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拒之门外

  贺停云愣了愣,尴尬地退到了一旁。
  他也不知怎么就撞了邪,晕头晕脑地找到了六殿下,问出了这个糊涂问题,大概是被燕京的锦绣繁华迷晕了眼。
  ……
  澹台衍带着崔知宜送给顾北柠的棋子,去到了东阳侯府,本想将顾北柠接回六皇子府,没想到,却吃了闭门羹。
  “六殿下,”出来的是清荣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蓝谨,“长公主说与顾姑娘有缘,想留她在侯府多住几日,还请殿下不要挂怀。”
  澹台衍不为所动:“即便长公主想让阿柠留宿,也没有必要将人藏起来吧,我去见一见阿柠。”
  说着,便要往府内走。
  蓝谨向前一步,近乎冲撞地,拦住了他:“六殿下,长公主说,顾姑娘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儿,无名无份跟着六殿下住进皇子府,恐怕会招惹非议,于姑娘清名有碍,将来说媒议亲,恐怕也会有所忌讳,还望六殿下,三思而行。”
  澹台衍的脚步顿住,偏头看向蓝谨,青荣长公主这番话,显然另有言外之意:“长公主还说了什么?”
  “长公主还说……”蓝谨顿了顿,显然是有些犹豫不决,“让我把这几本书转交给殿下,让殿下闲暇时分,多读些……圣人之言,莫学西门之举。”
  这便相当于在指着鼻子骂澹台衍作风不检点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概明白了问题所在——清荣长公主误读了他对顾北柠的感情。
  也罢,顾北柠若能与东阳侯府多一分牵扯,便相当于多一份庇护,也没什么不好的,只不过,就这样将小姑娘送到别人家,怎么想怎么觉得舍不得。
  “母妃亲手制了一副棋子,托我转送给阿柠,不知可否通融,让我进去见阿柠一面。”
  蓝谨松了口气,万幸六殿下未因这些狂悖之言动怒,但放松的同时,却也多了几分为难,毕竟清荣长公主金口玉言——不肯让澹台衍见到顾北柠。
  “殿下稍等,奴婢去请示一下长公主。”
  ……
  少顷,蓝谨将人请到了府内,但澹台衍仍旧没能见到顾北柠。
  “长公主不必将人藏的这么严吧?”他无奈道。
  蓝谨略带歉意地垂下眸子,态度恭敬万分,却是半分也不肯通融:“还请六殿下在此稍候。”
  片刻后,一身石青色广袖襕裙的清荣长公主不紧不慢地走进了殿内:“小六来了。”像是不知其来意一样。
  澹台衍的目光微微凝滞,落在一旁的二十四扇黄花梨木屏风上,意有所指:“看来我今日,是见不到阿柠了。”
  清荣长公主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牵了人家姑娘的手却半句承诺也不曾给,这样的轻浮浪荡子,能是什么好东西?即便是她的嫡亲侄儿,也不能掩盖澹台衍的逾矩。
  “既如此,还请姑故代我将棋子转交给阿柠,另外,”他顿了顿,灼热的视线似要穿透屏风,“阿柠身子弱,吃穿用度必须分外注意,还望姑姑费心。”
  说完,便告辞离开了东阳侯府,没有丝毫拖延。
  “奇怪,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清荣长公主不解地嘟囔了几句,将藏在屏风之后的顾北柠叫了出来。
  眼见她的视线仍然黏在澹台衍离开的背影上,清荣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嘱咐道:“小阿柠,皮囊是最无用的东西,甜言蜜语更是虚无缥缈之物,你可不要被他三言两语哄骗了去。”
  说罢,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要想知道一个男人是否爱你,得看他肯为你牺牲什么,尤其是皇家,否则,大位之前,你会成为他最先被舍弃的人。”
  清荣长公主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神情黯淡了些许。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皇家的凉薄和狠绝。
  顾北柠看着她,那些令人魂牵梦绕的传奇在脑海中盘旋,有关清荣长公主的碎片化描述,如今终于有了具象化的呈现,可当瑰丽的传奇之上覆盖上现实的阴影,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背后,便被染上了无奈的血色。
  惊才绝艳的长公主,曾以铁腕手段帮助昭仁帝撑过了继位初期最难熬的时光,即便姐弟情深,难道一言九鼎的帝王,就果真不会对这位嫡长姐心生忌惮吗?
  只看清荣长公主这些年是如何闭门不出,如何远离朝政,便可大致窥探到这其中种种不为人知的隐秘。
  顾北柠默了默,心头漫上淡淡的悲悯。
  若清荣长公主是男儿身,那如今皇位上坐着的,还不知会是谁。
  “长公主殿下,”蓝谨走进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贺少卿求见,说是……”她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向顾北柠,“求见顾姑娘。”
  ……
  ……
  “既是杀人案,那便不该有如此多余的动作,任何多余的举动都只会徒增暴露的风险。”听完前因后果,顾北柠做出了跟澹台衍一样的判断。
  “我也是如此想的,这桩案子陛下虽交给六殿下主审,但查清案件经过,是大理寺份内之职,此事又事关两国邦交,马虎不得,我这才想来听听你的意思。”
  与澹台衍不同,贺停云受到了清荣长公主不同以往的欢迎,用长公主的话来说,就是“要带顾北柠多接触一下燕京城的青年才俊,如此才不会被一棵歪脖树吊死。”
  尽管这棵“歪脖树”长得分外周正出挑就是了。
  “先去看看现场。”
  ……
  顾北柠跟着贺停云到了蕉芦馆,出事的那间厢房已经被贴上了封条,顺天府尹陆放派人带刀守在门口,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接近。
  尸体仍然悬在半空,保持着案发最初的模样。
  屋内陈设完好,没有任何打斗痕迹。
  大量的喷溅状血迹洇透了床帐,血迹连续且完整,不存在空白区,说明死者应当是在睡梦中,被凶手从床头位置,一剑割喉。
  将死者悬挂在房梁上的是再普通不过的麻绳,不像是这个房间该有的陈设。
  “将人放下来吧,不要破坏绳结。”
  剪断的绳子被放到一旁,绳结蠢笨无比,凶手像是担心绳结松散,所以费力多打了几道,最终成为了一个丑陋的绳疙瘩。
  “能看出什么?”闻讯赶来的陆放好奇地问道,他对于贺停云找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做帮手这件事,一直啧啧称奇。
  顾北柠没有着急回答,而是转去勘验尸体。
  唯一的一处伤口在脖颈处,伤口平直,厚薄一致,应是剑伤。
  发酵过后的熏人的酒气掩盖了其余的味道,没能发现任何多余的线索,至于脚踝处的惨无人道的骨折,是被人硬生生用内力摧折的。
  总而言之,除了凶手武力高强、杀人手法干净利落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线索。
  武力高强、干净利落,符合这样条件的江湖人或者培植的府兵死侍,一抓一大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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