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你与我
从中心的堡垒建筑物陆续有人走出，一些重武器，防空炮，坦克，全然被搬出，还有不少生物装甲战士。
人数并不多，苏宇环视一圈甚至是零零散散的。
还有的人手中拿着扳手，有的人手中拿着螺丝刀，有的人握着医疗针管，有的人拿着铲子……
这便是人类最后的战力，最后能对抗劣神的战士们。
在这一战过后，他们可能大半会死去，消弭于历史长河。
眼见哨塔的战士们到齐，苏宇将声音提得嘹亮，向外说道：“我没法阻挡所有劣神，若是有漏下的，必须死死抵住，耗尽生命，绝不能令其影响到科研进度。”
原初劣神的实力未知，苏宇并不确定能否分出余力来对付其它劣神。
“我知道，你们大部分人都不认识我，也不清楚我的实力，或许心里还会想着，
‘嘿，就是那家伙害死了雷。’
又或者是怀疑，
‘这是哪冒出来的家伙，从来没见过，他真的能行吗？’
这之类的。
但不管怎样，一切都没关系。”
苏宇张开手，环顾四周，“在你们当中，有的人做着劳工、修理与建筑的活；有的人做着医疗护理与伤势疗愈；有人的是一个普通的搬运工，也有的人只负责厨房与炊事。每个人的职业不一，复杂多样。
平心而论，你们大部分人不属于战场，更没有作战经验，你们不该在这。
然而，劣神浪潮来势汹汹，它们不畏生死，只知杀戮，这方世界只有这么大，不论逃到哪去，最后都免不了一场恶战。
我很高兴，你们能拿起手中的武器，即使这看上去像一群老弱病残排着队送死。
也许，你们之中还有人初为人妇，强保的孩子嗷嗷待哺。
也许，你们之中也有人刚丧失至亲，沉重的打击令人消极。
这个世界，很糟糕。它甚至连一丁点喘息的机会都不为人留。
在那些帐篷里，千千万万的帐篷里，残存着的是你们的同胞，他们的尸体甚至无法入土，他们的灵魂永远不得安息。
这一切，皆是源于劣神，那些掠夺你们生存空间，夺取同胞性命的怪物。
现在，堡垒里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也是我们的希望。
一路走来，你们经历了生死，别离了哭恨，心痛悲伤全都咽下。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演讲者，在这之前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我更没法道出激励人心与热血沸腾的话语。
我只是告诉你们，这是末世，不是童话。
它残酷，它淘汰，它给人希望又破坏希望，它是永无止境的绝望与压抑。
感受到了吗？你们心中的挤压与快喘不上气的沉重感。
在这场战役过后，你们会死。毫无疑问，你们超过99%的人都会死。
活下来的，也许是上天眷顾，也有可能没一个人能活下来，全军覆没。
若是赢下来，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上，你们的名字不会被记住，更不会存在，最多便是一笔带过。
也许在无数岁月后，文明会重新建立，但那时的后人却永远不会体会到此刻的你们心中满溢的绝望。
你们有权选择生死，究竟是要燃尽生命，照亮人类最后的火种，还是选择待在原地等死，然后解脱，一了百了？”
话语落下，死亡海的通道打开。
天空上，地下，城墙边，整个曙光基地被亡灵士兵们填满。
看着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有人震惊，有人讶异，但绝大部分人却只是紧紧盯着苏宇，他们的眼中……没有希望，有的只是绝望，深深的绝望。
话语，血淋淋。
事实，刻骨铭心。
即使他们做出再多的努力，死去便是死去，后世不会再有人记得。
可，真的要放弃吗？
这一个问题，萦绕在所有人的心中。
“如诸位所见，我具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我能与死者沟通并驾驭死者。
在这个荒诞的世界又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呢？
你们的事迹没有史官会记载，即使有，在不知多少年后，历史也会被刮得模糊，它甚至会成为胜利者用来巩固的手段，再不复当年的真相。
但值得保证的是，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即使是战死，我也会将你们的灵魂拽出，让你们化作最悲愤的死者，将生命燃烧得一干二净，绝不姑息。
若是有机会，这往后的盛世，我会带着你们的灵魂一起去看。”
沉默，寂静。
没有人们将手高举过头远近呼应，更没有洋洋洒洒地战前沸腾。他们只是点头，眼中带着稍微减缓一丝的绝望，拖着麻木的身体向各个防守岗位走去。
热血沸腾的战前宣讲，在这被末世浇灌得冰凉透骨的末世，根本不可能。
“噗嗤。”待在苏宇身边的杏红难得一笑，她擦过眼角挤出的眼泪笑道：“你的演讲，好烂。”
苏宇耸耸肩，“我本就不擅长演讲。更何况，用着话术欺诈性地骗人去送死，我不喜欢做。
倒不如说，让他们认清现实后依然选择燃尽自己的性命，在场的所有人，我都感到由衷的敬佩。”
杏红盯着苏宇的侧脸，好一会后回道：“如果能赢、能活下来的话，你介意让我了解一下你吗？”
“介意。”苏宇果断回绝，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我要去看一下科研人员的状况，距离原初劣神到来还有一段时间。”
杏红小脸微微一愣，嘴角抿着一抹淡笑跟在苏宇身后，两人向着堡垒处走去。
透过亡灵君王的职业技能心有灵犀，苏宇得知原初劣神的接近。
最关键的特征便是布满天空的乌云与隐约闪过的雷电，以及一种风雨欲来的环境变化。
至多还剩一个小时，这段时间必须将前置准备做好。
进入堡垒，里边的装潢显然要高级不少，供暖系统仍在运转，比起外界要温暖许多，建筑内的色系偏清冷，墙壁惨白，在最中心处各种各样的生物材料被堆积着，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们东奔西走。
“造神细胞，是哪来的？”冷不防地，苏宇开口。
杏红娇躯一颤。
“我……不知道。应该说是，它来自未知。”
“未知？”苏宇眉头微皱。
“嗯……未知。没人知道它从何来，自我出生起便存在。”杏红点头。
“你们的所有技术皆是以造神细胞为基础的，既然如此为何不利用造神细胞生产无尽能源？这种事应该是能做到的吧。”苏宇说出藏在心底的疑问。
“做不到。造神细胞并不是能无限制修复损伤与无消耗，它是利用了藏在空间中的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能量。
当然，这些皆是历代哨塔城主所记录下来的，真实性尚未可知。基因类别的不同也会决定这种能量的吸收效率。
原初类别的基因是超脱世俗之外的存在，也许你会有不同的感受。”杏红解释道。
苏宇想明白了，虽然不多，但确实解决掉一个疑点。
正如杏红所言一般，逸散在宇宙中，四周的空间中确实藏有一种普通人无法感知到的特殊介质，如同灵气一般的存在——基因能量。
在现实世界中，凡是被感染S-12异化之种，即丧尸病毒的人无不对这种能量介质趋之若鹜，它们的渴求写在骨子里。
若是造神细胞的超高生物活性与修复伤势的能力与这种能量有关，那么，劣神有没有可能与S-12异化之种有关联？
“基因类别越高的劣神，对基因能量的利用率越高，也因此修复伤势的能力越快吗？”苏宇心想。
异化之种究竟是什么？这一切或许要等到战后才能去探究。
还有一件事。
不知是不是苏宇的错觉，亡灵君王的存在，这些人似乎……并不过分震惊。
像是一种潜藏在身体深处的本能、潜意识一般的东西，仿佛他们早已见过。
劣神世界，谜团重重。
苏宇想起最开始降生到这个世界，那时的他，为什么会在充满营养液的金属培养容器之中呢？
即使是世界穿梭，难道不应该是凭空传送来吗？
包括，这个世界的地下还藏着一个独立世界，一个名为君王坟墓的地下宫殿。
再加上，与归亡死域的线索直接相关的，完美攻略世界条件。
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令苏宇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这些问题深埋在心底，得等到与原初劣神决战之后才能挖掘。
气氛凝重，这些年轻的科研人员们脸上布满黑眼圈，应该是许久不曾休息过，也没时间歇息。
“基因瓦解药剂会是一手底牌。我从未与原初劣神交手过，药剂很可能会成为影响胜利天平的关键。”苏宇转过头对杏红说道。
杏红点头，她已经知晓苏宇要做什么，做出让步礼。
苏宇向前踏出一步，用声音打断所有人手上的动作：“你们会是英雄，也是绿意盎然的新生叶。
这一场战役它必然是人类历史长河上最惨重与至关重要的一战。
你们的长辈，他们在做下决定时果断向南驶去，不畏生死，我想这其间的用意各位都明白。
毫不夸张的说，人类能否延续生命，人类能否再现文明之花，全凭各位的努力。
你们没有时间，真的没有。我知道你们经过长途跋涉与高强度的工作已有许久未能小憩，但，请再坚持一下吧。
在外边，那些仍在坚持着的人，有年迈的老人，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有娇弱的孕妇，即使如此，他们依然坚持着，只为燃尽生命的火花为你们拼下这最后的一份希望。
你们的身上，背负着的不仅仅是人类的希望，更是无数人的性命与寄托的曙光。
十小时，我们撑不住。
去突破吧，打破自己的极限。
拼尽全力，即使燃尽自己的性命。
我向各位保证，你们每一人的灵魂都会得到安息，我绝对会让你们看见日后的盛世，看见那由你们拼出的，再一次绚烂的文明！”
话音落下，有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的眼角不断冒出豆大的泪珠，打落在地。
“我的老师，他是个英雄！”
陆续地，不断有人用衣袖擦过眼睛，“我们从没想过停下，我们也绝不会停下，从前辈们毅然决然南下起！”
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大厅回响。
“我的孩子，”女人哽咽后继续道，“他为了保护我，现在正站在外面。”
“我的丈夫也是，他们都是人类的英雄！”
……
走出堡垒。
杏红始终紧跟在边上。
大雪纷飞，一点点落在发梢上。
“这一次似乎还不错。”杏红说道。
“毕竟有上一次的经验。”苏宇抬头看着天空，高耸的城墙限制视野，像是坐井观天。
“在哨塔那泯灭情感的政策里，人们即使相互相爱也不能选择生育的对象。
为保护基因优选与后代的基因类别不会衰减，大多数情况下只能与素未谋面的人进行交配。”杏红缓缓道。
“但是在真正的灾难与破溃下，我又看到许多独属于人类的最珍贵的情感。”
苏宇只是静静听着，不作反应。
“我知道的，这一场战役我大概率会死，大家很可能都会死。你能稍微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心愿吗？”杏红绕到苏宇对面。
苏宇大概知道她要做什么。
只是，那眼里有光。
一种，在绝望之下再次焕发光彩的求生欲望。
“你很奇怪。”
“是。”
月下，雪色依旧，严寒入骨。
皎洁光芒一点点流泻在大地。
“什么时候起？”
“我不知道。”
“理由是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
“莫名其妙。”苏宇摇头，在闭眸的刹那，一味余温印在侧脸。
有些柔软，有些温暖，还有淡淡的清香。
“人这种生物本来就很奇怪，不是吗？”
杏红双手背负身后，向着远处走去。
她的背影不再被枷锁束缚，有些轻松，更多的是，绝望的气氛被缓缓压下。
看不见，像是凭空消失。
直到此时，苏宇才再一次明白生命的意义。
人与人之间相互沟通交织与错乱的关系才是相互生存的至关重要的光芒。
在悄然中与不知不觉中，苏宇一直以来空旷的心灵被填上一小份情感，如同皲裂的大地上有洪水猛灌。
原初劣神么？
生物装甲向外扩展，一点点覆盖全身，随着轻跃与亡灵士兵的帮助，苏宇站到百米高的城墙上，俯瞰大地与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