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深处弥漫的压抑
沿途去往青云宗的路上渺无人烟，一片荒凉之感。
随处可见的是光秃秃的树木，连着大地也被腐蚀为黑色。
目的地是去往青州，除开三大城市之外的一座小城市。
苏宇比较好奇小城市的生态如何，连着京城都如此凶险，次一级的城市生存压力又会大到何种地步？
这一路上未见一道人影，反是撞着许多化作人形的鬼，苏宇借着对灵力的感知一眼辨别出，立即向着远方遁去。
刻不容缓，麻烦自然越少越好。
路过青云宗以及采购药材后，姜唐的经脉被玄乎奇妙的未知术法修复，再次获得修真的资格。
“前辈可要上青云宗去一趟？”姜唐心思流露，他心中多半有着思念之情。
苏宇摇头，“我有要事在身，不容等待，你若要回青云宗便就此告别。”
姜唐眉头轻皱，“前辈可是要去往青州？”
苏宇点头，行动路径与目的明确，姜唐作为本地人自然不难猜出。
“前辈之事重要，是姜唐一时鬼迷心窍，得寸进尺，便先待助前辈完成要事再回宗。”姜唐略感愧疚道。
苏宇点头，姜唐来与不来差别不大。
一路上的闲聊令苏宇对这西蜀之地已有初步了解。
这片区域活人得以生存的地极少，许多小村落皆被诡谲包围，可能睡上一晚，次日便变成鬼村。
真正繁荣的，普通人得以谋生之地乃是青州城，虽不如京城、洛阳之地，但有镇鬼分司坐镇，要好上许多。
且青云宗也依着青州山而建，平日也需采购物资与修炼药材，能顾及至城里，相辅相成，总得来说是不错。
根据怜月与天机阁给出的消息，青州之内近日兴出许多命案，连着坐镇的一品斩鬼使也未能发现端倪，多半与鬼王作案有关。
在青州之外有三座曾经辉煌的，如今却被屠城的城市。恐是鬼王按捺不住外出猎食。
苏宇的目的便是将这鬼王斩杀。
时间太紧，算上实际降临仙侠世界以来不过一天半过去，仙游剑宫的术法也未能学习多少，亡灵君王依然是主要战斗手段。
况且，苏宇感应到与玉骨以及死亡海的联系正在逐步加强，亡灵们温养之下也越发强大。
玉骨与影压皆是一招底牌，对上这鬼王纵使不敌应也能保命。
步入青州城门，外有商队架着马车滚滚前进。
“入城者皆需例行检查！”守在城门口的是两个斩鬼使，皆有不俗的实力，约莫五、六品。
苏宇与姜唐牵着马儿排在后边，听着前方的交谈。
“大人，这青州可从未有过检查，可是近来发生甚么事？”为首的商队首领谄媚道。
“近来有妖鬼作恶，城内也不算太平，总得做出些表率才是。”守卫苦笑着道，揭开马车上的货物，是一些基本的衣食住行的物资以及少许金银财宝。
经过一番检查后，商队再启，一点点进入城内。
来到苏宇二人。
苏宇果断掏出仙游剑宫的令牌。
看着令牌守卫先是一愣，随后面色不善道：“仙游剑宫的大人来我这青州所图何事？”
“我有大夏王朝的引荐令牌，乃为斩杀妖鬼而来。”苏宇拿出紫金令牌。
节度使之令，见之如见天子。
斩鬼使心中一惊，立即单膝下跪，“遵大人旨意！”
入城，白日繁华，锻造铺叮叮当当，药店人山人海，不时还有见一些青云宗的仙人在城内游动，采购物资。
“前辈欲要斩鬼，又持有紫金令牌，不若去寻着青州府主，他既是官府发配的县令，亦是这镇鬼分司的一品斩妖使，有关鬼王之事应当有所头绪。”姜唐率先开口。
这便是本地人的作用，也是他该有的表现。
苏宇点头，“带路。”
正将迈开脚时，另一边传来甜润清澈的女声，“姜……师兄？”
是一风华正茂，一袭道袍飘飘欲仙的女人。
姜唐心中陷入纠结，一边是与青云宗的过往纠缠，另一边是恩义双绝的前辈要事。
苏宇看出他的为难，“安排好歇息与落脚的地，你可自由活动。告知我青州府主的所在。”
姜唐心中舒缓，感激道：“中心区有一明月客栈，膳食之佳远近闻名，青州府较为偏僻，但在城东南角能找着，标志建筑是一白龙。前辈商量完后便可来明月客栈落脚。”
言罢，苏宇转身离去，越走越远，只听得模糊的声音顺入耳畔。
“真的是你！那人是谁？”
“嘘！莫要冒犯……”
属于姜唐的传奇人生才是正式启航，仙武双修，天下仅有。
任他也无法想象到的是，日后在真正有机会选择报恩时，代价却是惨重到付出性命。面对着要与苏宇为敌的窒息的恐怖，姜唐的一切努力与实力如同笑话。
……
青州府，苏宇与阴柔男人对坐着。
“皇上已有通告，谢仙王助力斩鬼。”阴柔男人主动替苏宇倒茶。
“谈不上。”苏宇只是为自身的利益与需求才会前来，并不在乎百姓的死活。
“你如何确定是鬼不是妖？”苏宇一直比较好奇对妖与鬼的定义。
阴柔男人手上动作一停，回道：“杀人者身形缥缈，且死者多是被啃食血肉，死无全尸，仅有鬼才会对人肉有需求。
妖虽也吃人，但并不是必须，更不会为着杀人而闯入青州。”
“说说看，你发现的，所追查到的。”苏宇将话语记入心底。
阴柔男人伸手示意品茶，继而缓缓道：“那鬼王杀人是在九天前，均两天一次，算上来明天便可能是下一次作恶的时间。
鬼王手段诡异，行踪不定，四处皆藏有端倪，杀人手段如同幻境，人不可察，便是目击者也无。晚辈仅能查到的便是远在十公里外的古阳鬼镇已不存鬼王气息。
多半是原先蜗居在古阳鬼镇的老鬼杀来这青州，欲将图谋进一步突破。”
“古阳鬼镇……”苏宇喃喃，沿途似有路过。
正如男人所言，苏宇确也并未感应到特殊的灵力波动，但小鬼却是不少。
“这古阳鬼镇的鬼王可有具体情报？”苏宇再问。
阴柔男人点头，“有。这古阳鬼镇的鬼王传闻多以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形象示人，她生前遭遇不得而知。但在经过长时间的潜伏与暗中杀人成长，一步步变为鬼王。
古阳镇覆灭已有多年，但覆灭却是在一瞬之间。那鬼王近年沉淀实力，恐极为可怕，便是我也难以对付，只能牵扯。
所幸有前辈相助，本是京城来人，前辈的到来缓解不少压力。”
“鬼王不会在白天杀人吗？”苏宇疑惑道。
阴柔男人面无表情，心中却生出丝丝疑惑与怀疑。
这问题太过常识，仿佛，眼前这人不属于这世界一般。
“不论是鬼王或是普通鬼物皆极为惧怕阳光，若是全身暴露在烈日之下，只怕一瞬息便会化为灰烬。
那鬼王虽强大，但也受不住这天生克制的至阳至刚之气。也正因此我才得以用一品的修为与其周旋，正是至阳至刚专克鬼物。”
苏宇点头，“线索较少，我会先回去客栈歇脚，待明日再仔细搜查。近日受害的人家信息交给我，我去勘探一番或许会有收获。”
阴柔男人点头，随手一招，一个侍女拿着竹筒书卷递出。
摊开书册，上边写着密密麻麻的黑字，初步判断下去多达千人。
仅仅是四天作案便已杀害近一千人吗？
苏宇认真审视，发现其中有几道名字被标红着。
“这几人的名字为何要以红墨书写？”苏宇不解道。
“这三人的族谱可追溯至古阳镇，是由古阳镇来到青州定居的，尽管是蛛丝马迹指不定也有着意外收获，可惜一番盘问依然毫无头绪。”阴柔男人摇头道，不住叹息。
“好，多谢，今夜多注意。”苏宇撂下话便离去。
再多的信息已不能获得。不过刚好赶上时日，指不定今晚那鬼王会再动手，只要动手，苏宇便有把握将其揪出。
“前辈可要留在我府内歇息？”阴柔男人挽留道。
“不必，我已有住宿之地。”苏宇摇头拒绝。
“可是明月客栈？”阴柔男人轻笑道。
“是。”苏宇疑惑对方的表现。
“听闻明月客栈有一头牌技女，舞姿与琴艺皆是上乘，晚点若是有机会不若一同观赏如何？”
“不必，我没兴趣。”苏宇果断拒绝，径直离去。
眼下找寻鬼王才是要事，孰轻孰重苏宇自然分得清，也不会受女人影响。
走出青州府，苏宇并未选择腾空而起，反是走在清净的街道上。
黄昏时，太阳西斜，催人疲倦的余晖打在身上，令人不禁生出慵懒感。
即将入夜，亦是鬼怪活动的天堂。
不同于京城，亦可能是因过节的原因，到这时间点青州要清冷许多，路上仅有零零散散的人。
苏宇见得着，每人面上有着惶恐与不安。他们的生死压根不由己，每日的生活皆是珍贵。
兴许在某个不知名的夜晚便会被诡谲找上门，沦为血食。
活着，便是庆幸。
仙侠世界的悲情基调不同于劣神世界，它隐藏在无数个小事件与人们的日常之中。
透过午后的窗户，苏宇见着在院内用膳的一家三口。
母亲长着白发，面容憔悴，她的嘴角牵扯出极为勉强的笑容，父亲眼皮下垂，昏昏欲睡，但仍陪伴着。
坐在木凳上的小男孩不懂事，他只会兴奋地诉说着今天所遇的趣事，与玩伴发生的快乐。
在母亲与父亲面庞深处是惴惴不安 是对鬼怪的惧怕，是对死亡的恐惧——
可是，他们没有任何办法，没有力量，没有自保手段。
在无数个相处中，人们的交集显得弥足珍贵，也许今日还谈笑风生着，明日便要准备葬礼。
也许今日还邀着作乐，明日便只剩一具尸骨。
它的悲情，掩在无数个真挚的情感之中。
父母对孩童的宠溺支撑着破碎的希望。
恋人伴侣之间的支持与陪伴压抑着窒息的绝望。
苏宇喜欢一个人。
并不是天生孤独，也不是强装坚强。
只是因为，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他无法耐下心来，全心全意地去观察四周。
而一旦进入独处的状态，苏宇走着走着便会陷入沉思，想着每人的举动，每人瞳孔深处的情感，念着这世界的残酷与悲情，念着诡谲的可怕。
比起劣神世界，苏宇更讨厌仙侠世界。
若是说劣神世界是刚猛强烈的希望与绝望的碰撞，是激烈的交响曲，那么在这荒谬的，满是妖魔诡谲的仙侠世界便是寂静无声，悄无声息渗入每人心底，生根发芽的压抑。
“那么，应该是这吧。”苏宇心想，抬头看去，写着“明月客栈”四字的黑色牌匾高挂在大门上。
客栈与酒楼是夜晚最热闹之地，也是鬼最喜欢光临的地方。
踏入门槛，立即有女人迎上来，她面施粉黛，浓妆艳抹，身段妩媚，眉眼中满是风俗味。
“这位公子可是要住宿？”女人乐呵呵道，笑如银铃。
“已有预定。”苏宇找寻着姜唐的气息，锁定后寻去。
只见姜唐正与下午时相遇的女人坐在一起，相谈甚欢。舞台上是演奏曲目的技女。
苏宇不顾女人好奇的目光，径直坐在姜唐身旁。
看着前辈悄然来到身边，姜唐先是一愣，随后立即致歉道：“前辈恕罪，小子见着故人一时记忆翻涌，未能迎接烦请责备！”
坐在对面的女人小脸紧绷，全身肌肉僵硬，似极为紧张，多半是姜唐已明说苏宇的身份与实力。
毕竟是一尊仙王，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存在。
也许对普通人而言，仙人仅是仙人，之间并无差异，可对修行者来说，仙人的存在便是九天之上的至尊，恐怖至极。
“不必紧张，一会我有要事离去，你二人叙旧便可。”苏宇出声道。
虽是这般说，但对岸那女人依然不敢妄动。
姜唐心中叹息一声，小心问询道：“前辈可是找寻到鬼王的线索？”
苏宇摇头又点头，“也许过上今晚午时便有，那之前先等着吧。”
“铮铮。”琴声激越，动人悦耳。
宴会展开，载歌载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