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明明你也孤单
处理完家族中的事务之后，余林柚收拾好行李，便准备回学院了。
其实家中的事务根本就没有多少要他打理，父亲重伤，他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儿子对这些事情一概不知，几乎都是哥哥在帮着打点。
不得不说，哥哥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靠谱，不仅凭借一己口舌之力让那帮长老们闭了嘴，还处理了许多父亲在位时没有处理好的麻烦，仅仅三天时间，余之客就稳稳地接替了余雄的位置。
不过，也只是暂时的。
“父亲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是很乐观，貌似是被自己的天赋伤到了，全身多处经络有残存的元素力，处理起来很麻烦，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恢复。”
林亦飘那小子下手还真狠……
不对，从过程来讲，林亦飘只不过是反弹了他的攻击，造成这个结果，只能说他自作自受。
“你别担心了，会造成这个局面都是他自己的问题，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哥哥温声安慰他，“你就安心地回去上学，家族里的事情有你哥我撑着呢。”
“哥。”余林柚突然开口。
“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
对于这个决定，余之客并不觉得意外，他看着一点点成长的弟弟，目光中带了几分赞许。
“那不是挺好的嘛。”
临行前，母亲紧紧地拥抱着他，好像这一去就是永别。
“小柚。”林麦的眼里噙着泪，“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在学院一定要记得按时吃饭，不要挑食，蔬菜水果都要吃。如果交到了好朋友一定要好好和他们相处，如果交到了不好的朋友也不要气馁，人生很长，你会遇到很多很多人，但总会有一些人能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如果遇到喜欢的女孩子……”
“行了行了妈，他又不是不回来了，怎么跟说遗言一样。”余之客实在看不下去，打断了母亲的感人发言。
余林柚看着泪眼婆娑的母亲无奈的笑，这之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见不到妈妈了。
想说什么，就随她吧。
飞机再度启动，将行人带去目的地。
很多时候，人们并不是一开始就预设好了自己的目的地，也许只是单纯觉得那个地方的风景很美，也许是那个地方离自己想要抵达的地方最近，可是最终我们走到什么地方，只有走下去才能看见。
余林柚才十六岁，属于他的人生还很漫长，赤阳之魂带来的灾难并不会在这里止步，但至少现在，他能够歇一口气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我们只拥有此刻。
人生的意义不在于构建未来，而在于享受每一个当下。
“这边这边！”
下机的时候，是杨心正林来接的他，林亦飘那小子懒得走路，张守星刚刚参加了学生会新一轮的选拔，慕枫则忙于训练，只有这个年纪最大的大哥放心不下，忙里偷闲也要来接他。
偶尔他们几个背着杨心正林的时候也会讨论，明明是同龄人，杨心正林却表现得如此老成，不仅看起来比他们几个靠谱，还爱操心别人。林亦飘一直有胃病，但在杨心正林喋喋不休的唠叨下，发作的次数少了许多。
“他不会是谎报年龄的吧？”林亦飘大胆地猜测。
“那倒不是，不过正林的年纪确实比我们大，他是一月份的，差一点就超过太云的年龄限制了，按理来说应该比我们大一届。”张守星辟谣。
“那是为什么晚了一届？”余林柚问。
“按理来说他应该去年就入学了，不过去年报到的那天他的妹妹发烧了，正林带着妹妹上医院去了，于是就错过了报到时间，只能再等一年。”
“他还有一个妹妹啊。”林亦飘说。
“不是一个，是三个。”张守星纠正，“他有三个弟弟妹妹。”
这样一说大家就都明白了，敢情这爱替人操心的毛病从小就养成了。
回到学院之后东方云很负责任地把上课笔记借给了余林柚，顺便叫他有空去找一趟周锦澜。
“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周锦澜特意约在了咖啡馆，看着那个低头观察着咖啡里的浮沫的少年，他笑得很温柔，“是赤阳之魂吧。”
“嗯。”余林柚应答得很轻。
“现在你怎么想呢？”
“什么？”
“以后的人生规划什么的，家里多半是回不去了吧。”
“家……”余林柚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有好多话到了嘴边却一句说不出来，“大概，应该，可能是不回去了吧……”
那里还是我的家吗？
虽然妈妈也在，哥哥也在，不过刚刚大闹了一场，长辈们多半是不会承认了。再想回去的话……可能也只有用赤阳之魂的身份赴死相见了吧。
“你了解过安魂这个天赋吗？”周锦澜话锋一转。
余林柚一愣：“没有。”
“安魂是顶尖的精神类天赋——至少在书上是这么写的。它能够安定别人的心魄，拥有着催眠的效果，但却有一个十分怪异的特性。在我真正掌握它之前，催眠或是安神的效果都无法由我本人掌控，小时候和周边人说话的时候，常常在不知不觉中就对他们施加了催眠。”
余林柚不吭声，安静地听老师讲故事。对于天赋的事情他了解的不多，要是林亦飘或慕枫在这里，说不定能接上一两句。
“我出身于一个落后闭塞的地方，那里的人思想封建，有着自己的宗教信仰。我的能力很快就被他们察觉，他们视我为怪物，为了将我这个与神明背道而驰的异物清除，他们决定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把我烧死。”
“他们把我抓了起来，但是我跑出来了，一个人来到帝都打拼，后来我进入了太云，遇见了一群很好很好的人，将我在家乡失去的那颗心重新捡了起来。”
“后来呢？”余林柚问。
“后来就成为了你的班主任。”周锦澜微笑着看向他。
老师的话语轻描淡写，将故事中那些辛酸黑暗苦涩的剧情一笔带过。“跑出来”“就成为了你的班主任”，这些话语平淡得像在说一些不轻不重的琐事。可余林柚明白，在这期间他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熬过了不少自以为再也看不见白日的黑夜，才走到了今天。
“逃出来的那一天我在想，今后的我到底要做些什么呢？那时我年纪轻，对于这个世界有着无数的好奇，我没办法忍受自己不断地在无意识中催眠别人，于是我想我一定要完全掌握自己的天赋，至少不能让它祸害别人。然后我不断学习，进入了太云，在这里我遇见了院长，遇见了形形色色的朋友们，在经历那些每一个少年少女们都会经历的事情之后，我决定成为一名老师。”
“那时的我想，今后也许会有许多与我相同的迷茫的少年出现，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一样幸运地找到人生的出口。所以我希望能站在老师的立场上，引导他们前往想要的世界。”
真帅。
这是周锦澜说这番话时，余林柚那词汇匮乏的大脑能想出来最贴切的形容了。
明明经历了那么多悲伤，却还是能说出“幸运地找到人生的出口”这句话。老师，其实真正幸运的，是你能一直保持这份乐观的心境呢。
“我可没空听你说废话哦，既然回来了就快点投入工作，我都要累死了。”林亦飘趴在桌子上，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
“好。”余林柚在他身旁坐下，开始处理学生会的工作。
一年级的上学期显得空虚无聊，在出了欧诺弥娅离奇死亡的那件事后，学院取消了一切大型活动，甚至成立了专案组去调查这件事情。于是学生们只能自发的组织活动，用天马行空的创意来安慰自己在学院的无聊时光。
随着最后一场考试的落幕，寒假的钟声也逐渐敲响。
“啊，好无聊，好想继续上学啊。”走出考场，林亦飘叼着棒棒糖，闷闷不乐地望着天空。
“你又不听课，干嘛这么热爱上学？”张守星朝他伸出手，“还有糖吗？”
林亦飘从兜里抓了一根柠檬味的递给他，张守星皱了皱眉，这个口味不算好吃。
“还有吗？”
“没了，就这一根。”
张守星认命地拆开包装。
吃棒棒糖的习惯是在那天看到了欧诺弥娅吃糖之后养成的，出于好奇他特意去买了那种品牌相同的棒棒糖，结果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一天到晚都在身上备着几根。
“欧诺弥娅的事情有结果了吗？”张守星忍受着酸味的刺激，突然问道。
“没呢。对方的手段极其高明，虽然被监控多次拍到，但不知为何就是看不出一点破绽。就连那个入侵的信号也因为来自于学院内部不了了之。”林亦飘说。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手机里的那条短信，他一直留着没删。想来这东西应该能给他们提供一些帮助。
我才不要呢。林亦飘想。
他对欧诺弥娅的死并没有多大的波澜，只不过是见过一面的学姐而已，一个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并不好奇，也并不关心。
因此，她的死因也和他无关，自然就没有交出那条短信的必要。
“你们放假干什么？都回家吗？”林亦飘转头问。
“我俩回家。”杨心正林笑呵呵的，“一到过年就忙起来了，爸妈肯定忙不过来，我和守星得回去打下手。”
“我也回家。”慕枫说。
“东方说要和我回樱雪玩一阵子再回去！”蝶豆葵乃眉飞色舞，东方云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那个……我也可以来吗？”叶静语在一旁问道，蝶豆葵乃加入学生会后被分到了她的小组，二人因此熟络了起来。
“来呗来呗！反正我一个人无聊。”蝶豆葵乃搂住叶静语的脖子。
大家都有了着落，林亦飘心里莫名空落落的，他把目光落在了最后一个人身上。
“你呢？”
就算自己再怎么走投无路，墨族好歹仍是个他能回去的地方，但余林柚不一样，他现在已经没了去处，多半只能留在学院。
“可能留在学院里吧，反正也有吃的。”余林柚挠了挠头，似乎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哇！下雪了！”
蝶豆葵乃惊呼一声，天空中泛起了白色的点点，落在众人的身上，装点着离别的心绪。
林亦飘不常见到雪，夕宫是终年无雪的地带，偶尔去往别的城市时能够窥探到一两次雪的光景，在残缺的记忆中，那是为数不多的一点快乐。
余林柚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被林亦飘敏锐地察觉到。
“一个人过冬可是会很冷的，怕你冻死在这里，我大发慈悲，勉为其难地也留下吧。”
余林柚愣住，随后一笑。
说什么呢，明明你也孤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