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真容
他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心中一片纷乱：“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让阿离一直留在孤身边......”
“太子？想什么呢？”皇后见楚晚舟半天不说话，又叫了一声。
楚晚舟回过神：“回母后，儿臣在想有无合适之人，不过没想出来，儿臣日后多多留意一番。”
“嗯，本宫也乏了，你回去吧。”
“是，儿臣告退。”
太子回到东宫，在书房内待了一个晚上，第二日清晨叫太监进来，交给他一幅卷起来的画轴。
“存放起来，不要让别人看到。”
“是，太子殿下。”
太子走出书房，只剩案上未干的各色水墨再透露着他的心事，随后又被宫女清理的干干净净，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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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兰殿
楚离正在陪兰贵妃用膳，兰贵妃的美丽一如当年，好似时光都对美人格外宽容。
母女二人私下没有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阿离，你也不小了，也是时候定下一门亲事了。”
“母妃，儿臣还想再自由几年呢。”楚离说着，给兰贵妃夹了筷笋片，“您可别让父皇这么早把我嫁出去。”
虽说她的亲事由皇后做主，但兰贵妃毕竟是陪在皇上身边的老人了，当年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是王府侧妃，说话还是有一点分量的。
“纵使现在不嫁人，也该提前相看了，可有入眼的公子？虽说婚事都是父母之命，但母妃还是希望阿离能找到一个心爱之人。”
兰贵妃是个开朗的母亲，也许是因为楚离是女儿的缘故，她从未要求楚离有什么远大抱负或顶好的学识，楚离本就身体不好，她只希望女儿能长命百岁，快快乐乐的度过此生。
楚离顺着兰贵妃的话思索一番，摇摇头道：“没有，儿臣没一个瞧上眼的。”
楚离从小和楚晚舟一起长大，太子从小到大都是极为优秀之人，即使不是兰贵妃的亲儿子，兰贵妃也不得不承认楚晚舟是这世间顶好的男儿，日日看着楚晚舟，别家公子自然是稍显逊色。
“本宫瞧着刑部尚书家的二公子还不错，陈大人家风清正，陈二公子也不打算走仕途，与你倒是相配。”
楚国的公主既可嫁人，也可招驸马入赘，只不过驸马一旦入赘，便不可走仕途。
兰贵妃舍不得女儿嫁人去伺候公婆，再加上楚离本就是楚国唯一有封号的公主，招驸马也说的过去。
楚离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只不过对于楚离来说平庸了些。
兰贵妃看出楚离的想法，说道：“世家公子自然不能与太子相提并论，可太子只有一个，阿离，还是不要要求太高。
“不是，儿臣并没有拿他和皇兄比，只是这些公子，别说皇兄了，他们甚至不如影刃，这叫儿臣怎么嫁。”
“影刃？这怎么能一样。”兰贵妃没想到楚离会提到影刃，不过想了想也能想通，“影刃这些年没少带你溜出宫，本宫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是你的人，本宫也不便罚他。不过本宫倒是没想到你竟会拿他作比较。”
楚离也不否认：“他也是人，还是儿臣的人，连影刃都比不过的公子哥儿，儿臣不想嫁。”
“唉，公主嫁人总是要低嫁的，毕竟最尊贵的男人是自己的父兄，怎么嫁都是低嫁。”
“儿臣知道。”
“算了，本宫再观察看看。”兰贵妃甚是忧愁，眉头紧紧蹙着，“但就怕......”
楚离疑惑：“怎么了母妃？”
“唉，本不想与你说这些让你担忧，但母妃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若是不跟你说明白，你怕是一直不愿嫁人......”
“母妃您就直说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虽说你只是个公主，不入朝堂，但近几年楚国的情势想必你也知道吧？”兰贵妃看到楚离点头，才接着道，“楚国已经逐渐式微，母妃怕再过几年.....会有别国提出和亲，就算你父皇宠你，但于整个楚国相比，本宫不认为你能逃得过和亲。”
“所以母妃才想让我尽快嫁人？”
“是，但终归是你的终身幸福，本宫也不想让你随便嫁一个人，两看相厌的度过余生，现在的情况还没有糟糕到那种程度，本宫在看看吧，你心里有数就行。”
“是，母妃，女儿知道了。”
......
晚膳过后，楚离回到了月华宫。
现在只要楚离回寝宫，影刃不用她叫，便会自觉跟在身边。
影刃熟练的坐在脚踏上给楚离按摩腿，不过不是在床边，而是在贵妃榻上。
公主长大了，再靠近主人的床榻便是极大的冒犯。
时光飞逝，这双腿在他的掌中越来越长，七岁的小公主把小短腿塞进他怀中，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历历在目。
每次楚离让他不用跟着，好好休息，但晚上他依旧会守在楚离身边，或门外，或屋顶。
因为晚上才是最危险的时候，不论何时，他都不能放松警惕。
楚离在影刃的按摩下倚着贵妃榻，闭眼休憩，过了一会又睁开眼。
“今日母妃跟本宫提到了本宫的婚事，你觉得本宫该这么随便就嫁人吗？”
影刃手一顿：“属下不敢妄议主人婚事。”
楚离皱了皱眉，轻轻蹬了一下影刃的胸膛：“影刃，都多少年了，你还是这不敢、那不敢，这不合规矩、那不合规矩，你怎么比太傅那老头还古板。”
“......”
“你是本宫的人，本宫的规矩就是规矩，管旁人的规矩做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本宫还做的少吗？溜出宫玩、培养情报势力、后宫参政、不学女红学国策，这些哪一个合规矩了？”
这些年朝廷愈发荒唐，但有个好处，便是没人关注她一个公主，不合规矩的事做多了就算被皇上发现，也顶多教育两句，楚离撒个娇就没事了，毕竟皇上也不怎么合规矩。
影刃被楚离说的哑口无言，被轻踢的胸膛像是被猫爪挠过，有些痒痒的。
“属下觉得公主天人之资，美貌无双，婚姻大事不该草率，应该谨慎选择。”
说句冒犯的话，楚离算是他一手拉扯大的，他不仅学会了哄孩子，甚至梳发髻、画眉、按摩、搭配衣服、讲故事他统统都学会了，不过唱歌他没学会......他的主人哪里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配得上的，可能在影刃眼中，这世间就没有配得上主人的男子。
“本宫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本宫对母妃说他们不如你，本宫看不上。”
影刃一愣，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叫“不如他”？自己也能和那些公子比较吗？
楚离看影刃没接话，也不在意，接着道：“说起来，本宫马上十五了，影刃可有为本宫准备礼物？”
“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公主什么都不缺，属下的礼物倒是不算什么。”
“本宫确实什么都不缺，影刃，若是本宫向你索要礼物，你可会给？”
影刃立刻从脚踏上翻身，单膝跪地：“主人要什么属下都会给，若是属下没有，赴汤蹈火也为主人取来。”
“真的？”
“属下不敢欺瞒主人。”
“什么都可以？”
“只要属下能做得到。”
楚离狡黠一笑，达成了目的：“那本宫要看看你的真容。”
影刃已经做好九死一生的准备了，他刚才甚至在想，若是主人要皇位，他也可以试试......听到楚离的话，影刃再一次愣住。
“什么？”
“你陪伴本宫十年了，本宫还未见过你的真容，倒是你这双眼睛，化成灰都认得了。“
“属下貌丑，怕玷污了主子的眼。”
“你自己说什么都可以的，本宫都没让你赴汤蹈火。”
“......”影刃沉默，早知道不答应的这么快了，若是让主人看到他的脸，厌弃了他，被主人抛弃的暗卫只有一死了之。
“影刃哥哥......”楚离语气中带着撒娇的意味，双眼直直地望向影刃，叫人难以拒绝。
影刃呼吸一滞，楚离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他还记得楚离小时候被他震惊到时就会这样叫他。
可现在楚离已经长大了，少女的撒娇如同含苞待放的珍贵牡丹，娇艳欲滴，似微风吹过般轻轻摇曳，散发着致命的魅力。
影刃从小便被灌输无欲无求，作为一个物件一般忠于主人，物件怎么会有欲望呢......所以影刃不懂此时心中的感觉如何形容，只觉得自己像是生病了，心跳的厉害，浑身发热，拒绝不了主人的任何要求。
“好......”说罢，便将鬼面卸下。
鬼面卸下，影刃的整体气势瞬间显现出来，如同黑夜中的孤狼，随时准备用獠牙咬碎猎物的喉咙。
鬼面下的那张脸，俊美的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杰作。双眼深邃而冰冷，好似两颗被封印于深潭的星辰，闪烁着寒光。
鼻梁高挺，如同山峦般坚毅；唇色红润，线条优雅而清晰，唇角紧绷，两片薄唇仿佛藏着未说的秘密。
即使是单膝跪地，那挺拔的身姿也像一把出鞘的利剑，让人不敢接近。
然而，他的耳后至下颌骨的一道伤疤，像是一道裂痕，虽然伤疤不深，但也破坏了完美的面容，让他更是增添了几分凶戾的气质。
纵使楚离长得美，又有兰贵妃、楚晚舟这样貌美的人在身边，却还是被惊艳到了，没想到影刃如此赏心悦目，这样一张脸戴了二十几年鬼面，她都觉得可惜。
“本宫说的没错，那些人果然不如你，差远了。”楚离说的是真心话，他本就觉得那些公子哥儿不如影刃，现在看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影刃唯一不如他们地方便是身份，可对楚离而言，身份是她最不看重的。
影刃似乎怕自己脸上的伤疤吓到楚离，脸稍微偏了偏，让楚离看不到那道伤疤。
“主人不要取笑属下了，伤痕丑陋，恐污了主人的眼。”
脸庞微侧，在烛光的映照下五官显得更加立体，楚离觉得他对自己根本没有清晰的认知，这如果也叫丑陋，那陈二公子算什么，野猪吗......
楚离手指轻触那道伤疤：“疼吗？”
影刃被这触感弄得一激灵，摇摇头：“早就不疼了。”
“怎么弄的？”
“小时候流浪时和别人抢馒头，被对方用瓷片划破的。”
他看到楚离眼中的情绪不是厌恶，而是怜惜......他也会被人怜惜吗......
楚离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不如让影刃做驸马好了。
影刃是她的人，是她最信任的人，又有本事、生的又好看......楚离不否认她喜欢生的好看的人，小时候跟楚晚舟走得近也是因为她觉得哥哥好看。
而且就像母妃说的，公主嫁谁都是低嫁，既然都是低嫁，又有什么区别呢，总之是招驸马，她依然是公主，又不靠着夫家过日子。
更不要说和亲了，和亲的公主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嫁给一个老头已经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历史上多少和亲公主直接死在前往和亲的路上，就算侥幸到了别国，被欺辱、被凌虐也是家常便饭，楚离不可能过这样的日子。
楚离是个行动派，从小到大都是想做什么便会付诸行动，但她不会直接跟影刃说：“做我驸马吧。”
先不说这样说总感觉智商不太够，而是虽说她也没什么经验，不太懂感情一事，但好歹知道个两情相悦，可现在自己对影刃并无男女之情，影刃应该也没有，只不过目前看来，影刃是让她最满意的人选。
楚离没有提起这事，对影刃说道：“很好看，日后在本宫寝殿内就不要戴了。”
“是，主人。”
楚离打了个哈欠：“睡了，影刃，今日要拍拍。”
影刃没有问公主为何这么大了还要拍拍，明明公主十岁之后就很少让他拍拍睡觉了，只是听话的照做，只是那眼神，染上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心中像流淌过岩浆，烧得他无所适从，指尖都燃烧了起来。
楚离嘴角勾出一抹笑意，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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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皇帝江南巡游，太子解除了闭门惩罚，也跟着一起去。但却没有带皇后，皇后为这事儿生气了好几天，看来是皇上怕带上她影响自己宠幸江南美人。
兰贵妃和二公主随行；三皇子这边因为他的母妃位份不高，便只带了三皇子；四公主楚棠和其母妃丽妃；五皇子和其母妃姈妃；其余皇子公主还小，便没有带上。
还带上了不少官员子女，振国将军之女唐见月、宰相之女江婉婷和江书雁、户部尚书孙女钱芊芊、刑部尚书二公子陈俊安、太傅之孙叶巍等等......三品以上重要官员也在其中。
不少官员心知肚明此次皇上下江南带这么多官员子女的原因，不少人私下都在猜此次回来会多上几门喜事。
还有听说唐见月要随皇帝下江南的沈嘉禾，生怕他未来媳妇被哪个皇子看上，硬是求着他爹跟户部尚书表达此次皇上下江南，所有官员及其子女，包括随行五千禁军的费用沈家全部包了，请求户部尚书向皇上传达。
皇上果然欣然答应，还赞赏沈万金是楚国商人的表率，并亲自题字“童叟无欺”，叫人制成匾额送给沈家。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京城，半天后在一处平坦的树林中休整。
楚离也想同唐见月一般骑马看风景，可惜她身体不好，只能坐在马车里，这才第一天过了一半，便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她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这么远的门。
马车停下，楚离掀开帘子，易容成小厮模样的影刃将她扶下马车。
一行人太多，皇上和兰贵妃在最前面，还有一群禁军和官员包围着，伺候吃食，楚离他们这些皇子公主、少爷小姐凑不过去，倒也乐的自在，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东西。
影刃看到楚离捶了捶腰，又捶了捶腿，在她耳边小声道：“主人，晚上到了驿馆属下给您按摩。”
楚离微不可察的笑了笑，点点头。