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过往浮尘（下）
“喂。”
接起电话的瞬间，那头传来清澈干净的男声让林亦飘觉得恍如隔世，他愣了好几秒才呆呆地开口：“老师？”
周锦澜在电话那头笑着：“听力不错，都这么久没和我说话了还能一下就听出来是我。”
“你怎么会知道我这个电话号码的？”
问出这话的那一刻林亦飘就明白了，一定又是他那个外公查到的。
“工程部的手笔。”周锦澜笑笑，“虽然你换了手机号码还隐藏了定位，但手机用的还是学院派发的，想调查的话很简单，工程部的技术水准比你想的高。”
“怎么样，休学的日子过得如何？现在是在机场吧？”
林亦飘皱皱眉：“这也是工程部的手笔么？”
周锦澜一愣，随后失笑：“看来你过得挺累的，就连身旁飞机发动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林亦飘抬眼望去，巨大的窗外，飞机正缓缓启动，轰鸣声在他反应过来的片刻充斥着他的耳朵。
“抱歉。”
“你有点神经过敏了。”周锦澜说，“多半你找到的那些东西让你不是很愉快。”
“嗯。”林亦飘低沉着声音，没否认。
“让我猜猜，你竟然会坐飞机出行，看来下一站一定是个你没去过的地方吧。”周锦澜捏着下巴，“又找到什么新的线索了？”
林亦飘沉默。
“不愿意说啊。”
周锦澜深吸一口气，一抬头，恍然看到了从前。
“小飘，一个人的执念太深很容易走错路，但我却相信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为什么？”林亦飘一愣。
“因为你偏执得很纯粹，你清楚的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虽然偏执，却很清澈。”
虽然偏执，却很清澈。
林亦飘从没想过这两个词能放在一起，更没想过这两个词能用来形容他。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渴望被爱却又害怕被爱，明明想要依赖却又把人推得远远的。
若要形容的话，“矛盾”这个词更为合适。但矛盾太大众化，不足以用来形容某一个特别的个体，人都矛盾，无法心直口快也许是大多数人的通病。
“老师。”
“嗯？”
“您会觉得我这样固执地寻找下去很傻么？”
“傻么？”周锦澜想了想，“这有什么可评判的么？一个人好奇自己的过去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可我找到的那些东西……”
“小飘。”周锦澜打断他，“人的生命很短暂，我们一生都可能纠结于意义这件事，这并非什么糗事。人生的意义不靠外物证明，而靠自己赋予，你想到什么大可去做，哪怕旁人无法理解，但只要你心中有数，便无愧于什么。”
林亦飘的心突然缩紧。
登机的广播声响起，他匆忙站起身，整理了一番衣服的褶皱。起来实在太慌乱，甚至一下子没看见注视了许久的登机口。
“就像此时此刻的这通电话，我对一个一声不吭就休学的学生理应没什么好说的，一个休学连班主任都不通知一声的孩子，我甚至可以理解为他眼中没有我这个老师，可我依旧打了。”
“不是的……那个……是……”
林亦飘被周锦澜说的这番话弄得茫然无措，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如果张守星在这里的话，说不定会拿出手机一顿连拍。
周锦澜笑了笑：“开玩笑呢，你应该是想不到该怎么说，又或者是觉得我这个当班主任的会劝阻你，所以才不说吧。自作主张的样子，有时候真觉得你和院长很像啊，一样的倔，一样的我行我素，可你内心又是个很柔软的孩子，这点和他完全不同。”
“不管怎么说，你是我的学生，身为老师，还是应该履行教育的职责。”
林亦飘检完票，接着电话缓缓走向机舱。
“老师，对不起。”
他很诚恳地道歉。
“不用道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行事风格，无需为了解释自己向我道歉。”周锦澜站起来看向窗外，“听声音你应该已经上飞机了，那就先不聊了吧。总之，记住我说的话，我虽然没有院长那么渊博，但总归还能站在过来人的角度上说一些道理——尽管你不一定爱听。”
但我还是要说。
“走累的话，记得回来。”周锦澜说，“太云永远是你可以当成家的地方。”
这话说得林亦飘动容不已，鼻子立刻酸了起来，低头的一瞬间，泫然欲泣。
“好。”
他答应一声，挂断电话，调整好表情坐上了头等舱。
——
“神格符只有这么大？”
银色长发的魔女端详着手中的格子，略带诧异地挑了挑眉，她有些不可置信，一群人费尽心思想要拿到的神物，竟然只是这么小的一个东西，看上去毫无特别之处。
“知足吧，你还想要多大？像你那个只知道杀人的脑袋一样大吗？”
一旁白发红瞳的男子出声讥讽，男人有着极其罕见的俊美面容，以及那白得不像正常生物的肤色，他就像是从来没见过阳光——或者说，他的皮肤隔绝了阳光的入侵。
“人与人之间关联的记忆本身就十分有限，并不需要多大的地方来存储，你应当关注它的神力，伊比多。”
体型娇小的妹妹头女孩坐在房间的沙发上，她的面容精致得像是古典玩偶，让人挑不出一点瑕疵。此刻她正认真地翻阅着手上的古籍，不时陷入沉思。
“可我也没感觉到这上面有多少神力啊？”伊比多扭头看向她，“话说你什么时候换的发型？”
“四小时二十八分五十一秒前，我记得三十分钟前已经回答过你一次了。”蝠面无表情，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是吗？”伊比多眨眨眼。
“恕我直言，您应该改一改对他人的话语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个坏毛病，伊比多阁下。”
坐在沙发另一头的贵族装扮人士抓住时机送上建议，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这种极为神秘的颜色却在他的身上体现出几分优雅高贵的意味。黑色的皮鞋，黑色的西裤，黑色的手杖，黑色的西装以及黑色的领带。而当你的视线缓缓上移，会发现在那黑色的帽子下，显露的是一张机器人的脸。
“好吧兰丸，我会听取你的建议的。”伊比多说完前半句朝它做了个鬼脸，“如果我能记得的话。”
“你们别玩了，首领说他五分钟之后到。”
坐在电脑前的黑客先生一脸担忧地转过椅子提醒他们，他看了一眼把脚翘在茶几上的吸血鬼，又看了一眼正拿着长刀割自己手指看流血的伊比多，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吸血鬼。相比之下，坐在沙发上的那两位就好得多——只要不开口的话，他们还是很像个正常人的。
莓谷摩深深地叹了口气，生活在一群疯子里面可真不容易。
“嗯，知道了。”
爱德华一边答应着，脚却丝毫没有放下来的意思。他的视线被伊比多手指上的鲜血所吸引，对于一个吸血鬼来说，那是天然的诱惑。
“看来各位心情不错。”
一个身材伟岸的男人突然出现在房间里，所有人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全都收敛了乖张的个性，全都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声：“首领好。”
“无需如此拘谨。”男人笑着摆摆手，“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身为我最得力的下属，我允许你们有一些自己的个性。”
“首领先生，您为什么不让我们参与神格符的行动，反倒雇佣了那帮二流杀手去做这些事情？”伊比多率先提出心中的疑问，在五人之中，她的性格最直接，有时候原始得像是一只未驯化的野兽。
她看不上光暗雷这种所谓的世界顶级杀手组织，在她眼中不过就是一帮为了金钱聚在一起的白痴罢了，不像他们水无月一样，拥有着崇高的、足以颠覆世界的理想。
“前几次的行动已经引起世界政府的注意了，我不想太过张扬。”男人边说边坐在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况且我不是让你们去调查别的事情了吗？”
“那些事情一点都没意思，不如在樱雪杀几个人来得痛快。”伊比多瘪着嘴。
男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扭头看向蝠和兰丸：“神之金属的事情调查得如何了？”
“如您所说，还剩下八位神之金属尚在人间。”兰丸说，“其中的七位我们已经锁定了目标，除了灵魂铼。”
“查不到么？”男人皱皱眉。
“根据灵魂图腾显示的结果，灵魂铼的确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无论我们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感知到他的踪迹。”兰丸抬手，“根据概率推断，极有可能是因为正体的灵魂陷入了沉睡，因此才封闭了神力外泄。”
男人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们先把其他七位神之金属带回来吧。”
“是。”
“首领，赤阳之魂该如何处置？”蝠开口问道。
“不着急。”男人捏着手指，“虽然他凭借林亦飘的失忆开发出了全新阶段，但还没有强大到那种足以威胁我们的程度，根据我的推算，最坏的情况也只有和你们打成平手这一种可能，因此无需担心。他的确还有成长的空间，但没有成长的时间了，等到神之金属都集齐后，我会让光暗雷的人去处置他们的。”
“又是光暗雷啊？”伊比多有些失落。
“因为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男人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在实现我们的伟大理想之前，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小事上面。”
说罢，他站起身，从空间中撕开一道裂缝，背对着身后众人说：“具体的任务安排你们自己分配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就不和你们多寒暄了。”
“明白。”
空间裂缝消失，房间又回归了一派肆无忌惮的样子，五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莓谷摩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我测算一下具体的坐标，你们自己看一下喜欢哪里就去吧。”
“事先说明，我不要和伊比多一组，这家伙每次都会放任自己的兴趣耽误任务。”爱德华率先发表意见。
“也没人强迫你和他组队，这话说得好像大家都很喜欢和你一起执行任务一样。”蝠冰冷地拆台。
“莓谷君不参与本次任务吗？”兰丸和善地问道。
“他又不是战斗人员，做些幕后工作就好啦。”伊比多看着电脑屏幕上逐渐亮起的红点，“我要去这里！”
“我去桐学院。”蝠举手。
“剩下的两位呢？”莓谷摩问。
“任您差遣。”兰丸说。
“我都行，你看着分吧，只要有血喝就好。”爱德华打了个哈欠，“好困，回去睡觉了，任务信息发到我手机上就行。”
莓谷摩叹了口气，憋屈地开始分配任务。
直到最后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他长舒一口气，倒在电脑桌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