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人的盛世，神的荒原（上）
“池沼老师！”
血日散去，漫天血色尽数褪去。在张守星急切的呼喊声中，池沼花雾的身躯慢慢显露出来，她衣衫褴褛，花瓣并没为她挡下所有的血祸。即便已经吸收了来自血液的能量，花也没能扛下所有的侵蚀。
她的皮肤上多处斑驳，透过血肉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
“我很尽兴！”爱德华癫狂地笑着，“感谢你的表演，弱者！身为一名蝼蚁，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尽可能地取悦到我了！”
爱德华的处境同样糟糕，不过比起池沼花雾要好上那么一点。他残破的身体正在血液的回收下慢慢恢复，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着。寺庙塔已经被侵蚀得面目全非，再也没了恢复的能力，周围的一切都在血日的侵蚀下化为乌有——即使池沼花雾提前做好了准备。
是啊，花怎么能遮蔽太阳呢？
余林柚跃上半空，接住了摇摇欲坠的池沼花雾。血做的鞭子闻风而至，而他只是轻轻一挥手，血液就化作了能量态反弹了回去。
“太晚了！”爱德华叫嚣着，“那女人已经没救了！她的能量场根本不足以正面抗下血日的威压，再过不久她就会死，我血液里的毒会将她的身体全都腐蚀！”
“闭嘴！”余林柚怒吼。
他将池沼花雾放在三人小队中间，金属装饰哐铛作响，张守星突然意识到原来那个桀骜不驯总不务正业没个正形的池沼老师身体这么轻。
轻得不紧紧抓住就会被风吹走。
“看来我也就这样……”池沼花雾舒心地笑了，风吹动她的发梢，别样的美很是动人，“诸葛……其实我和你一样，根本就不是什么天才。”
“池沼老师，别说话了。”诸葛剑豪低下头。
余林柚放下池沼花雾之后转身奔向天空，脚下的地面被他踩裂，拳头无视一切阻碍朝着爱德华挥去！破风声连连响起，一连串的音爆在众人耳畔展开，而他们心中却只有悲鸣。
“爱德华！”
“自顾自地挑战，又自以为是地死去，紧接着自作多情的愤怒。”爱德华展开血液抵抗他的攻击，“弱者们就连咆哮都有公式么？”
“我的时间不多了。守星，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一定要听清楚。”
池沼花雾用尽力气抓住张守星的手，张守星含着泪点点头。
“水无月这个组织，从他们出现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调查他们……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也是我一手布置的……抱歉，让你们以身犯险是我身为老师的失职。”她道着歉，鲜血从口中涌出，染红胸口的白色衬衫，“来到这里的那名学生，是水无月一直在寻找的神之金属……所有的神之金属都有着改变这个世界某种规则的力量，一旦将他们集齐……一种名为崩塌的现象就会发生……到了那个时候，世界上一切天赋都会消失，地球会回归到98世纪陨石降落前的样子……”
少年们全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池沼花雾说的话他们闻所未闻。虽然震惊，但仍旧压抑着心中的疑问听了下去。
“我……是个不称职的老师，也是个不称职的女儿。”她苦笑着，“我从没理解过父亲为我所做的一切……也没能明白自己最终要去往哪里……但好在我明白了一件事，父亲以折寿为代价洗去我灵魂中神之金属的力量……却没能改变我身为神之金属的身份，只要我还在这个世界上，我的灵魂就会为人所用……”
“所以，我要死，只有死了才能阻止他们的计划。”
“但我不能平白无故地去死……至少在死之前，我要杀了那个家伙。”池沼花雾握住张守星的手，“只可惜还是没能做到啊。”
那一轮血日将她精心筹划的一切全都击溃，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努力都像是徒劳，一切算计都显得可笑。
爱德华遥不可及。
“为什么不告诉让特先生？”叶静语声音颤抖。
“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阻止我的吧……那样我就没法达到目的了……”池沼花雾笑得释然，“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光很开心，你们这群小家伙虽然闹腾……但还不赖……对了，我喜欢紫藤花，来看望我的时候记得多带一点……”
“对了，小心苏珊·拉玛……她就是水无月在太云的内应……死老头提醒过我……但是我还没找到足以下定论的证据。”
苏珊·拉玛，太云的副院长，神出鬼没，在学生们的印象里几乎是形同透明人的存在。
“我知道了老师。”张守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放心交给我吧。”
“池沼老师……”叶静语呜咽到无声。
“不要哭……小叶，每个人生来都有属于他的那一条路……无论分岔口如何，最终我们都要走向那一个结局。”池沼花雾抬起手，轻轻抚摸叶静语的脸颊，“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存在能够改变自身命运的人……但我肯定做不到……至少，在我了解那些事情以后……我就明白了有些东西无法逆转。”
天要亮了，而这场雾也将慢慢散去。
肉体连续击打的破风声响起，余林柚双手被血液侵蚀得不成样子，然而他却丝毫没有退缩，像是忘记了疼痛一般继续挥出一拳又一拳。
“我没工夫和你纠缠了。”爱德华释放出血海横隔在两人之间，“灵魂铜要消散了，再耗下去首领要批评我了。”
“别想跑！”
“柚子！”张守星朝着天空大喊，“别追了。”
余林柚跨出去的脚一顿，纵使心中愤怒万千，却还是在看见奄奄一息的老师时顿住了脚步。他落了下来，三阶爆发的血气淡了下去。
“池沼老师。”他像个认错的乖孩子，蹲在池沼花雾身边。
“抱歉啊林柚，把你卷进来了。”池沼花雾道着歉，声音已经很轻很轻。
“没事的池沼老师，我只恨……自己不够强。”余林柚攥紧拳头。
“不必为了这些事情自责……所有人都一样……今天发生的事情，过后就把它忘了吧。”池沼花雾气若游丝，“记住，一定要……林亦飘……”
夹在中间的那两个字并没能让所有人听清，池沼花雾先一步闭上了双眼。她身下绽放出无数鲜花，五彩缤纷，昭示着她这精彩的一生。学生们再也忍不住，全都放声痛哭起来。
最后留在她脸上的表情是笑容，一个人在了无遗憾地离开时总会带着这样的表情。池沼花雾不经常笑，在张守星的记忆里，她总是有忙不完的事和抽不完的烟，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张守星偶尔被烟味呛得抬起头，只看见池沼花雾皱着眉，不知道谁又惹了她。
那头标志性的绿发撇在一边，上面残留着血迹，以及血色盛开的花瓣。
太云暗战处主任，池沼花雾，阵亡。
“起风了啊。”
遥远的帝都边境，太云学院内，一名高大的男人在房顶上站起身。他双手插在灰色风衣的口袋里，远处，一道黑气正从西方飘回，旋转着回到了他的身边。
“花雾。”男人声音很轻，像是害怕什么东西碎掉，“睡个好觉吧。”
只有张守星一直咬着牙，没流下一滴眼泪，他放下池沼花雾的尸体。站起来对众人说了一句：“天要亮了。”
“我们该走了。”
“还不是时候。”
突然黑气缭绕，一个高大的身影凝聚成型。慵懒的声音落在学生们耳边，几人抬眸，一张颓丧却充满安全感的脸庞出现在他们身边。
“让……让特先生。”余林柚错愕。
“别紧张，我能够和滞留在某处的恶意黑气进行置换。”让特俯下身子，将池沼花雾的尸体抱了起来，“花雾出发前没告诉我，但我一直都知道，她是来赴死的。”
“我没资格阻止她这么做，但我得把你们带回来。”让特顿了顿，“你们是她引以为傲的学生们。”
“太云学院！”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个老头朝着他们大喊，从着装上看像是桐学院的领导层。为首的老年男子手持龙头权杖，举手投足之间威严尽显，他紧锁眉宇，没说一句话，只是沉默着盯着对面太云学院的所有人。
“桐学院的院长大人么？”让特淡淡地扫了一眼，“身居幕后策划一切，打算让学生们作为牺牲品慷慨就义，等到事态变得不可掌控再从容地走出来，真是一出好戏。只可惜我现在没耐心欣赏，给老子让路。”
“让特先生，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院长先生摊开手掌，“我们向来对客人表示崇高的敬意，至于这几位学生会成员……我们会处置，对几位精英有所冒犯，还请不要介怀。”
“有所冒犯？”张守星眉毛一挑，“好高级的用词，我是听错了吗？有所冒犯是指一大帮人一路追杀我们半个校园，院长大人的界定范围未免夸张了些吧？”
“是在下管教无方，给各位赔罪了。”
院长朝着太云的几人深深鞠了一躬，以表歉意。
“院长先生，你的幽默感还真是高级啊。”黑气从让特背后飘出，“如果你再用这种态度搪塞我们的话，信不信我把桐学院所有人抓起来直接活埋了？”
“这……”
领导层们的心顿时漏跳半拍，光是一个爱德华就够他们受的了。这下还杀出一个阿尔法·金·让特，传闻这人言出必行，杀人不眨眼，即使在世界顶级的杀手集团光暗累里也是被称为“恶神”的存在。最重要的是——他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高危S+天赋者。
他说的话绝不是虚张声势，而是完完全全的字面意思。
“阿尔法先生，我们无意与太云交恶。”
“有没有意，我说了算。”让特瞥了一眼一旁发话的领导层，“这里还没有你插嘴的份。”
空气在一瞬间冷了下来，随着让特变黑的脸色和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