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运粮路（上）
如果不是亲自当了一次「运粮帮工」。
赵凡可能还真意识不到，在这个时代的乡间道路上，运输物资是一件多么艰难的苦差事。
即便，他现在这具身体的各项体能素质，远远的超过了，他曾经在「地球世界」时的那副身体，但这一路走来，还是让他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辛劳与不易。
要知道的是。
运粮的过程，并不是闲庭信步的推着手推车，就可以万事大吉的。
在这个时代。
除了大城市中的那些主要街道之外，想在郊外与乡村，找到一条好走的道路，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那些经过日积月累的岁月，被乡民们人为开辟出来的乡野小道，充满各种类似于：颠簸、蜿蜒、陡坡、泥泞，的复杂情况，即便是，那种由朝廷官府出面修缮的「官道、驿道」，实际的通行质量，与「现代化世界中的柏油马路」都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存在。
这就导致了，运粮队伍在实际的运输过程中，会遇到各种看似平常，但却非常棘手的问题。
例如：
在许多时候，赵凡不能够很轻松的推着车前进，而是需要紧握把手，避免推车在颠簸的道路上，偏离方向，乃至侧翻。
又例如：
有一些地方，虽然行人可以方便的通过，但承载货物的手推车，是无法正常推行过去的。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张税吏便会指挥队伍全体人员，开始卸货搬货 ……
首先，先将货物搬到路况较好的地方。
其次，再将手推车也依靠人力搬运过去。
最后，再在路况较好的地方，重新将货物装车，继续前进。
这样反复几次折腾下来，使得大家身处寒冬腊月，却依然累的满头大汗。
不过庆幸的是，在上路后，张税吏全程都非常随和，不但不会催促训斥，还总会安排大家适时的原地休息，而且供水壶与干粮管够，这才不至于让这趟运粮之行，变的太过难以忍受。
……
值得一提的是。
在运粮的过程中，也许是因为看到赵凡一直在担任主推手的职责，比较辛苦。
苏桓有些心里过意不去，便几次要求自己和赵凡互换一下角色，像其他手推车一样，轮流来做主推手，可现实情况却非常尴尬，由于苏桓的身体素质实在逊色赵凡太多，一共做了两次主推手，结果还没有推两三里地，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了。
看到这种情况，赵凡便又主动接过了主推手的职责，并用「人有五指，各司其职」的乡下土道理，安慰了苏桓一番，这才又重新赶路。
……
辰时五刻（约八点十五分） 。
第一次原地休息。
“苏兄 …… 你怎么也来运粮的队伍了 ？难道你们家也参与抽签吗 ？”：利用坐下来休息的时间，赵凡问出了，从今天一出发，就盘旋在心中已久的问题。
“ …… 不 …… 我家不抽签 ……”苏桓一边拿着水壶往嘴里灌水，一边断断续续的回答道。
“不抽签 ？…… 那你 …… 难道你也是自愿来的 ？”：赵凡的疑惑更浓了几分。
“自愿 ？…… 额 …… 也算是吧 …… 应该说，自从我爷爷当了贡义村的村长以来，每年运粮，我们苏家都会自愿出一个劳力参与运粮 …… 今年算是轮到我了吧 …… ”：几口水下肚，甚是满足的苏桓，很自然的说道，就像是在说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啊？！…… 还有这种事 ……”：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赵凡，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他原本以为，像苏村长这种在村里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人，大概率会利用某种方法，让自己的后代子嗣避开这些高风险的苦差事，可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情况。
苏桓看了看眼前这个，一脸惊讶的，「曾经失忆过的铁蛋」，从他的语气中好像猜到了什么，笑了笑解释道：“ 是啊 …… 我爷爷身为一村之长 ，代表的，是一村百姓的福祉 …… 自然不能事事都躲在人后了 ，相反 ，不但不能躲 ，还应该在困难的事情上，承担更多的责任，先做出表率 …… 可能也正是因为，我苏家有这个规矩 …… 后来，村里每年抽到劳工短签的农户，就没有再出现推诿扯皮的现象了，大家都会遵守规矩，派出家里的劳力 ……”。
听到苏桓的解释，赵凡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古战场中，身先士卒的将军形象」，一时颇为感慨。
原本，赵凡对苏桓这个人的印象是无感的，甚至，因为有时候，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那么一丝「恃才傲物」的意味，导致他对苏桓的感觉可能还有一丝负面，可这一刻，赵凡突然觉得，不光是苏桓，连整个苏老村长所代表的苏家，形象都变得光辉了起来。
“哎 …… 若是全天下的官员 ，都能如此，就好了 …… ”：赵凡忍不住的发出了一句感慨，因为他想到了很多事情。
他想到还在地球世界时，曾在许多历史题材中，看到许多古今中外的官员，贪腐成性，不少的奸佞之人，在历史的长河中兴风作浪，造成普通老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
他还想到，孙桓曾经说过，宋国的「长丰皇帝」颁布过雇佣劳役必须要支付工钱的法律，但这条法律，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得到有效的执行 ？这其中，上上下下到底有多少环节出现了问题，是难以想象的 ……
听到这话，苏桓看了一眼正在感慨的「铁蛋」，也是略微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 …… 自然不可能，人人都秉公守法了 ，这只是人们的美好愿望罢了 …… 可不管别人怎样 ，我们苏家都会做好应尽的本分 …… 这也是我爷爷常常告诫我们的……”。
……
巳时六刻（约十点三十分）。
第二次原地休息。
“对了 ，苏兄 …… 你家里有多少人啊 ，我听人说，你应该是长孙吧 …… ”：赵凡再次好奇的，开启了新的话题。
“ …… 这个嘛 …… 我爷爷一共育有四个男丁 ，家父排行老二 …… 不过可惜的是，我的大伯英年早逝，也没有留下后代 …… 所以，我才有了长孙这么个头衔 …… 如今到我这一辈 ，一共有四个男丁，两个女儿身 …… 不过，我的四婶半年前又怀了孩子 ，估计再过几个月就生了，到时应该又能添丁了 …… 铁蛋 ，你家的情况呢 ？”：渐渐与赵凡熟识的苏桓，一边吃着干粮补充体力，一边像是唠家常一样说道。
听到孙桓说的这么详细，赵凡自然也没有什么好保留的，说道：“我家嘛 …… 听爹说，爷爷奶奶在我出生前就过世了 …… 不过他们也育有四个子女，三男一女，我爹排行老大 …… 目前这个村，就住着我家和我二叔两家 …… 三叔嘛，很少联系 …… 至于四姑 …… 就更少被提起过了…… 对了 …… 其实我起了个新名字 ，不叫赵铁蛋了 …… 新名字叫：赵凡 ……”。
“噢 ？赵凡 ？落落凡尘的凡 ？挺好的名字 …… 那从今往后，就叫你赵凡好了 …… ”：苏桓微笑着说道。
……
未时三刻（约十三点四十五）。
第三次原地休息。
“ …… 苏大哥 …… 听说 …… 你去「定远城」读过书 …… 那你了解那些大地方的医术 ，或者仙术吗 ？ …… 有没有什么方法 ？可以让断肢重生的 ？”：有趣的是，前一天还觉得苏桓有点「恃才傲物冷冰冰」，可今天聊着聊着，却感觉对方其实非常健谈，「或许，对方就是那种外冷内热的人吧」，赵凡不禁想着，随后，问出了一个，困扰自己许多天的问题。
一听到赵凡的问题，苏桓就大致猜到了，这个问题，应该是为了他的「大哥赵铁柱」的问，赵铁柱在「定远城」帮工摔断腿的事情，全村人大概都知道，他自然也不例外，想到眼前的这个少年，竟然能有这份帮大哥「接续断肢」的心意，也不免在内心中，对赵凡又多了几分赞许。
苏桓思索沉吟了一下，说道：“是为了你大哥赵铁柱的事情吧 …… 不过可惜 …… 据我所知 ，当今天下的医术，根本不存在什么断肢重生的方法 …… 最多，就是一些名医巧匠，凭借精湛的技艺，打造出一些比较合身的拐杖，或者假肢 …… 当然了，这些东西，自然不能和真正的肢体相比了 ……”。
说到这里，苏桓喝了一口水，语气颇为不确定的继续说道：“…… 至于 …… 仙术、仙法能不能做到 …… 我不能完全确定 …… 虽然，我的确听过很多，关于神奇仙人与仙术的传说 ，但终归只是听说 …… 对所谓其中更高的境界，也知之甚少 ……不过，到目前为止，我所见过，或者说，我所知道的修仙之人，大概没有一个人，能有让人「断肢重生」的本事 …… 就连宋国国师，相传他已经达到了「金丹境界」，但也是做不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