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布满花与血的街道（四）
“喂，那玩意很不妙吧？”
阿尔托亚与特莉丝站在一处屋顶上，耳边是各种元素魔法呼啸的声音。
这是王都中段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一处广场，十字道路连通四方。
恰巧的是，四条道路的尽头都有一道血红色光柱冲向云端。
“是死生往复。”蓝发女人特莉丝咂舌道。
“这玩意我记得只有巫师才会吧？第三王女不是跟巫师很不对付吗？”阿尔托亚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我不知道，但它很不妙，我们现在的处境更不妙。”特莉丝摇头。
“下一波到来，准备迎敌！”处在广场中心的指挥者手持银色长剑，高举过头顶大喝道。
是圣堂骑士团。
教会明面上最强大的军团竟然全被困于此，约莫四、五十人，每一人都伤痕累累。
他们身上的盔甲不是血迹便是在剧烈的剐蹭下留下的白痕。
还有着的便是一些零散的冒险者与禁卫军士兵。
四面都是敌人，这一批人已经被完全困死在此。
一旦尝试突围，不论击杀多少不死生物，最后都会从血红色光柱里诞生新的不死者，甚至级别更高。
隐约间，这里已经变成完全的防守地带，四个路口都被路障堆砌着，两侧的房屋上都是安排的法系职业者。
阿尔托亚与特莉丝也是如此。
“咱们会死在这的，和死生往复进行这种永无止境的消耗战没有任何胜算！”阿尔托亚对着特莉丝低声道。
“我知道，我知道！”特莉丝脸上难得也有些着急，“我在想办法，我需要一点时间去回忆它！”
没等两人交谈多久，死亡之音率先敲响。
“吁！”道路尽头，骑着骷髅马的死亡骑士钻出血红色光柱。
不仅仅是它，越来越多的不死生物从中走出。
亡灵法师，枯骨战士，高阶僵尸，食尸鬼……千奇百怪，各类各样。
“等会，你看那！”特莉丝惊呼一声。
在一处狭隘的街道，露希带着四个孩童向着中心广场逃来。
“她们会迎上这些高阶不死生物的！”阿尔托亚拔剑便要起身。
“停下，如果我们离开这防线会瞬间崩溃，不止是这一处中心广场，连着身后王都中心的难民都会死掉的！”特莉丝一把拉回阿尔托亚。
“可…可露希会死掉的！”阿尔托亚一时有些着急。
“苏宇不会坐视不管的。”特莉丝轻咬嘴唇，稍有不甘心道。
“你在自欺欺人吗？是我们先背叛的他，事到如今还祈求着他会伸出援手吗？”阿尔托亚低声吼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特莉丝呼吸一促，进而避开直视阿尔托亚的目光。
“我们现在离开，换来的是更大的牺牲，是更多无辜的人被不死生物杀害。”
沉默。
“绝不能失手，拼尽全力，杀！”圣堂骑士团的指挥者发号施令。
不死生物已经逼近。
特莉丝颂唱术法，地面一瞬被冰晶覆盖，本来高速疾驰的死亡骑士因一个打滑摔个狗啃泥。
阿尔托亚负责近战，凡是接近的不死生物都被铁链抽得粉碎。
阿尔托亚更像是个全能的战士，各种武器都精通，且无比熟悉这些黑暗、污秽生物的弱点。
广场外。
“不死生物怎么会这么多？”露希紧咬牙关，手上的动作快若残影，然而不论射出多少发箭矢，不死生物依然接二连三的从街道冒出。
“姐姐……”小女孩拉住露希的衣角，她的脸上写满害怕。
“乖，没事的。”露希轻笑着，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水。
“杀！”咆哮声从广场的方向传来。
“怎么会，难道连这也沦陷了吗？”露希心中一紧。
不远千里从外围赶到这，求的便是一个平安，眼下连中段与王都核心的连接处也已沦陷，又还有哪能是安全的呢？
“不，我不能动摇，至少现在绝不能！”咬紧牙关，露希一边射箭一边引着身后的孩童向广场方向逃去。
然而露希不知道的是，她所迎战和接触到的，恰是从一处血红色光柱漫出的不死生物大军们。
这也意味着，原本将中心广场彻底围住的敌人的阵线也因此出现缺口。
而这唯一的突围机会……
“逃，我们快逃！”冒险者协会与魔法协会的人率先撤离岗位。
生死关头，人人自危，哪管你什么大义。
随着数十位战士与法师退出战场，防线彻底崩溃。
原本其它三条街道被死死压制住的不死大军们如浪潮般席卷而来，连着整个宽大的街道都变成黑压压的一片。
“你们！该死的协会！”圣堂骑士团咒骂着。
可他们不能退，一旦退守，身后的王都中心必然沦陷，届时将会是成千上万的平民百姓遭受屠杀。
“骑士长大人，我们再不撤退也会被埋葬在这的！”
人心惶惶。
“那你们身后的无辜之人呢？那你们身后这千千万万的平民呢？你们对得起自己心中的信仰吗？你们对得起自己在祷告时的宣誓吗？不许退，哪怕是死在这，也给我撑到最后一刻！”
骑士长怒吼着，随着这一声下令，圣堂骑士团的神职者们视死如归，决定战死至最后一刻。
不止是骑士长在咒骂，阿尔托亚亦是如此。
“要命！露希很危险，防线的崩溃会让她所处的位置成为不死生物的中心，她会被害死的！”
“防线已经崩塌，我们没有任何必要再坚持下去，去救露希！”特莉丝立即做下决断，带着阿尔托亚朝露希的位置飞掠去。
死亡骑士跳下骷髅战马，手中的阴冷骨剑向着露希劈来。
露希刚想反击，身后却传来孩子们的尖叫声，一个食尸鬼正张着血盆大口，想享用眼前这可口的血肉。
“如果我转身回去救人，我很可能会死。”死亡骑士的骨剑会在露希转身的瞬间将她的背部刺穿。
“可如果我优先解决这家伙，那些小家伙一定会死。”
露希握着长弓的手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我该……怎么办？”
脑海中回想起年幼时的不堪，那些人类对精灵的唾弃仍历历在目。
可，耳边莫名回响起熟悉的话。
“你要做一个生于黑暗，但却追逐光明的人。”
私欲，活下去的私欲，这不一定是黑暗，而是人之常情。
可救赎，对着他人伸出援手，带给他人温暖，却一定是光明。
没有再犹豫，露希立即转过身，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给死亡骑士，手中的弓失先一步打在食尸鬼的脑袋上。
“嗡。”箭矢划破空气，食尸鬼在这一箭下如被巨力贯穿，直接被钉死在墙上。
如想象中的，骨剑刺入后背，从胸口前穿出的场景并未出现。
“呼，总算是赶上了。”
死亡骑士被阿尔托亚一锁链敲碎，特莉丝则是站在高空，她的脚下的由冰块凝结成的圆盘，能帮助她短暂地飞行。
“你们……”露希惊讶着。
“晚点再说，这边走！”特莉丝借助法术，三人带着孩童们如鬼魅逃离不死生物的包围，向着王都中心逃去。
在三人离去后，阴影处，本欲显形的亡灵士兵们又重归阴影之中，仿佛未曾来过。
……
苏宇感受着头顶的烈日带来的高温，连着风都是暖的。
类似露希她们这样的情形在王国各地上演着。
死生往复的发动一瞬间便将战局颠覆。
只是，它不可控。
这意味着，死生往复对艾瑞莉夺取王权没有任何帮助，甚至可能变成灾害，为祸一方。
原因无他，即使是艾瑞莉本人都在承受着不死生物们的进攻。
如果不是有盖亚守着的话……
通过盖亚的视角看到的艾瑞莉那得意的笑容，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苏宇双眼微眯。
王都的沦陷已经是早晚问题，关键在于教会的隐藏底蕴究竟在做什么。
为什么还不出手？
又或者是，他们在忌惮着什么？
“特莉丝或许更清楚艾瑞莉想干什么。”
作为吟游者，人形编年史的特莉丝一定知道些什么。
念及此，苏宇打算动身去见一见她。
然而，意外总是先计划一步。
转过身，马科恩悄无声息来到苏宇身后，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同时，在教皇大人的身后还有一个背着七把剑的女人。
看她的装扮也是圣骑士一类的职业，全身由轻甲覆盖，仅有头颅露出。
“你没先去找这场政变的主谋，反倒是来找我，这令我有些意外。”苏宇平静道。
“既然要解决问题，当然是得从最具威胁的地方开始。”教皇呵呵笑道。
“它究竟带给你们什么好处，值得你们不惜背叛自己的母星？”苏宇已经逐渐捋清这一切。
“你认为这叫背叛吗？看看这片土地上的人吧，他们难道不幸福吗？
如果生病，光明会治愈一切。土地贫瘠，光明带来丰收。我们平息着一切，没有战争，没有争端，各族势力也不再尔虞我诈，和平共处。
这欣欣向荣的一切，难不成都是假的吗？”教皇张开双手，像是要拥抱天空。
“我总算是知道为何凛冬镇没有得到任何有关教会的支援了。”苏宇神情不变，依然沉静。
平淡得可怕，古井无波。
“哦？”教皇的笑容收敛，略带好奇地看着苏宇。
“所谓的工匠，所谓的恶魔大军，这些难道不都是教会在暗中策划吗？
王权被渗透，所谓君权神授，自然也意味着没有任何一个势力比教会更清楚究竟哪个地区防守薄弱，哪个地区难以在短时间接受到支援。
我之前就一直在好奇，凭着王国的实力不可能坐视不管才对，至少城镇的沦陷不该如此之快。
所以，这些难道不是你在暗中推动吗？将孤立无援的村落、城镇里那些无辜的人转化为恶魔大军。
将王国的支援从暗中制止，将敌人进攻的消息在渠道上从根本掐断。
所以才会显得王国无能，处处都在让着敌人逍遥法外，不是吗？”
苏宇静静说着。
意外的是，在教皇身旁的那位背着七把剑的女剑士露出异样的神情。
“危言耸听，凯尔，不论他说什么都无法改变是他带来的亡灵士兵，是他在屠戮这座城市。给他惩罚。”
教皇轻轻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苏宇。
杀意凛然。
一瞬间，不知沉寂多久的直觉再度涌上心头。
这人很强，至少值得苏宇全力以赴。
是传奇级吗？哪怕不是睡美人等人那种级别的，至少也是触摸到传奇级的门槛。
久违的，救赎与歼灭两把枪同时出现在苏宇的左右手。
歼灭是橙黄色的，枪管较长，像是火铳，只是还配有近战用的短刀。
救赎是血红色的，枪管较短，模样如同常规的手枪。
在两把传奇级枪械出现的瞬间，名为“凯尔”的传奇强者身后的七把剑竟同时发出悲鸣。
意识到眼前之上亦是大敌，凯尔同样取出两把长剑，严阵以待。
“教皇大人，还请您离开此地。敌人极强，一旦打起来便是我也没法护住您。”
听到凯尔的评价，教皇微微讶异，似是惊叹苏宇的实力，然后在苏宇的注视之下一步步离开了望塔。
“需要我来么？”还没开始战斗，盖亚的声音先传来。
“不用。”
“好。”
苏宇脸上的表情难得出现变化。
长期以来，有着麾下这些得力的士兵与军主，苏宇能亲自出手的机会很少，这也导致对自己的实力定位不清晰。
一方面，苏宇想看看自己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另一方面，苏宇并不是一个厌恶生死搏杀的人。
唯有在激烈的战斗中，苏宇才会感到全身的血液沸腾着，细胞雀跃着，如获新生。
望气术发动。
世界变幻，从名为“凯尔”的女人身上散发着如渊似海的恐怖气息。
甚至，隐隐与盖亚和冰霜骨龙位列同一级别。
“属性值差距太大，即便有大脑超频我也撑不过一个照面。”苏宇心想着，缓缓抬起血红色枪械救赎。
镶嵌在上边的死亡戒指散发诡异红芒。
“炼魂。”苏宇在心中低语。
下一刻，无数潜伏在王都各处的亡灵士兵们化作一团漆黑的魅影，从四面八方向着苏宇聚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