,而是某种不知由来的,失望感。
  ......
  在一处豪华的宅邸中,身着着豪华礼服的男人正在批阅着办公桌上的文件。他的发型多少显得凌乱,消瘦的面庞使得他的眼眶放大,双目显出一种病态的精神。他的办公桌的一角放置着一个茶杯,但在那之中装有的并不是茶水或者咖啡,而是普通的热水。在那杯子的一边还放着大量的方糖和一罐食盐,随着男人一声轻微的干咳声,他一边批改着手中的文件,一边头也不抬的用空着的一只手抓起大把的方糖与食盐投进那杯热水之中,甚至都不等其彻底溶解在热水之中,便将其一饮而尽。一时间,在这宽敞的办公室内只有纸笔的沙沙声,以及男人咀嚼方糖的声音。
  “所以,只有你一个人逃回来了吗?”
  待到男人将嘴中的一切咽下喉咙,他仍一边手中挥舞着钢笔,头也不抬的说道。而在他办公桌另一端坐着的,是一名身着服务生服饰的面相阴柔的男性。他身上沾满了汗水与血水,一边的衣袖还在空中摇摆着。
  “是的,大人。那个疯女人看见自己的同伙后不知为何像丢了魂一样,而我也趁着那个机会逃了出来......他们的人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这一切都是精心策划的!大人,这一定是‘他们’的阴谋!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将他们一举消灭掉!不能再这么放任他们了!”
  服务生激动的说着,而在办公桌之后的男人并没有对这副说辞起到任何反应。他手中的钢笔仍在纸张上飞驰,沉默了十几秒,男人这才再一次开口:“你的月薪是多少?”
  “......每月三枚金币,这对于我来说已经是过于慷慨的报价了,大人。”
  “一个月三枚金币就能让你为我卖命吗?你瞧啊,外面可有着大把的家伙想要杀我,这就是所谓的‘失道寡助’吧?像你一样的幸存者早就拿着钱远走高飞了,为什么你还会回来?”
  “大人,我只忠于您......”
  “砰!”
  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枪响在办公室内传出。放下手中还在冒着青烟的魔力手枪,男人继续埋头于他手头中的文件。而门外听到枪声的仆人们则是在枪声响起的短短数秒后便进入了办公室,熟练且快速的收拾着房间内的惨状。似乎仆人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工作,他们之中甚至都没有任何人流露出任何的不悦的神情。在快速的清理完房间内的混乱后,仆人离开了房间,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房间内又只剩下了纸笔的沙沙声。
  “我知道的,像我这样的人不可能得到‘忠臣’的。我的王国只是由金钱与权力搭成,能够看上它的,只有利欲熏心的人渣,这点我最清楚不过了。”
  男人如同独自呢喃一般,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说着。过了许久,他终于才停下手中的笔,抬起了头,看向面前的虚无。
  “......‘商品’中,有您想要的,人吗?不,不是人类?”
  男人那病态的双眼在此时瞪大,紧紧的盯着面前的虚无,房间内此时除了他的呼吸声,再没有任何的声响。然而他却做出了如同交谈的模样,仔细的聆听着面前那没有实体的存在。
  “明白,我明白,我会派人去搜查的,这不是什么难事......是的,一切都为了萨兰德......”
  男人站起了身,他将一大把方糖塞进了自己的嘴中,一阵听起来并不会让人愉快的咬合声在房间内回荡,在最后一声不悦的吞咽声后,男人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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