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天宗来人
第三日过去，距离大限之日仅剩三天。
妖王的消息仍在追寻着，越来越近，可有关最高级别的谲却杳无音信。
谲的诞生与诡不同，且级别在产生之时便已注定，这意味着谲并无晋升的可能。
与谲不同，诡能通过吃人晋升，纵使苏宇找寻不到鬼王，在极端情况下也可自己养出一尊鬼王来。
可对上谲这种天然产物，若是运气不好便真可能在最后都无法寻到百六阳九级的谲。
苏宇心中未免着急。
一夜过去，在苏宇的感知中又有不少人命丧在鬼的血口之中，随着天亮，伴生到来的是嘹亮的鸡鸣声与狗吠声。
第四日到来。
街上陆陆续续出现百姓，不论诡谲如何，生意总是得做，人也总得依靠群居活下去。
正当苏宇打算推开木门走出客栈睡房时，轻缓的叩门声先一步响起。
“咚咚咚。”
苏宇眉头轻皱，隔着木门，对方平稳的呼吸声顺入耳畔，在人声稀薄的清晨格外清晰。
目前知晓苏宇位置的仅有怜月，红衣鬼王。
疑惑之际，来人率先开口，是一清甜女声，“苏前辈，我家师尊有请。”
未等苏宇回应，来人继续道：“师尊知晓前辈需百六阳九级谲的本体，宗门内恰有保存，可赠与前辈。”
这令苏宇一时犹豫。
事实上这也在苏宇的备用方案中。仙侠世界经过无数岁月的发展，各源远流长的宗门内必然有底蕴积攒，不论妖魔诡谲，所斩来的战利品多半是有传承下来的。
尤其是威名赫赫的四大天宗。
同时这也是苏宇逐渐避开怜月的原因，她似乎并不愿将苏宇引回宗门，或是使其与仙游剑宫有过多的联系。
凭着仙游剑宫的底蕴，他不相信寻找所需三物会是难事。
鉴于怜月的表现，苏宇并未提及此事，只是一直在心中埋下一颗疑问的种子。
念到近在咫尺的来客，也许是时候与宗门进行接触，毕竟那是过去的自己所常活跃的场所。
有一件事总是不会错的，凡是与“自己”所关联的事，基本会是主线。
将门拉开，入眼的是戴着紫色面纱，一袭襦裙的年轻女子。
“你是哪个宗门的，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一连两个问题，直击根底。
“我来自万神山，师尊有您的灯魂索引，一旦您出现在这世界上便能感应到。只是联系较弱，花费许多功夫才得以在今日寻到前辈。”
戴着面纱的女人说话时将双手平放在小腹之下，仪态端庄。
“你们为何知道我需要谲的本体？”苏宇再问，对方来迹可疑，最好还是保持戒心。
“师尊嘱托我下山时便已告知，具体原因晚辈不得而知，只是师尊说着，凭前辈的性格若听到这消息必然会前来。”
苏宇心中一沉，“又是一个了解我的存在。”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方世界，然而这世界上却处处存留着他的踪影。不论做着何事，总会有着各种各样的线索。
这便好像并非带着满腔的探索欲开启一片新天地，而是重回故地，不断温习着曾经遗留的种种遗憾与故事。
“带路吧。”苏宇点头答应。
百六阳九级谲的本体不好寻找，对方将苏宇的行事风格抓得明白。
时不待人，苏宇已剩不下多少时间弥留，相比到手的好处与虚无缥缈的运气自然更倾向前者。
女子点头，两人施展御风之术腾飞，向着一处云雾缭绕的山峰离去。
……
踏入万神山，一路往上清净不已，仙气飘飘。
这令苏宇不由在心中自问，“仙家宗门不会诞生诡谲么？”
心想之时向四周观望，见着苏宇的模样，面带巾纱的女子启唇，声音缓缓袭来：“万神山传承深厚，地域宽广，每一处山峦皆为独立洞府，因而也不常见门下弟子交集与互动。
仙术修行者讲究清净，修心养性。若是诞生诡谲也无可厚非，但终会在第一时间有人来处理。作为天宗之一，万神山内部体系还是完善的。”
苏宇微微侧目，眼前的女人竟已看出他心中的浅薄念头。
“前辈重游故地可有感想？”意外地，女子开口问询。
“并无。”苏宇摇头。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两者记忆并不互通。甚至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脱胎换骨，再不是同一个人。
“在前辈离去的这段时间，这边发生许多事，您可愿听闻？”
求之不得。
心中如是想着，恰巧是苏宇目前最需缺的情报。对于过去发生的事可以说是一概不知，纵使有也是寥寥无几。
死亡海的一切始终是个谜，能打探多少便是多少。
随着女人抬手，场景生发变化，与诡术极其相似，是由灵力幻化成的幻境，两人一步步向上，在去往万神山顶峰沿途经历着过往的种种。
……
来到山顶，宽广的平台一眼竟不能收纳眼底，紫色天宫伫立，云朵在身边飘过。
可惜的是女人所幻化的过往并未有太多关键信息。若非要叙述内容，大抵便是来自两个宗门的青梅竹马一些爱恨情仇。
对于苏宇而言，毫无意义。
在天宫一旁有一处小别院，女人引着苏宇步入其中，只是在即将迈进门槛时停留在外，静静守候。接下来只得由苏宇一人面对。
“青梅竹马……么？”
身侧是柳絮万千，一棵柳树。
院内装潢简单，茅屋略有残破，似许久未有人打理，屋外一张石桌引人瞩目，原因无它，在石桌上置放着龙纹吊坠与一颗碧绿古朴的圆珠。
苏宇感到心在悸动，似乎潜在身体的记忆在逐渐复苏。
脑海中，春深夏盛，秋去冬来，始终孑然，眼中与娇柔的背影皆藏有落寞的女人坐于石桌上。
随着时间挪移，无尽岁月变更，女人的容貌也由青春靓丽转为苍老不已。
她坐在石桌上，手中紧握着的，一是龙纹吊坠，二是百六阳九级谲的本体——碧绿圆珠。
再次定睛看去，石桌上已出现一具白骨，从骨骼构造与体型看去，外表与老妪极其相似。
“花费自己的一生等待，值得吗？”苏宇喃喃自语。
死人不能回答，在苏宇取走龙纹吊坠与圆珠后，女人留下的音讯响起，似是预料到自己无法等到再见一面提前做出准备。
“抱歉，没能跟上你。”
声音沙哑，如一年迈不已的老人拼尽全力发出的最后遗恨。
随着三块龙纹吊坠集齐，连着储物空间也无法阻挡，藏匿在系统背包内的龙纹吊坠不受控制飞出，并爆发璀璨夺目的金光。
三吊坠相互围绕，最终融为一体。
“哐啷。”
一块巴掌大的令牌落在手中。
特殊道具：通往最深处的钥匙
道具简介：该令牌可打通古遗迹最深处的锁。
回看四周，处处是她的痕迹。
一个人在石桌上发呆，一个人浇花养树，一个人住在老旧的茅屋，日复一日……
柳树是她种下的，不知不觉掩过头顶，似在无声轻笑。
苏宇心中略微不是滋味。
扪心自问，他又能否捱过无尽岁月，只为等待另一人的到来，纵使连着生死也是不定。
似黑暗汹涌的孤独与腐朽感包围全身，脑海中，苏宇不由向自己提问：
死亡海的主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不惜做到这个地步，只为留下一条线索？
走出别院，戴着面纱的女人仍守候在门外。
“前辈可取到心念之物？”女人开口提问。
苏宇点头后反问，“你的师尊，是怎样一个人？”
女人沉吟片刻，回答道：“正如前辈所见的那般，一个有着执念与不甘的倔强之人。
师尊最遗恨之事便是未能追上前辈的步伐，生时无法看清背影，死时无法待到再见一面，憾悔贯穿始终。”
正当沉思，仙游剑宫的令牌传来讯息。
“今日有一尊妖王被押入京城镇妖司，请速回。”
妖王的骨也将获取，三物集齐，仙侠世界的主线将启。
沿路返回，顺道看过其余场所，试炼堂是最活跃的地方。试炼堂类似于任务接取的场所，目的也多是为培养弟子成长，亦或维持宗门的资源运转。
与苏宇的想象大相径庭，他原以为仙家宗门应该会人满为患，四处有人御风飞行。连着万神山这种级别的宗门都透出死寂般的凋零感，那么其余地位更弱的宗门又会如何？
带着好奇，苏宇向相伴在身旁的女人询问。
“万神山一直是这副景致吗？”
女人摇头，“以前的万神山活跃度极高，主要原因便是年轻与阅历浅的弟子极多，试炼堂人满为患，每人都有着向上攀登的好胜之心。
但在近年来诡谲的滋生下，年轻弟子的招手与损失之间的平衡被打破。年轻弟子越来越少，生气自然少之。
再则，待到修为深厚之后，闭关动辄数年，不止是万神山，其余天宗近年来亦是这副模样。”
绝望与压抑不止弥漫在黎民之中，连着仙家亦被渗透，逐渐向着末世的基调转变。
“按这般发展下去，这个世界会转为死寂，毫无希望可言。”苏宇提点道。
女人点头，不置可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所有人亦不愿轻生。生命可贵，无人放弃。”
“袖手旁观等待着最后的死亡降临，真的好吗？”苏宇再问。
“别无他法。光是对抗妖魔诡谲都已花光人类战力的所有气力，平民百姓又能做些什么？”
苏宇微微抬头。
尽管只是初步接触。
仙侠世界最大的问题在于新生人口的供给与诡谲的诞生不成正比。
人类的成长周期过长，至少得须十年。
诡谲却不同，凡是诞生便具备战力，并且以人类为食，甚至在进食完毕后还能进一步变强。
暂且不提谲的随机性，如同自然灾害。诡的诞生却与人死后的执念相关。
这便相当于，诡的诞生是以战养战，完全天克人类的，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在诡谲的蚕食下，人类灭亡是迟早的事。
可这里边有两个问题。
一，诡谲最初是如何诞生的？
二，倘若诡谲在未来真正将人类吃干抹净，那这之后又要以怎样的食物去延续生命和存活？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苏宇好奇道。
“当然。”
“诡谲是怎样诞生的？”直觉中，苏宇认为女人可能会给出与怜月不同的答案。
“前辈真是敏锐，多亏跟随着师尊，我也得以窥探过一部分真相。”女人颔首，继续道：“诡谲诞生之初，是伴随着古遗迹而来的。”
“古遗迹并不是仙侠世界的产物，而是来自剑狱悲歌对吗？”苏宇反问。
“正是，古遗迹实际上是另一世界的侵入产物，也是两个世界的直接战场。至于诡谲与剑狱悲歌的具体联系，我并不清楚。”女人摇头。
“那你知道怜人剑玉骨吗？”苏宇心中已起疑心。
“知道，古遗迹的主人，亦是剑狱悲歌世界的代表人物，曾在世界争斗中大放光彩，技压群雄，属于是战力天花板的存在，但遗憾的是不知因何原因在最后一战悄然失踪，再不现身。”
浅草压头，树木弯腰，两人已临近山脚。
“谢谢。”苏宇率先停下脚步，再往前走便会分道扬镳。
“不用谢，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女人双手束在身后。
苏宇踌躇会后继续说道：“我对于先前的事并没有过多的感慨，但如果是你所认识的我的话，他一定会见你师尊一面的，不论何种模样。”
女人朱唇微启，紧而闭合。
话语落下，苏宇腾飞离去，目的地是安广京城。
女人仍驻足原地，目光注视着苏宇的背影，也不知过去多久，那目光仍停滞在离去的方向。
伴随着一声轻叹，女人的面纱如波纹动荡般消失，年轻的脸蛋也转得苍老，满是皱纹。
伴着风，黑发染为白发，不住地向后飘荡。
“你还是没变，不论样貌还是其它。可寿命将近苍老得不似人样的我，又怎会忍心见你呢？”
像是低语自嘲般，老妪回到山顶，一如往日坐在石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