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病参造化
记得在早些年的时候 。
「赵凡」听过这样一句俗话，说的是：“ …… 人呐 …… 有啥，别有病 ，没啥，别没钱 …… ”。
曾有那么一些日子 ，他对这句话中，所总结出来的朴素人生经验，颇为认同。
即使在后来 ……
彼时的他，接触学习到了「辩证法」，知道凡事有好的一面，则必有其的对立面 ……
但他还是很难将「生病」与「好事」联系到一起 。
尤其……
是当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
……
子时五刻（约凌晨零点十五分）。
「赵凡」蜷缩在厚厚的棉被里，整个人，只露出大半个脑袋在外面呼吸 。
可即便如此 ……
他那渐渐发热的身体，还是不时的生理性发抖，以抵抗那种，由内而外所散发出来的不适感 ……
“ ……咳咳 …… 看样子是感冒了 …… 只是不知道 …… 是伤风性感冒 ？还是病毒性感冒 ？亦或者是 ？…… 这病情，未免蔓延的也太快了 ……”：伴随着几声轻咳 ，表情已有几分痛苦之色的「赵凡」，不禁喃喃自语道。
的确 ……
此时的「赵凡」，觉得自己的病情，爆发的有点太过突然了 ……
对 ，是突然 ……
更准确的说 ……
是他早就预料到 ，最近这段时间，自己有非常大的概率会生病 ！
只是他没有想到，病情爆发的节点，会是在今日今晚 ……
而更让他感到出乎意料的是 ，原本在记忆中 ，往往需要一两天，病情才会逐渐恶化的感冒症状 ，竟然在此时，以几乎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变起来 ……
……
那么 ……
为什么「赵凡」，会预料到自己有可能会生病呢 ？
这是源于，他早就听闻过的一个理论 ：
这个说法讲的是，当一个人长时间的陷入到，例如「恐惧、悲伤、愤怒、紧张」等负面情绪时 ，就会因为长期受困于这种精神状态，而导致自己的生理系统失衡 ，使得自己的身体，伴随衍生出各种各样的奇怪病症 ……
而正是基于了知这一「心理健康理论」。
在经历过一系列事件后的「赵凡」，当他意识到自己，一时难以从痛苦的回忆中解脱出来 ，故而 ，才从内心深处 ，升起了：「自己大概率会因为糟糕的心情状态，而生病」的想法 。
只不过 ……
这个时候的他 ，还说不清楚 ……
到底是糟糕的心情，导致了他的生病 ？
还是因为自己基于某种理论，预想到自己会生病，从而才让老天满足了他生病的愿望 ？
……
“ …… 本自具足 ，无需外求 …… ”。
趁着自己还没有发烧，烧糊涂 ，裹着大厚棉被的「赵凡」，开始回忆起，方才梦境之中，那名散发着璀璨光芒的存在，最后告诉自己的那句话 ……
他不禁思考道：「 …… 我到底应该理解这句话呢 ？…… 这句话的字面意思 ，似乎是在说：我所需要的一切 ，我自己本来就有 …… 我本来就是圆满的，无缺的 …… 根本就不需要向外造作求取 …… 」。
「 …… 可是说句实话 ，这句话放在现实社会的语境中 ，确实有点太难理解了 ……」。
「 …… 这就像一个身患重疾躺在医院，需要大量医疗费用，却无法支付的病人 …… 我该如何用“本自具足”这句话，去解释他的境遇呢 ？…… 」。
「 …… 是不是说 ？他本身就有足够的医疗费用 ，只是基于某种原因，无法支取 ？……」。
「 …… 是不是说 ？他自身就拥有获得足够医疗费的渠道 ，只是他一时想不起来 ？……」。
「 …… 是不是说 ？他其实根本没有必要，与痛苦的病魔搏斗 ，应该安静坦然的面对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
「 …… 是不是说 ？缺乏医疗费用，本来就不是他的错 ？而是他所处的社会环境 ，医疗环境本身就不合理 ，才导致这种痛苦的抉择无法避免 ？……」。
「 …… 是不是说 ？只要他调整好的自己的心态 ，根本不需要刻意的治疗 ，病情就会自动痊愈 ？……」。
「 …… 还是说 ？他本就没有必要执着于自己的这具臭皮囊 ，了断此番因果之后 ，他将会迎来更美好的人生体验 ？……」。
一系列的想法 ，在「赵凡」的脑海中涌现与思辨 ，他试图推演出所有可能的理解角度 ……
只是 ，随着这份思虑 ……
他的病情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了 ……
一阵阵由内而发的身体疼痛感 ，开始逐渐滋生蔓延 ……
……
然而 ，即使如此 ……
「赵凡」还是忍不住的思考道：「 …… 就拿我现在的处境来说吧 …… 这里没有120急救中心 …… 也没有可以轻易找来的医生大夫 …… 更没有五花八门的抗生素，特效药 …… 我的本自具足 ，到底具足的是什么呢 ？……」。
「 …… 难道说 ？老天爷认为 ，我完全可以靠着自己的身体素质扛过去 ？…… 这点病痛根本不算什么 ？……」。
「 …… 还是说 ？我现在应该爬起来，去向翠妮他们求助 ？…… 他们家或许有什么神奇的古代疗法 ，能够瞬间治愈我的病痛 ？……」。
「 …… 可是，如果他们治不了我的病呢 ？…… 如果他们不但治不了我的病，却又被我传染了呢 ？…… 我岂不是害了他们 ？……」。
「 …… 如果 …… 我今夜就病死在这里 …… 难道不是也会拖累他们为我收尸么 ？…… 他们一家老弱 ，又怎么能够轻松的处理这件事呢 ？…… 真是给他们添麻烦了 …… 」。
……
丑时初至（约凌晨一点左右）。
身体发烧的情况 ，开始变的愈发严重了 ……
而最为要命的是 ，在这高烧之下 ，伴随着全身，似乎源于器官与细胞层面的疼痛感 ……
“ …… 疼 …… 好疼啊 …… 这感冒怎么会这么疼 ……”：他忍不住的呻吟着 。
此时的「赵凡」……
在通体痛疼的裹挟下 ，已经很难再分神，去进行深入的逻辑思考 ……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 ，不断的趋近于无限的虚弱 ……
他感到自己的全身 ，被难以忍受的痛苦所包裹 ……
而这疼痛 ……
虽说在「痛感」层面称不上是极致 ，但由于其持续不断的特性，还是让原本身体健硕的「赵凡」，体会到了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
这使得此刻有些痛不欲生的他 ，用一种旁人难以听清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 好…… 好 …… 好 …… 我承认 …… 我承认生病这种事情 ，从某种角度来说 …… 或许是一件好事 ……”。
“ …… 生病 …… 可以让人意识到健康的重要性 …… 一个深陷于疾病痛苦中的人 …… 很容易理解追求的那些功名利禄，全部都是虚妄的身外之物 …… 他们往往只会乞求，自己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 ”。
“ …… 病痛 …… 病痛 …… 也可以检验一个人的精神境界 …… 世俗中有太多的凡人 ，为了获得虚名赞誉 ，而佯装成一副成功人士 ，或是世外高人的模样 …… 好像一切在他们看来，都是无所谓 ，都是云淡风轻的 …… 可一旦病痛切实的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 就可以撕下他们许多人的伪装 …… 恐惧、悲观、怀疑、嗔怒 ，等心绪会逐渐充斥他们的内心 …… 他们根本无法从容坦然的面对 ，最糟糕的结果 ……”。
“ …… 对了 …… 病痛还能减少欲望 …… 让人不要胡思乱想 …… ”。
“ …… 可是 …… 确实是好疼啊 …… 真是太难受了 …… ”。
……
而这个时候 ……
在生理层面的痛苦不断刺激下 ，一股悲伤的情绪，受到某些念头的挑拨 ，开始缠绕上了「赵凡」的心神 ……
使他的眼眶逐渐变的湿润了起来 ……
他哭了 ……
但却不是疼哭的 ……
而是他突然强烈的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与无能 …… 他没有获得滔天的权势，也没有获得惊天动地的神通 …… 他无法像成功人士那样获得世人的尊重，也无法为枉死的「贡义村」乡亲们复仇 ……
他感觉到自己太弱小了 ……
弱小到了 ，一场看似不起眼的病痛 ，也足以把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
在一种剧烈的无助与悲伤感驱使下 ……
在承受心理与生理的双重攻击与压迫下 ……
「赵凡」痛苦的用棉被蒙住了头 ，大哭了起来 ……
“ …… 呜呜呜呜呜 …… ”。
“ …… 好疼啊 …… 好难受啊 ……”。
“ …… 呜呜呜呜呜 …… ”。
“ ……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 …… 我好没用啊 …… 呜呜呜 …… ”。
“ …… 我好疼啊 …… 好疼 …… ”。
……
然而 ……
就在这一刻 ……
一个奇异的念头，突然如流星般闪过「赵凡」的意识海 。
这个念头似乎在说：「 …… 疼 ？…… 真的是我「赵凡」在疼吗 ？…… 」。
随后，这年头又像是撞击到了天外的陨石，激射出了更多的念头 ……
「 …… 疼 ？…… 似乎还是很疼 …… 没有改变 ……」。
「 …… 可是 …… 在一个时辰前 ，我并不感到疼痛 ，不是么 ？……」。
「 …… 他似乎在疼 …… 但他不会永远的疼下去 ，不是吗 ？…… 病情好转了还会疼吗 ？…… 肉身破灭了还会疼吗 ？……」。
「 …… 等等 …… 有没有一种可能 ？…… 这个疼 ，其实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现象呢 …… 」。
「 …… 不是我在疼 …… 是疼在疼 …… 」。
瞬间 ……
随着几个奇异且精纯的念头迸裂出的火花 ……
「赵凡」的逻辑思维突然停滞了 ……
他似乎进入到了一种纯然的感受状态 ……
他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即便身体依旧在发着烧 ……
他感受着难忍的疼痛，即便那疼痛没有丝毫减轻 ……
可是 ……
当「赵凡」开始纯然的感受到这一切时，他似乎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特殊视角：
一副身躯躺在「土炕」上的被褥内 ，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人 ……
而关于这个人的诸般感受 ，逐渐被独立觉察与不带判断的审视 ……
发烧的症状还在，但不是「赵凡」在发烧，而是「发烧」在自顾自的发烧 ……
疼痛的感受还在，但不是「赵凡」在疼痛，而是「疼痛」在自顾自的疼痛 ……
而那看似是一个整体的身躯，也在不断的被分解、独立、乃至消弭 ……
……
慢慢的 ……
一切都好像变的可以忍受 ……
或者说，没有什么可忍，也没有什么不可忍，它们只是那样，如是这般的发生着 ……
他看着一切，与一切同在，却有似乎与一切无关 ……
「赵凡」在这样的状态下，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详 ……
观察着 ……
观察着 ……
身体、念头、病灶、疼痛、土炕、黑暗 ……
一切的发生 ……
……
与此同时 ……
在一片看不到边际的虚空之地 。
诸多若有色，若无色的迷光掠影中，隐约漂浮着一片片宛如幻化而出的亭台宫阙 。
这些虚幻不实的建筑群，错落有致，大致分为上七殿 ，下六宫 。
七殿为：喜、怒、忧、惧、爱、憎、欲 。
六宫为：视、听、味、触、意、贪奇 。
如此七情诸殿、六欲诸宫内 ，模糊可见许多体态曼妙的魔幻男女游于其中 ……
或嬉戏、或怒骂、或迷情交媾 ……
然 ……
刹那间 ……
所有幻化所出的宫殿，同时出现了一次猛烈的震动 ……
引得众魔男魔女惊恐 ……
正所谓：「 …… 世间若出实修者，天魔诸殿皆撼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