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蛟龙入海
除此之外，变化更大的，还是他的心境。
离开了紫禁城，弘昼整个人都开朗了很多，那些压在他身上的各种条框束缚，好像一下子都变轻了。
他就像一头久困深渊的蛟龙，突然侥幸入海，终于能够肆意奔腾。
自此，天高海阔，苍茫大地，他能看到的，再也不是紫禁城那几十年如一日的宫殿城墙。
远离了那些隐忍生存、阴谋诡计，他终于踏上了这个王国的其他土地，亲自感受到了天地之大。
其实，对于皇族子弟来说，高高竖立着的紫禁城，是一种保护，也是无形之中的禁锢。
诚然，它确实能够抵御外敌，但是也能锁住宗室里每一个想要展翅的雄鹰。
无关性别，唯身份尔。
最初离开的时候，弘昼还有一些不真实的感觉，恍若梦中。
但是离开的越远，他就越能感觉到放松。一种从里到外、从未有过的、随心所欲的放松。
现在，他的脑袋里再也不用时时刻刻都绷着一根弦，跟别人说话也不用多次揣摩，拐弯抹角。
因为在这里，他接触到的很多人都是直率爽朗的，特别是那些大头兵，一个两个都是直肠子，没有一点心眼。
虽然战争讲究计策谋略，但那是将军们和军师要考虑决定的事情。
对于普通士兵来说，他们要做的，就是令行禁止。
因为在冷兵器盛行的时代，一旦上了战场，短兵相接时靠的是刀枪剑戟的血肉拼杀。
在真正面对敌人的时候，阴谋诡计是没有用的。
只有手中不停挥舞的刀剑，以及背靠背同生共死的兄弟，才是活命的最大保障。
所以，这些直肠子认兄弟、交朋友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比武。
谁强，谁说了算。
谁强，就听谁的。
因为武力值，才是真正决定他们能否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关键。
说到底，谁不想拥有一个能在关键时候拉自己一把的好兄弟呢？
或许就是这一把，能够改变一个人必死的命运。
弘昼并没有大肆张扬自己的身份，他知道，要想和这些粗人打成一片，就不能拿身份压人。
皇子身份，在很多地方都是通行令牌，但是这一招，在军营里是行不通的。
只有真正智勇双全、武艺高超的将军，才能得到士兵们内心真正的爱戴。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一队人的主心骨，指哪儿打哪儿。
所以，在观察了两天之后，弘昼就决定加入比武的行列。
这是每日扎营之后都会有的一项活动。
其中参与的多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远行虽然艰苦，却并不能消耗掉他们所有的精力。
军中苦闷，大家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
因此，就有了武艺比较这一习俗。
比武，首先是能锻炼个体，提升搏斗技巧。
其次，这也是一个在军中出头的方式。
毕竟，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比武的时候，有官员将军们轮流看着，规则就是小打小闹，点到为止，一般不会出现意外。
弘昼一开始下场的时候，被虐的很惨。
当时怡亲王就在边上看着，身边跟随的几个将军几度欲言又止。
他们都是认识和亲王的，看着这位爷在下面挨打，那可真是胆战心惊。
这也是破天荒头一遭了，正常情况下，谁敢打龙子龙孙啊？
偏偏是这些大头兵，一个两个愣的很，看不懂一点眼色，下手也没个分寸。
虽然彼此都收着，不会打中要害，但是过程中的磕磕碰碰总归难免。
那打在弘昼身上的拳脚，简直要比打在他们自己身上还痛苦。
每一下，都让人心惊。
其中有些将军一开始还只是觉得和亲王应该是来混一趟功绩的，对此心中颇为厌烦。
现在，他们却不这么认为了。
看弘昼这架势，那分明是打定了主意来从军的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照着这样的比武一天天下去，用不了多久，和亲王就能快速地站稳脚跟，跟这些大头兵们打成一片了。
男人之间之间的情谊，就建立在你来我往的一拳一脚之间。
最简单，也最朴实。
打完了，还能坐在一起吃顿饭，大家就又是好兄弟了。
弘昼以往所受的教导，都是偏招式的，讲究的是系统，有章法，成套。
而这些士兵们习惯用的，却都是杀敌的招数。
他们动起手来，往往最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两相比较下来，和亲王自然就略逊一筹了。
再说以往弘昼与人比武对练，碍于身份，往往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对方的气势就已经弱了三分。
到了出招的时候，也没有谁真的敢对着皇帝的儿子下手。
那些人，通常都是想方设法的送上来挨打。
虽然弘昼一再严令他们全力以赴，他们也是不敢下狠手的。
经年累月下来，这就形成了一个死局。
因为没有好的对手，就算招式练得再纯熟，进步的空间也不大。
弘昼知道自己的不足在哪里，所以才会在仅仅观察两天之后，就立刻决定下场。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趁着现在其他人对自己的了解不多，明面上的身份还只是一个盛京游牧副尉，官职也不大。
还没到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步，他要借机将以往多年熟悉的招式，转变成制敌之法。
比武，是一个现成的机会。
这些上过战场的士兵，就是他的磨刀石。
幸亏在出发之前，他就拜托过怡亲王这位王叔，谨遵皇阿玛旨意，此行，他就只是一个从七品的盛京游牧副尉。
他甚至还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耿白。
对于自己这个空降的小官，军中一定有人不服，正好可以较量一下。
他不怕挨打，就怕对手不敢出招。
出发之前，他可是预备了足够了金创药。
事情的发展跟他预想的差不多，自从下场之后，挑战者不断。
起初他根本招架不住，没撑过几招就被打趴下了。
这些兵卒不讲武德，出手根本没有正统招式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