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布满血与花的街道（三）
“隆隆隆！”
盖亚还没发动进攻，天空之外忽然响起惊雷之声，震耳欲聋。
回头望去，目光穿过被拆掉的王宫屋顶，一道血红色光柱直抵云霄。
还没完。
“隆隆隆！”又是一道血红色光柱。
紧接着，惊雷声越发密集，血红色光柱也接二连三地升起，整座王都笼罩在恐怖之中。
盖亚眉头微皱，却听到身后的神官慌乱自语：“死生往复…这怎么可能，这种禁术为何会在王都发动？”
死生往复，作为艾露娜塔的传奇级人类自然清楚。
“艾瑞莉，你还是选择接纳他么。”心想着，盖亚转念便要询问苏宇外边的状况。
“不用管，继续手上的事。”苏宇的声音先一步在脑海中回响。
盖亚暗自点头，转身继续与教堂明面上最强的战力对峙。
“你们…你们不配为人！”神官脸上只剩下愤怒，“竟然选择与肮脏的遗忘者合作，难道刻在骨头里的屈辱已经被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说得好像你们就很正义似的。”盖亚不屑地嗤笑一声。
“总比你这个藏头露尾连着真面目都不敢露出的老鼠要好！”神官举起手中的法杖。
未知的颂唱音节在口中呢喃。
“嗡。”尚且存活的圣骑士，老国王，神官身上冒起淡绿光芒。
又是一声嗡响，红的，蓝的，白的，紫的，各色光芒接连亮起。
数十种增益魔法在一瞬间便已加持完毕。
圣骑士迈开步伐，大剑卷起风压，“为你的罪恶赎罪！”
剑落，如排山倒海，即便尚未碰到地面，地板却在巨大的压力下率先开裂。
盖亚只觉全身被风挤压，动弹不得。
“吼！”还没等圣骑士结结实实打在盖亚身上，冰霜骨龙一爪拍下，在体型差距下近乎将整个大厅摧毁一旦。
烟尘滚滚。
自苏宇的视角看去，王宫方向一条巨龙正爬在上边，如山压城。
越来越多的禁卫军开始回防。
“咳咳。”烟尘散去，老国王灰头土脸，正剧烈咳嗽着。
王宫缺掉一半，落在大地上的圣骑士与神官抬头紧紧盯着天空方向。
老国王顺势看去，巨龙露出血口，而在它的头顶是一袭灰袍的盖亚。
“神圣之光。”空灵的声音自神官口中传出，天空之中一柄如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巨大光剑在酝酿，而后狠狠向下一刺。
巨龙抬头，口中凶猛的火焰肆意宣泄，与光剑触碰在一起。
“轰隆隆！”两种攻击相撞引发爆炸，气浪一圈圈向外扩散，近处的王宫墙壁与原本被毁掉的残垣断壁一并被吹飞出去。
即使是在中段都还会被气浪波及，如受强风吹拂，哪怕是在最外围都能感受到轻微的风抚过面颊。
“起！”神官举起法杖，圣骑士一跃像是无视重力一般，直冲云霄，直到越过巨龙的头顶，愤怒地盯着盖亚。
“你以为在这便是安全的吗？！”圣骑士怒喝，一道天使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她的手绕过骑士的臂膀，抚在大剑上。
盖亚抬起手，万物复苏，浓郁的生命绿意在手中酝酿，拔地而起的无数藤蔓眨眼便将战场绘得森罗万象。
藤蔓扭动，向着圣骑士绞杀去。
“神呐，请庇护您最忠实的骑士。”神官举起法杖祷告着。
祷告结束，圣骑士身上的虚影更加凝实几分，而当藤蔓靠近之时，那道天使虚影竟然伸出手直接将接近的植物拍得粉碎。
攻击畅通无阻。
平心而论，即使还未伤到盖亚与冰霜骨龙，但能攻击到这份上已经足够了得。
毕竟，冰霜骨龙虽不如生前，但也是确实触碰在传奇级边缘的。
盖亚虽然舍弃掉其余九个传奇级技能，但眼下也是实打实的摸到传奇边缘的。
哪怕弱上一些，也不是五阶或是破限级能硬碰硬的。
事实也如此。
当大剑真正落下，明明积蓄的力道与气势恐怖至极，然而打到巨龙鼻翼上时却只是引起“叮当”的一声。
就像是，铁剑敲在坚硬的石头上，非但石头毫发无损，铁剑自身倒还缺掉一小道口。
圣骑士只觉手臂发麻，虎口开裂。
从大剑上传出的反震之力近乎要将圣骑士震飞。
“嗤。”巨龙吐出鼻息，即便是鼻孔中都有着火焰迸发，圣骑士在火焰的吞没下整个人朝外倒飞出去，他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好吧，我这个人有些恶趣味，尤其是在对你们这些自欺欺人的家伙时。
你以为我打得很吃力吗？逗你们的。”
盖亚的嘴角难得噙起一丝笑意。
话还未毕便传来神官凄惨的尖叫声，早在不知不觉中藤蔓早已摸至敌人的后方。
在神官因圣骑士的失利而短暂震惊的刹那，藤蔓席卷而出，神官如同被蟒蛇缠绕般动弹不得，眼中只剩下惊惧。
“不…这不可能，我们可是受过神光沐浴且得到十三英雄之一的夏洛大人祝福的神职者，你凭什么……”似乎想起什么，神官瞳孔猛缩。
“你是传奇级？”
神官面上只剩绝望。
“世界本源破碎，不可能再养育出传奇级才是，不，我不甘心，我还没证明我的信仰！”
巨龙俯首，盖亚从巨龙的脑袋顶缓缓走下，随意看了神官一眼。
藤蔓紧缩，神官整个身体扭曲，鲜血从血肉中挤出，流淌一地。
“现在只剩下你了。”盖亚来到老国王面前。
意外的是，老国王显得很平静，他仅仅是注视着盖亚。
“歌尼娅丽达，你恨我吗？”
沉默。
歌尼娅丽达·盖亚，盖亚只是姓氏，前者才是名。
大概只有亲近的人会叫名，正如苏宇叫露希一般。
“什么时候认出我的？”盖亚掀开风帽，颇有神韵的绝美容颜显露而出。
只是，神情平静且冰冷。
“我毕竟爱过你。”老国王眼中有着少许追忆。“所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恨我吗？”
“实话说，没什么好恨的。立场不同，选择不同，非要说的话，我瞧不起你。”
“呵呵…哈哈……哈哈哈！”老国王先是小声自嘲般笑着，而后笑声越来越大。
“我不明白啊。这个国度不正是你所心愿的吗？没有战争，没有争斗，人民安居乐业，百姓幸福安康，我难道有做错吗？”
盖亚眼中愈发冰冷，“你当然没错。你是个尽职尽责的国君，人人赞扬，受人敬爱。可我偏自私自利到极点，我偏不喜欢。
你没能对得起所有曾为这个世界抛头热血，至死方休的战士们。也没能尽到一位父亲该有的责任。
你眼中有的，仅仅是你那腐朽的任人摆布的王座，仅此而已。”
老国王收敛苦笑，面色近乎一潭死水般平静，“收手吧。教会后面的靠山是谁，你心知肚明。我们没有胜算的。
重新归于我的麾下，成为王国的守护者吧。”
“呵呵。”盖亚不屑地笑着，“真是抱歉，我早已寻到新的值得我追随一生，直至死亡的王。”
老国王双眼微眯。
“他比你更有智谋，深思远虑。他比你更为负责，任何人的死亡都会被他背负在身后，刻骨铭心。他比你更为温柔，纵使外表冰冷却比任何人都关切麾下的将士。更关键的是，他绝不屈服。
哪怕死上数百次，哪怕轮回无数次，他始终站着，屹立在这天地间，带着所有我们这些心碎之人返回战场。
他绝不会像你一样，如同一个懦夫般妥协下跪！”
语气在述说中层层递进，直至最后是带着少许怒意的抨击。
似是扬出一口恶气，盖亚头也不回地走出王宫，冰霜骨龙紧随其后。
“有人会来杀你，但不是我。”随着盖亚的走远，声音变得模糊，但始终在老国王的耳边徘徊，久久不散。
……
苏宇自然是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只是不曾想过在盖亚的心中对自己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或许她满意的不是现在的我，仅仅是曾经那位死亡海的主人，过去的我而已。”苏宇心想着。
重新开始注视下方，艾瑞莉带来的变数确实引得苏宇侧目与意外，甚至开始着手派出亡灵士兵去保护露希、特莉丝、阿尔托亚三人的安全。
了望塔下方，街道之上。
“呃……”如同喉咙部位严重受损，想要拼命发声却模糊不已。
“教会的人在干什么？”
“再撑一会，禁卫军的支援马上到！”
“这些怪物无视疼痛，不惧生死，根本压不住啊！”
死生往复，最邪恶的禁术之一。
生者会被吞噬血肉，逐渐向不死生物转化，从人类，到尸体腐烂发臭的食尸鬼，再到毫无肌肉组织仅是一堆白骨的骨人。
然而仅仅是不死生物却不见得能威胁到王都出色的战士们。
关键在于，一旦不死生物再度阵亡将会向着更深层次转化，怨灵，诅咒等一切负面存在。
而若是连着怨灵，诅咒也被清除，最后会携着灵魂投入血红色光柱中，一边为召唤未知存在提供养料，一边……再度重生！
灵魂不灭，战斗不止。
而整个王国能涉及灵魂领域的少之又少，几近于无。
死生往复。
这相当于一个永不磨灭，不知疼痛的不死生物大军。
一个禁卫军士兵刚将骨人劈得散架，下一刻却变得神情扭曲，无比癫狂，甚至险些将同伴杀死。
“是怨灵附体，快帮他洗礼！”
教会的牧师前来进行祷告，神圣魔法对阴邪之物有天生克制，不一会禁卫军士兵便恢复原样。
然而在士兵恢复的下一刻，不远处的血红色光柱中走出一个骑着白骨马匹的死亡骑士。
一个比骨人更高阶的不死生物。
死生往复，更改天地法则，强行扭转生死，永无止境。
苏宇眉头微蹙，看着这一切陷入沉思。
“刚好是涉及灵魂层次的禁术，是有意为之么？教会布下的魔法阵也是汲取死者灵魂，可在死生往复的影响下相当于被虎口夺食。
如果在死生往复发动前还有回旋的余地，那么现在相当于是将教会逼上绝路，这已经是根本的利益冲突。
艾瑞莉，你的目的难道从一开始就不是夺权吗？”
苏宇很想看看教会会做出何等反应。
亡灵士兵们逐渐退出战场，向着露希，阿尔托亚，特莉丝三人的方向靠拢。
苏宇心中还有一个疑问：艾瑞莉真的能操纵这些不死生物吗？
原先的反叛军尚且会与亡灵士兵们协同作战，眼下被转化后却展开无差别攻击。凡是能见到的皆是要摧毁的目标。
战火纷飞，时间推移，已是临近中午，烈日炎炎高悬头顶。
“盖亚，去找艾瑞莉，保护好她。”心中闪过无数想法，最终苏宇对盖亚发号指令道。
“是。”
巨龙掠过头顶，向着外围的一处教堂飞去。
……
“姐姐，我们会没事吗？”男孩紧攥着挂在胸口的护身符，不安道。
“没问题的，等越过这条街我们就安全啦。”露希安抚着小朋友们的情绪。
“母亲…母亲大人也不会有事的，对吗？”
露希伸出手，指尖上有着柔和的光芒，“神明大人一定会保佑她的，我保证。”
“嗯！”
即便是这样说着，露希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那混乱的战场本便希望渺茫，如今更是沦为不死生物的乐园，生还的几率几近于无。
可她不能表现出脆弱。
她正被人寄托着希望，被人信赖着，即使是微弱的一点微光也不该放弃。
“吼！”低沉沙哑的声音自街道拐角传来。
一个全身腐烂的食尸鬼四肢着地，如猎犬般向着露希呲牙。
那腐臭的气味顺着本便血腥的空气弥漫，还有那不住从口齿中流下的涎水。
“待我身边。”露希转头对四个孩童轻笑道，紧而迅速搭弓射箭，严阵以待。
“嗖！”箭矢划破空气，一目十行，瞬息便穿过食尸鬼的眉心。
鲜血飚射。
“这里不是已经临近王都中心吗？难道连中段都已经被不死生物突破防御了吗？”露希心中一沉，带着护送着孩子们在大街小巷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